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似乎并非悲剧的发生地,德洛丽丝推断在他们的观测之外,这世界一定还有其它重要的地区可供探索。她笃定爱丽丝是不知道这个问题的,否则她就不会被关在这地方了,虽然她可能弄混了因果关系。
“……有些不对劲。”
她听见了异样的、液体滴落在地的声音,它们提醒着她关于某些事情的发生。她去周围转了一圈,但没有发现任何东西,爱丽丝在这儿并不需要借助手电筒,因此也没有发现任何东西,直到最后德洛丽丝才把声音的源头锁定到自己身上。
一阵剧痛在她的身体蔓延,过了不小的时间她才注意到了它们,她总是会刻意忽略自己的痛苦,甚至于为自己带来了不可言喻的灾祸。她并不害怕死亡,也不畏惧痛苦,她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异常,但表情依然平稳如常。
毫无疑问,她现在需要对自己的身体进行检查,但现在没有更多的时间了。当她朝自己的肢体与头颅抚摸时,她注意到了从毛孔里流出的鲜血,它们看上去像是在融化她的血肉般侵蚀她的身体,她正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瓦解,不过这些都还来得及。
“爱丽丝,我必须得先出去一会儿。”她说,“有些事情需要我现在出去做。”
“嗯?嗯!德洛丽丝小姐,您是怎么了?是不喜欢这里吗?”
爱丽丝火急火燎地跟出来,生怕德洛丽丝是因为厌恶将要离开,但后者只是拍了拍她的头,用像是安慰小孩般的语气解释说:“什么都不是,我也没有想着要离开。”这才打消了爱丽丝的担忧,也好让德洛丽丝从中临时地脱身。在大厅中时,那被绷带束缚的怪物似乎在忙碌着,它没有理睬德洛丽丝的身影,只是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狭窄的窗户映照出猩红的光芒,刺眼得仿佛地板与桌上洒满了血。像是外头有一轮血月存在着,即便德洛丽丝明白这时候连月亮也不会有,只不过是将世界覆盖的迷雾把光亮挡住而已。她终于借此看清了自己的身体,接着发现自己的毛孔正在流血,流过血的地方已经开始溃烂了,生长出泛着脓液的囊肿。
虽然这不是她第一次得病,但持续的剧痛和如此可怕的症状还是让她感到略微惊讶。紧接着,她的大脑开始产生严重的眩晕,视线模糊、出现重影、无法确定物体的最终位置、无法时自己清晰地辨别方向。她撑起身来想要行走,但脚一崴径直摔在地上。
她摔倒的声音很大,大到爱丽丝从屋子的深处又跑回这儿来,呼唤着德洛丽丝的名字,趴在她的身体旁无助地哭喊。
“我还没死。我只是……发烧了。”
瞬间的病倒让德洛丽丝的大脑有些难以反应,她尝试站起来,但肌肉已经失去了力量,她感受到自己正在融化,就像那些东西一样融化成垃圾般的模样。她不会对此有所期待或是为此悲伤,如果这就是可能的一部分的话,她想,她已经准备好接受了。
但继续折磨思想的病症没有给她更多的时间,她的大脑很快因为身体持续散发的高热量陷入休克状态,在她还有意志的最后时刻,她发觉到自己的体温已经来到了42℃。
在同样的森林里,不止是德洛丽丝,还有弗里斯克和他的队伍也在寻找。他们遭遇的困难要远比德洛丽丝困难些,他们在森林里发现了大量畸形的,像是由人类改造而来的生物,其中一些远比想象中更具备攻击性,他们因此不得已毁灭了它们,自己也落得受伤的下场。
望向即将落山的太阳时,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一种自己与伙伴们因此被猛兽顶住的错觉。他们是否会在黑暗的时光里被吃掉仍旧是个未知数,但不管如何,作为探索先遣队,他们必须组织起自己,尽力将更多情报传回永恒警戒号,为更多人在这儿的行动提供便利。这是他们被赋予的职业应做的分内之事。
他们已经将自己所遇见的每一种怪物的样貌与应对方法都记录了下来,不过传回还需要更多的时间。为了防止危险,弗里斯克决定带人找个地方扎营休息。虽然行进的经验告诉他,并非所有怪物都畏惧火焰的光亮与炽热,但至少它能为人类提供熟食、暖和的场地,以及内心的少许慰藉。这就足够了。
在安静的夜色中,他们于落幕下搭下自己的营帐。弗里斯克擦拭着自己的剑,内心忽略火星而选择倾听外界的声音。这地方的夜晚实在是太不寻常了,那些奇异的物种的声音总是在这儿响个不停,有的嚎叫,有的哀鸣。他们知道今晚可能很难入眠,但位于现在的环境中,这个时候总是睡不着的。
折磨的噩梦,痛苦的噩梦,想到此时伤口总是隐隐作痛。弗里斯克莫名在这阴暗的森林里感受到了一丝慰藉,他想起来了自己过去在森林里打猎的时光,那时候的自己像是从森林的深处走来的野人,只是纵情奔跑着,从未像以后那般被许多事情所捆缚,所裹挟,只是顺应着自己的心意追逐着猎物,把它们杀死再吃掉它们的肉,感受着来自世界的原始的冲动。那时候的时光是多么惬意而令人放松,那么它是什么时候终结的呢?他为何要走出那片木屋呢?
他想起了木屋里死去的奶奶,她被杀死的那一刻起,于是自己决定不再把自己困于山林与朴素的木屋里,转而寻找着那些刻骨铭心的仇恨,寻找自己能从那些愧疚和愤怒中唯一可以解脱的方式。为此不惜让手中的剑染上鲜血,只是为了那份仇恨的延续,他就轻而易举地夺去了无数人的生命。
从前的他不会去思考那行为是否正确,因为他的生活里除了对那份复仇的执念外别无他物。他想念从前的时光,更原谅不了那个心怀愧疚的自己。
“是啊……永远都不会。”
他喃喃念着,逐渐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