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所谓审判

作者:红色枫树林 更新时间:2024/9/2 22:20:22 字数:3260

在决定推开会议室的门前,德洛丽丝颇有深意地回头忘了眼这儿忙碌的人们。汇聚成一道的目光凝聚在她的目光中交汇,她被这些一致的思维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终于在这中间发现了他们的最大谬误——寻常的人类显然无法达成意见上的高度一致,她在法庭之上被审判时,法庭下的人为此吵个不停。有人把她的头像印在自己的衣服上,有人指着自己的鼻子高声批判,有人称她为所谓新时代“伟人”,还有人把她比作最大的叛徒。是啊,他们总是如此,叽叽喳喳争论不休,就像是枝头互相啄动的麻雀。现在这里的人们不是这样的,她从未感受到那些突兀的想法彼此碰撞,像是他们的灵魂都因此被塑造磨平成了完全一致的,以模板构筑的形象。

多么可笑,多么可悲,德洛丽丝在那一瞬间想要嗤笑出声,但觉得那没什么意义便没做了。但那些凝聚的尖锐目光着实让她在心底提高了警惕,毕竟它们实在包含着某种隐藏的危险,就像是动物趋利避害的本能,德洛丽丝决定顺应自己的直觉。兴许此时还期待着门后景物的奥珀斯特尚且不知道他们可能会面对什么,但德洛丽丝也只能顺应那孩子的思维这么走下去。毕竟奥珀斯特决定这么做,而她没有特别反对的理由,因此只好作罢。

“所以,你觉得里面会有什么?”德洛丽丝试探性地问道,虽然连她自己一时半会儿都搞不清自己究竟为何要问出这个有些傻气的问题,但她还是这么说了。“我不知道,一个蒙着脸的神秘男人?你说他们的队长会是什么样子的?他是我在书里读过的那些戴着毡帽的形象吗?”奥珀斯特把手搭在门把手上有些好奇地说,她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了欣喜的弧度,总是笑着,而不是像先前那样时时哭了。

拉开门,那扇门后率先浮现在视野里的是类似于黑板的,尚未被启动的电子屏幕,德洛丽丝把左脚迈进门框后继续开始观察着:显然,这“会议室”的中间有一张以类似长餐桌改装而成的像是会议桌的东西,上方摆着地图、棋子、飞镖一类的物件,还有些她看不懂的科技物件,它们一些是危险的,一些存在着形似听筒的痕迹。无论如何,把视线集中到这冷灰色房间里,在那屏幕前背对着他们的人吧。风声和雨声在那男人的长发中间呼啸,德洛丽丝听见了颤栗的骨头的声音,那人身上散发出一种难以散去的血腥味,其中弥漫出某些程度的恶毒滋味,德洛丽丝猜那家伙一定敲碎过了不少人的骨头,而且手段极其残忍。

奥珀斯特听不见那些呼啸的诅咒,闻不到那些血腥的过往。她扑到转过身来的那人的怀抱里,声音立即从好奇的平静转为了一种欣喜的哭泣,她抽咽着说:“德怀特……我没想到……我没想到你还活着!我的意思是,我以为你从那飞船的坠落里死了,你还活着!我没想到你还活着!不,我太开心了,我的天啊……你是怎么从那里活下来的?你是怎么……”太多问题了。太多问题了。德洛丽丝如此想到,因为她觉得这其中至少百分之八十的都是废话,但她不想再做评论,也没有这样的理由。她听见奥珀斯特说了很多话,因为她正继续听着那些话:“你看啊,这就是带领我走到这一步的舰长。嗨,德洛丽丝,来见见我曾经的朋友吧。这就是德怀特,你瞧,他居然能从那样的事故里活下来,他和你一样都了不起,交个朋友吧,你们握个手吧。”于是,奥珀斯特要求他们把各自的手伸出来,但德洛丽丝依然没有动作。她没有只听这句话就握手的理由,所以她说:“握不握都一样。”

那态度相当冷淡,以至于她面前的男人被这冷漠的神情与无礼的姿态震慑到了,他用有些古怪的神态看向奥珀斯特,沉重地叹了口气,又摆出一副营业式的笑容来,眼眸里重新闪烁出别有用意的光芒。德洛丽丝怀疑那份光芒,毕竟那份被掩饰的信念她过去在宣誓大会见得太多了。所以她依然没有笑,只是若有所思地观察,像是从没听进对方的话,但终于回复了一句,无论怎样都行。

“无论如何,您就是永恒警戒号的舰长,对吧?那艘巨大舰船的指挥,对吧?”

