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最后的碎片

作者:红色枫树林 更新时间:2024/9/10 23:48:04 字数:2107

在瘦骨嶙峋的黑伞下,凯瑟琳和她的队员们于迷雾中搜寻着方向。蝴蝶们的踪迹渐渐消失了,他们踏上了这条归乡之路。废墟般的世界里全都是破碎的玻璃,远方的灯塔已经不再闪烁灯火,她的身体流着血,它们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它们如此吵闹,远方的风暴一直呼啸,就像是那海湾里的景象,和她的过去衬托起来,构筑成崭新的高墙。

迷失,迷失,总归是迷失的,那一切都隐藏在看不清,摸不着的迷雾中,它们扭曲,它们燃烧,它们欢呼雀跃,它们欢欣鼓舞。凯瑟琳的面前开始发黑,她的意识有些涣散了,哪怕有队员的搀扶也无济于事,她的血流的太多了。一个醒目的事实摆在这里,如果得不到妥善的救治,她就会休克,接着死亡。她会死吗?

她不知道。

凯瑟琳恐惧着这一事实,但并不恐惧死亡本身。她害怕自己倒在认识那个人的前夜,害怕这趟旅途的离别后,她再也见不到他了。她的声音依然呼啸在风暴中,她的意志看着那目标依然那么坚定,她爱他,为了那份目标可以做到一切,她不能放弃在这里,她的偏执会战胜自己的身体吗?

她的嘴唇被咬出了血,她的舌头的一部分已经成了可以被吐出的碎肉,她感受到自己支离破碎的骨骼,它们每一次活动都牵扯了大量神经,带来了难以忍受的疼痛,她用那杆坚固的捕鲸叉撑起自己,但腿不听使唤般有些瘫软。

“该死的……该死的!”她咒骂道,“该死的腿,快动起来啊!我还要继续向前,我还要往前爬!我的希斯……你在哪里?我听不到你的声音,但愿我还能用这幅破烂的身体找到你,前进,前进,继续向前走啊……”

她闭上眼,继续痛斥着自己软弱无力的身体。却感受到了一股清凉的风吹散了迷雾,她抬头看向天空,看向彼岸的更远处,那些蝴蝶纷纷坠地了,阴沉的天空卷起了溢满露珠的漆黑云朵,她意识到要下雨了,只能把自己的身体靠在伞下,无助地等待着雨来的那一刻。

如果真如那陌生人所描述的,那么他们是不会在雨水下消散的。会是如此吗?还是说会有一个截然不同的结局?拿了那把伞的她只能孤注一掷地相信,只能把自己命运的剩下赌注都寄托于破碎的伞面能够阻挡那些雨水。

而它们果真从天空中陨落,黑色的它们从天空中投下巨大的阴影,遮盖了目光所能触及的天穹。美不胜收?丑陋无比?那些都不足以形容这个扭曲的世界在它最后的时光里能呈现的真正面貌。黑色的雨水是时光,是信息,衍射出无数世界的破碎影子,把每一种颠沛流离的可能性都投射到世界上,又缓缓地抽离它们,把世界留到下一个悲怆的剧目里,把震惊、哀悼还有绝望留给目睹一切的,可悲地嚎哭着的世人。

在衰亡的哀戚中,凯瑟琳看见了海面之上闪烁的紫色花卉,它们孤独而绝望的生长在海洋的深不见底的漆黑波涛之上,彼此之间错开着,在浪潮里漂流。那是真实存在的吗?那是现实的投射吗?在这个破败不堪的世界里,它们该是在那里的吗?

凯瑟琳撇过头去,那些队员们依然完好无损。他们痴迷地看着某物,他们在那些生长着紫色花卉的世界上看见了别的东西,那是他们的期盼,是他们的愿望,就像是凯瑟琳看见自己的愿望一样,他们也看见了自己的,甚至有些人受它的吸引不自觉地走到了那儿。但他们被凯瑟琳瞬间拉住了。

“不!别去那里,该死的!别抛下你们的伞,那里不是……!”

有的人清醒了,有的人挣脱了她的手。剩下的人跟在她的背后,她失魂落魄地看着那些人抛下伞走进雨水中——他们肯定从无数种的可能性看见了自己的梦想中所期望的那一种,他们会从自己的梦魇中找到那份久违的幸福吗?

凯瑟琳不是智者,她无法推断出那些人的未来,更无法做出合理的设想。她就是凯瑟琳,是无数痴迷于某物的人的一类,她方才没有被迷惑,只是觉得那花海里缺少了某物,像是看着某人从生到死,她突然意识到没有他的花海毫无意义,因此决定放下对美好未来的一切执念,专注到自己嫉妒又愤恨的现实中去。

雨水是那么旺盛,她见过的海中的暴风雨才能和它相提并论。美好的世界,崩溃的世界,无数种可能性在她面前交织,过去和未来被绳结打在了一起,它们是混乱的,模糊的,构成了难以辨认的形状,把他们的归乡之路都彻底模糊了。

“我不知道,对我而言是错误吗?”她忽然嘀咕了这一句话,而后很快改口,“但只要完成我的目标,无论怎样都无所谓了。”

这支队伍的速度比先前更慢了,在涌动的风暴中,他们只能依靠原始人类的直觉才能在可怖的阴影中寻觅到快要消失的道路。凯瑟琳不太确定永恒警戒号是否在那儿,她担心其他人可能抛下她离开了,毕竟她永远都是那么孤僻又自傲,从来和他们打不好关系。但她仍然深呼吸着,鼓励自己的队员们,告诉他们永恒警戒号正在道路尽头等待他们的事实。

她担心,害怕自己所说的是一场谎言,害怕自己的旅途会无功而返。但直到她看见了暴风雨里屹立的,在错乱代码中稳固的屏障,她才明白他们原来是一直都在这里的。

亚伯里安思考着什么,他看见凯瑟琳手中的伞,立即意识到那黑色的伞下绝对蕴含了特殊的技术。他们彼此点头,其他人负责接待这些受伤的,好不容易回归的伙伴,于是这场旅途终于画上了句号。

这是最后一场了,理论上应该没有其他人在外了。

奥珀斯特已经被清除出了船员名单,他们现在将不做等待,在黑色的雨水中继续向前。因为这场风暴,奥涅斯已经没有追踪他们的力量了,他们可以安全地离开。但下一站去哪里成为了问题。

德洛丽丝在舰长室里判断着,很快闭上眼。

必须要做出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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