“请进。”德洛丽丝说，于是那人也跟着走进。
来的人是弗里斯克，想必一定是为了传递某种信息而来的。他脸上的表情相较于之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依然是那样的严肃、紧绷，仿佛一刻也不得休息。
“舰长大人，我们的统计人员目前正在清点货物，届时会与奥涅斯政府的人员进行对接。但刚才的通讯里，他们的代表人——高阶审判官亨德莱尔，他希望与您见一面。那么，您的意见是？”
在听见这个名字的瞬间，奥珀斯特的脸忽然变得凝重又沉默，她怀着期待的眼神看向德洛丽丝，似乎在暗示什么。后者兴许懂了意思，也可能没懂，至少从表情上完全察觉不到。
“就这样吧。弗里斯克，带话给他。让他选一处方便我们见面的，位于奥涅斯城内的地址，我会和奈落一起与他见面的，顺便，让他附上希望我前来的时间，以及代表我送上对他的祝福。”
“遵命。”
弗里斯克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我很……感激。”奥珀斯特随后说。
“这段时间怎么决定由你，带到其他人，说这是我的意思。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不，没了。”
奥珀斯特离开了房间，很快消失在走廊中。
趁着剩下空闲的余韵，德洛丽丝决定来继续观察这座城市。她有个好习惯，一个观察世界的好习惯，总是凝视着街道的不为人所知的奥秘，窥视着其他人脸孔上的喜怒哀乐，由此分析与判断她将要采取何种态度去生活。在某些人看来，这是一种妥协式的察言观色，不过对德洛丽丝来说，她只是为了减少麻烦而已。
重新回到下层区段，站在那些用玻璃铸成的渺小的观测窗上，德洛丽丝继续俯视着城市与大地。
这座叫“奥涅斯”的城市实在是她所遇见的所有或邪恶或淳朴的都市中最怪异的那一座，她看不见喧闹的人群，只能看见冰冷又肃穆的潮流，看不见夜间时的万家灯火如星光般斐然闪耀，只能看见刺眼的灯管放射出不和谐的光芒，就像是停尸间内照射着尸体的那些从不熄灭的灯，只给人留下一种有关死亡的绝望印象，宛若一颗象征希望的石子投入大海，却泛不起丝毫波澜。
如此恐怖的城市，里面的人大约也被磨平了自我的所有骄傲和信念。不知为何，它让德洛丽丝联想到了自己的故乡，一切高压统治下的，想要去奴役人们的政权似乎都有着相似的特征，区别只在于是大张旗鼓地渲染这种无声的恐怖，还是暗地里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但不管如何，想从其中找到符合他们标准的船员会存在些许难度——无助绝望的航行里不需要被磨平了思想的机器，而需要能思考，并在关键时刻做出决策的成熟人类。
德洛丽丝想撤回自己的视线，不过却被某个东西钩住了。那是个异样闪烁的光点，在她看向那东西时发出特定的频率，与城市内无趣的永恒照明产生了鲜明的对比。这传递的信号定然会被城市上空巡视的无人机发现，所以在七又三分之一秒后，德洛丽丝没再看见那东西了，不过她记下了它所展示出的频率。
如果按照一定方式解密的话，说不定能得出准确的，对方想表达的信息。
德洛丽丝并不是密码相关领域的专家，不过她还是用自己的平板电脑记下了她的发现。或许船上会有人知道这个的，那时候她就能知道这个“异见者”想表达什么，又为何要把这则信息传递给她的缘由。
除此之外，当视线越过那些千篇一律的景色时，她便无法再发现更多了。
处理文件，指挥船员，和过去并无差距。一天也是这么过完的。
根据弗里斯克报告，他们预定的对接时间在上午八时四十五分，在那之前三个小时，德洛丽丝便已经起床了，连带刷牙洗脸一类的洗漱也从未落下。她并不紧张，只是因等待而百无聊赖。在这时间里，永恒警戒号的船员们已经陆续醒来了，她能听见走廊中清洁人员与执勤人员的说话和走路声，也能清晰地感知到有人正在敲她的门。
德洛丽丝打开门，看见了已经收拾好自己装备，神色严肃的奈落。
“哦……主人，您起的比我预想中还要早一些。”
“也许只是我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并不如你那样在洗漱完毕后还要走过那样长的距离去找到我……无论如何，辛苦了。”
“只是一如既往，不必褒奖。”奈落把头略微往下偏了少许角度。
“还有几个小时，你打算怎么度过？”德洛丽丝把奈落迎到舰长室内的一张椅子上，平静地问道。
“您认为我应该去做什么？”奈落有些不解。
“什么都行。”德洛丽丝回复道，“你唯一的问题是来的太早了。我们现在还剩下过多的时间尚未被分配。”
“那就您你描述一下我的预感吧。方便您知晓我的思考与下意识的判断，还有我所设想的，届时可能发生的意外事件的推测。”奈落叹气着。
“预感？”
“作为被分配的那一方，我在弗里斯克向您传送报告的一个小时后收到了今天要与您去会面那位‘高阶审判官’亨德莱尔的命令。它来的有些仓促，因为我并未在之前收到过任何与之相关的信息。直到昨晚我才真正阅读了那份通讯记录。”
奈落说着，眼眸里闪过恶毒的敌意。
“虽然不确定您是否会相信我，但作为您的管家，我必须给予您自己的建议。您可能并不知道，但这种出于个人交际，而非正式会谈形式的见面是存在一定风险的，这绝对不可能是单纯的对友谊角度发出的呼唤，更有可能是一场预谋。无论他们是选择监听我们，将我们扣押在那儿，或是其它的糟糕的事情，这些都是存在我所见过的可能性的。当然，既然您同意了，那我剩下的任务便是在那种场合下尽可能地保护您。”
奈落说完了自己的话，她看向德洛丽丝时，发现后者正专注地思考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