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后,莉多尔跟着威利来到了市井。
午后的阳光炙烤着这座腐烂的城市,石板路上热气蒸腾,来往的各色人等交织在一起忙碌着,然而在这片喧嚣中一场袭击正在悄然展开。
就是眼前的车队了吧,莉多尔站在威利的后面,旁边还有两个经常在地下大厅看见的同伴,他们紧紧盯着不远处驶来的车队。
车队宛如一条亮眼的游龙缓缓穿行在市井街道与人群中,一共四辆华丽的马车,每一辆都散发着贵族特有的奢华气息,显得那么华丽而高不可攀。
整个车队由吸引着无数路人的目光,他们的目光羡慕、嫉妒、贪婪…
一群衣衫褴褛的饥民缓缓地跟在车队后方,一个头发枯黄小女孩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角,小声问道:“这些大人会给予我们食物吗?”
母亲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搂紧孩子,眼神中满是痛苦和无奈。
莉多尔站在人群中等待着着威利的信号,由于身高的原因,莉多尔站在人群中根本看不见前方,她的视线只能够看见自己正前方威利的后背。
……
“这看起来不像是商队…”
“不知道,可能是上城区某个大贵族的吧?”
“为什么还不丢食物下来?”
“低一下头可怜可怜我们吧!”
………
人群窸窸窣窣地不断传来说话声,但莉多尔一点也听不懂。
一般来说,商队进入亚威农后,在经过下城区的时候都会准备一些东西用来打发贫民,免得贫民堆积太多滋发一些小意外,再不济也会准备一些黑面包碎屑。
而往往在这帮小盗贼中负责干扰的莉多尔也能够混在人群中得到一些商人贵族从马车里丢出来的食物甚至是钱币。
不过这些外来的华丽车队似乎并不知道这个潜规则。从城门进入开始并没有任何一个马车打开窗幕向这群饥渴的贫民丢食。
而没有得到食物的贫民便默默地跟着车队,越来越多,好像这样迟早能够得到这些大人物的施舍一样。
所以刚驶过下城区的一半路程时,难民们已经挤满了本就不算宽敞的破败街道。
不过人越多,一会儿行动的话就会越混乱,而他们也会更安全。
……………
城市的护卫小队长莱恩跟在第一辆马车的一侧,看着街道两旁的人群不禁有些担忧。
他被奉命带着他的人护送这支车队进入上城区,虽然隐约听说了车队上面的人物有些棘手,但上面的命令他又不得不接受。
莱恩有些不安,今天在他接到护送来自帝都的贵族进城的命令之前他就已经听说了有贵族的车队今日要进城,似乎有人在故意散布这些消息,而目前周围的难民确实有些多了,他们如同粘稠的泥巴一样将街道堵塞。
伯爵似乎并不待见这些贵族。
莱恩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份,一个普通的小队长而已,手下有着近十人,平时让他们看看城门,打打乱事者还可以,但让他们代表一个城池去接待来自帝都的贵族?这多多少少有些说不过去了。
莱恩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皮革甲,上面的啤酒污渍已经快要将其染成深色的了…
但很快莱恩摇了摇头,因为这不是他一介小队长应该担心的事情,他只需要保证这段路不会出什么差错就好,傻子都知道下城区的人可不是什么安分的家伙…
莱恩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护送上,这才发现了后方已经堵满了街道的贫民。莱恩微微皱眉,目光从前方缓缓转向后方。他的视线越过整齐排列的护卫队伍,看到街道尽头已经聚集了大批衣衫褴褛的贫民。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愤怒,已经快要堵住了车队前进的道路。莱恩心中一紧,意识到情况似乎有些异常。
他转头望向车队中央的马车,那些华丽的车辆依旧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但车窗紧闭,没有一个人愿意打开窗户,丢出一些食物或者金币来安抚这些贫民。
莱恩心中涌起一股无奈和愤怒,这些所谓的“正人君子”对路边哭泣的孩子和饥饿的难民无动于衷,是真的没有看见,还是根本不在乎?
莱恩知道,这些贫民虽然目前还只是聚集观望,但他们的情绪已经濒临爆发。车队虽然有足够的护卫来威慑大部分人不敢轻举妄动,但莱恩不敢掉以轻心。他决定亲自去提醒那些贵族,以免事态进一步恶化。
莱恩加快步伐,穿过护卫队伍,来到距离自己最近的马车旁。他摘掉头盔,露出坚毅的面容,抬头望向马车的车夫,礼貌地打招呼道:“你好,先生。”
车夫正一边驾车一边警惕地注视着街道两旁拥挤的人群,听到莱恩的声音,他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莱恩继续说道:“先生,我想提醒您,后方的贫民情绪非常不稳定。我们需要尽快采取措施,否则可能会引发冲突。”
车夫皱了皱眉,显然对莱恩的话感到有些意外。他转头望向马车车厢,低声说道:“我会转告主人的。”
莱恩点了点头,但心中明白,车夫的话可能并不会引起贵族们的重视。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亲自与马车内的人沟通。
“先生,能否请您打开车窗,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与您的雇主商谈。”莱恩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恭敬,但眼神中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难道不应该是你们的工作吗?”车夫抬起头,并没有答应莱恩的请求反问道,眼神中带着一丝傲慢和不屑,“这是你们的城市以及你们的平民,不是吗?”
