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洛丽丝意识到，在自己面前那若隐若现的亨德莱尔并非他本人，而是过去的信息传递到现在的产物。她正在与过去的影子缠斗，且无可避免地将会陷身于另一个场景中。
“奥珀斯特。我的妹妹，我的爱人，我的……”他说着，那对正不定闪烁的眼睛飘向德洛丽丝那儿，他伸出一只手来试图触碰德洛丽丝，但他忽略了他们之间横亘的距离，因此只有崩坏的世界回应了他的期待。
“我不知道她在过去都说了些什么，”德洛丽丝喃喃着，“这不会影响到我们的现在。”
她没带武器，因此只能徒手应对这场冲突。但奇迹般地，亨德莱尔只是拖着他的武器，表情显得失魂落魄，又模糊成某些轨迹，拉得越来越长。
“我被安排与你的婚姻，被认定要做一个好丈夫和好爱人，因此才来劝诫你。我们生活在这儿，生活在囚笼之中，因此一辈子不可能挣脱束缚。回来吧，把你的心放回这里来吧，别再妄想那些美好、天空和什么东西了。说到底，服从于群众的流向才是我们的真正宿命。回来吧！奥珀斯特！我爱你，你也爱我，对吧？”
德洛丽丝不知道来自过去的奥珀斯特都说了些什么，但她明显察觉到那并不引人注目的落寞从亨德莱尔眼角的余光飘出，嘴角也勾起了苦涩的笑。
“……我明白了。我不会强迫你的，但他们对你会做的事情，我不知道。抱歉，我无法违抗那些命令。我离开了。”
他在剧烈的闪烁后消失了，属于它的被重演的过去同样也说了再见。
窗外正刮着那样扭曲的风，德洛丽丝看见钟楼下扭曲的人潮，和刮着的被马赛克渲染成一团的天空。
“……嗯。”
她从窗户跳下，在感到时间的流逝后瞬间出现以躺倒的姿势出现在地面上。兴许这时只要有个行动，她就会在瞬间跨越更远的距离。想要返回永恒警戒号近乎是无稽之谈，德洛丽丝只是等待着，哪怕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待什么。
紊乱信息流持续的时间是无法确定的，至少目前没有任何研究报告指出有关它可能存在的最大持续时间。主观的判断在这儿完全不起效，客观的仪器也只有难以携带的特定的那些才能在这种环境下保持准确计算。
“你不属于我们。”
哪怕这声音不连贯，带着大量的卡顿，德洛丽丝依然能察觉到对方存在于现在的时代。她转过身去，看见一名穿着与亨德莱尔相似，手持长戟的女审判官正盯着她。对方被那些可怖的痕迹侵蚀得更为严重，几乎都能看见那些过去的影子反复在现在闪烁出现，交替轮换。
“不知道。”德洛丽丝把自己的目光别向其它地方说。
“我负责在此区域维持秩序。你的存在不符合我们的规定，你没有走到人流中，现在按照章程，又因为是特殊时期，你应该被……现在处决！”
长戟在地面划出星火，看起来像是现实里不可能出现的材质粒子。它在空中以延迟刻下那存在于不同时间的轨迹，又逐步减少着。德洛丽丝有些难过地伸手挡住自己的脸，沉闷的空气堵得她仿若无法呼吸。
砰——！
审判官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身体上流着模糊血液的伤口，像是被撕裂般轰然倒下。
砰砰砰砰——
德洛丽丝走上前又补了四枪，她注视着自己手中已经化作一团的武器，并没有更多的感想。她抬起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灯塔那刺眼的光芒，酸涩的眼睛不停流着泪，甚至于难以把自己的眼睛睁开。她杀了一个人，那家伙的尸体正被乱象腐蚀着，逐渐化作了模糊的碎片。
“灯光真是刺眼。”
“德洛丽丝大人！”
不知何时出现的奥珀斯特呐喊着，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她看见了德洛丽丝脚下已经崩溃的尸体，已经被扭曲得看不清表情的脸仍旧有惊讶的神色出现。
“您杀了她……这，您为什么要……我不理解，这会……”
“只是灯塔的光太刺眼了而已。”
“灯塔？”
奥珀斯特回头，不知何时那灯塔拔地而起，用破碎的光照耀着大地。那光照得她想要退缩，她感到恐惧，因此颤抖着。德洛丽丝沐浴在这光下，粗重地喘着气，却没有丝毫其它反应存在，没有心跳加速，没有渗出的汗，只是略有呼吸困难。
第三个站在这光下的是奈落，她没有丝毫症状地站立在这光线中，但勾起的嘴角或许并非象征如此。她只朝德洛丽丝招手问好，但德洛丽丝却从她背后看见了红色的神采，那深红色的血光象征被牵引而来的地狱一般。
“我们终于找到您了……跨越那面不可能的镜子，终于来到了这儿。无论奥珀斯特还是我都很担心您。”
“但是，德洛丽丝大人，您刚才杀了一名审判官？”俯视着那具尸体，奥珀斯特仍有些不确定地问。
“是的，我杀了她。”
像是联想到什么一样，奥珀斯特的脸又沉了下来，随后牵起德洛丽丝的手，
“我回头再解释吧。现在，我们先回去吧。”
“那镜子已经被彻底破坏了，现在我们原路返回的计划行不通。”奈落站在一旁提醒道。
“现在的办法……”奥珀斯特有些迷茫地自言自语。
德洛丽丝的目光抬向另一侧涌动的，迷失的人群，他们闪烁着，等待着，在信息的崩溃紊流里迷失了方向。他们不会再构成任何威胁，也不会再说话了，等灾难结束，想来他们不会出现什么显眼的变化——从前如此，往后亦然。
没有听见两人的声音，德洛丽丝自顾自地朝人群的方向走去，她们后知后觉，于是在跟在德洛丽丝背后，看着那被模糊、被撕裂的背影。
世界正在闪烁，街道、高楼大厦，城市，这些事物循环往复，过去和未来交叠。但人群却奇迹般地静止不动，德洛丽丝观察到这其中的内部环境是相对稳定的，他们可以顺着人流这么活动，就像过去那样走在既定的道路上。
所以她迈向人群，找到了寻找道路的第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