男人聒噪的声音有些吵了,德洛丽丝被他尖锐的声音刺得烦躁。奥珀斯特不知怀着怎样的神态,仿佛带着纠结看向德洛丽丝,像是试图用自己恳切般的目光希望德洛丽丝接纳她过去的同伴,但德洛丽丝总是如此怀疑世界,必然会怀疑自己身边的所有。她憎恨自己,但也同样厌恶与憎恨其他人和他们心中的所思所想。如果可以的话,德洛丽丝想把那家伙的脖子拧断,那副姿态的确令人疑惑却摸不着目的,但她不应该这么做,因为暂时没有找到应该去这么做的理由。直觉告诉她应该忍耐一会儿,否则外头的那些人会把他们直接撕碎,德洛丽丝更不喜欢那些人的作态,她的判断告诉她的大脑,这里只有奥珀斯特和她自己怀着真切的感觉继续向前,而其他人不过都只是世界上拙劣的演员。她应该相信这些演员的话语吗?她不知道,她犹豫了一会儿,但最终还是无法做出决定,只是觉得这儿的LED灯有些刺眼,就像是耳畔仪器机械的振动一样细微地嗡鸣着,在世界上制造出不和谐的噪音。她不喜欢吵闹,现在只觉得被威胁一般,身后那屏幕似乎响了,它沙沙作响着,德洛丽丝想他们一定开启了什么东西,准备记录她的一言一行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会死吗?她不知道,那没什么重要的,无论活着还是死了都一样,所以她想,她应该坦率地回答这一问题,只希望这不要影响到她被指派的任务。

“是的,我收到了你们的信息。”她如是说。男人的脸上浮现出了两道欣喜,奥珀斯特为她终于肯开口说些有意义的话而欣喜,那孩子一定不知道她在平时不受折磨时是这样的的态度,但她对此无所谓。“那多好啊,我就知道一定是您。那奥珀斯特也是您救的吗?”男人又在问这些问题了,德洛丽丝能察觉得到他正在从自己这儿试图获得什么,这些问题恳切又突兀,彼此之间缺乏衔接,明显是为了混淆她的内心活动而来的。她曾经在审讯里接受过这些招数,但她对此无感。她说:“是的。”于是很快肯定了这一问题,接下来那人又问了几个问题,德洛丽丝一一照答了,她不觉得这些问题有什么所谓,哪怕她清晰地察觉到它们可能带来的后果,但她同样没有理由阻止自己把这些消息紧闭。它们没有所谓,也不会影响到什么。至少她永远都这么想。而在这些问题之后,男人的表情变得欣喜了,他脸上的褶子笑得几乎叠成了千层,奥珀斯特没想到德洛丽丝居然会这么简单地回答问题,她站在距离与德怀特和德洛丽丝相等的位置,抱着自己的胳膊正彼此纠结。德洛丽丝也看出了她的纠结,她眉头紧锁,一定是对某些事情产生了疑惑,问题就在自己刚才的答复里。而男人的表情则是掩藏不住的欣喜,他的目光飘向自己,而不是一旁的奥珀斯特,一定是有所图谋什么,或者对自己计划什么,无论是好还是坏,但那些都没什么必要的理由去考虑。德洛丽丝想,自己刚才说的话无疑可以成为某种法庭上的残酷证词,她过去被同样的方式如此审判过,但那些人的脸无法证明什么,她只是眺望着远处的星光,睡在硬板床上,回忆起自己生活中见过的那些美丽的景色和闪烁的事件。那些人的脸再一次地模糊了,现在他们的脸重叠到一起,德洛丽丝不觉在自己面前的那人身上察觉到了过去法官的痕迹。

那按下锤子的,审判的,向社会宣判她有罪的那个瞬间。那些絮絮的话语,那些震耳欲聋的讨论,那些吵闹的社会,无趣的记者,重复的问题。司法学和新闻学彼此的齿轮啮合的嘀嗒作响,无数心脏激动的咚咚咚的鼓声,她还没忘记那个问题,但这里看不见草坪和太阳了,冰冷的风吹着她的裤腿,提醒了她关于那个问题。

“你认为自己有罪吗?”那是他的问题,她站在那下方顶着光亮,压根看不清法官的脸,她不知道那家伙是个怎样的神色。但她觉得自己的审判既然已经结束了,自己也不需要遵照律师的指示去回答这些问题了。她说:“我从未觉得自己有罪。那些事情没什么所谓,不过只是因为某些人的话语而已,我于是遵从它们。那不出于我个人的意愿。”

现在,一只手朝她伸来,也说:“你愿意加入我们的事业吗?加入我们反抗奥涅斯的事业?”一旁奥珀斯特的眼神再次溢满了期待,兴许又是被过去的战友情谊绑架了,也可以是在自己失神的瞬间德怀特又说了什么内容,但无论过去亦或是未来,她都从未改变多少,她的回答跨越过去和未来依然如此。

“我不愿意,我从没觉得有过问题。”

奥珀斯特的脸凝固了,德怀特的表情也凝固了,德洛丽丝神色如常,就像是说了一件极平淡的事情,宛若只是喝了口茶那样云淡风轻。她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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