莱恩站在马车旁,刚刚被车夫的反问噎得一时语塞。他的脸色微微发红,心中涌起一股愤怒和无奈。这难道是他的错吗?这座城市早已经千疮百孔,而他只是一个拿微薄薪水的护卫长,要他用自己的那一点点薪钱来替这些贵族老爷解决问题?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莱恩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无奈,但面对车夫的质问,他竟然感到无力反驳。
莱恩刚刚准备开口推脱,试图解释自己的难处。
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一道柔美的声音从豪华马车的烫金边红色帷幕后方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约瑟夫,有什么事情吗?”声音轻柔而甜美,带着一丝好奇和关切。
莱恩微微一愣,转头望向马车。车夫约瑟夫立刻换上了一副恭敬的神情,回答道:“噢,是这样的,小姐,后方的贫民情绪有些不稳定,护卫长莱恩先生建议我们是否可以给予他们一些食物或者金币,以安抚他们的情绪。”
马车内的少女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约瑟夫的话。片刻后,她的声音再次响起,依然柔美而平静:“我明白了莱恩先生,约瑟夫,打开车门。”
……………………
与此同时,威利带着莉多尔几人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一处无人的摊贩车旁。
这辆破旧的木制摊贩车静静地停在街角,车轮已经有些歪斜,车身上布满了灰尘和裂痕,但它的高度刚好让莉多尔能够清晰地看到不远处的车队。
莉多尔小心翼翼地爬上摊贩车,双手紧紧抓住车沿,稳住自己的身体。她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那支华丽的车队上。
马车夫正护卫低声交谈,不时转头望向马车车厢,似乎在和里面的人商量着什么。
莉多尔微微眯起眼睛,试图看清车内的情况。就在那一瞬间,她似乎看到马车帘布下闪过一缕金发。
“是这个世界的贵族吧。”
莉多尔心中不屑地想到,这些贵族和上城区的那些家伙一样,自以为高人一等,漠视生命的痛苦和困境。
莉多尔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怒和敌意。她想起了自己的遭遇,想起了曾经那些不好的经历,想起了那些无情的强盗和冷漠的贵族。她的心中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愤怒和不满。
……
就在此时,一个低沉而充满煽动性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看看他们,看看那些贵族!他们满载着食物和财富,而我们却在这里挨饿受冻!”
莉多尔听见了声音,开始寻找声音的来源,很快她的目光锁定在了不远处一个身材高大、满脸胡茬的男人身上。他的位置距离车队还有一些距离。
莉多尔困惑地看着那个家伙,她并没有在地下广场见过他,转头又看了看了威利几人,他们似乎也都很意外的样子。
他站在人群里,他的眼神中闪烁着愤怒和不满。他挥舞着手臂,声音愈发激昂:“他们凭什么拥有那么多?而我们,我们这些平民却要在这里等死!”
男人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难民们开始窃窃私语,有人点头,有人摇头,但每个人的眼中都闪过一丝犹豫和挣扎。
“你们还在等什么?”男人继续鼓动,声音中充满了煽动性,“看看你们的孩子,他们已经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你们的父母,他们已经老得走不动了!难道你们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饿死吗?”
人群中开始出现一些骚动,有人握紧了拳头,有人咬紧了牙关。男人的话像一把火,点燃了难民们心中压抑已久的愤怒和绝望。
“那些物资是我们的!是他们从我们这里抢走的!”男人大声喊道,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正义感,“我们只是要回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
终于,一个年轻人忍不住了,他站出来,挥舞着手臂喊道:“他说得对!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我们要抢回那些物资!”
年轻人的话像一根导火索,瞬间引爆了人群。难民们开始向前涌动,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决心。有人捡起地上的石头,有人拿起简陋的武器,所有人都被男人的话鼓动起来。
“冲啊!”男人大声喊道,率先冲向车队离去的方向。
人群像潮水般涌向车队,他们的脚步沉重而坚定,每一个人都被愤怒和绝望驱使着。他们不再是被动的旁观者,而是主动的行动者,为了生存和尊严而战。
……
“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劲。”威利看着突然激动起来的人群会想着刚才那个胡茬男人煽动的话语,他突然意识到了一定还有其他人盯上了这辆车队。
可是现在也没办法去提醒最前方的同伴了,威利焦急地想着,他不知道着意味着什么,到底是幸运还是灾难?
他想要取消这次行动,可这样就等于是放弃了第一梯队的同伴。
他们必须行动,威利想着。
“散开。”威利突然回头对着几个同伴说道,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行动开始。”
…………
“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劲。”
车队中护卫长莱恩和车夫约瑟夫敏锐地察觉到不远处人群的异样骚动。
莱恩皱起眉头,目光迅速扫视四周,他的直觉告诉他情况正在迅速恶化。
“该死的!太晚了!!”莱恩调转方向对着向自己方向袭来的难民拔出武器,大喊道:“后退!!不想死的就都给我退后!!”
约瑟夫迅速拉上车窗,想要驾驶马车加速离开,可他们早就被难民们团团围住,除非从人群之中碾压而过,否者他们根本无法脱身。
莱恩大声喊道:“让最后的马车丢东西!!钱、食物、衣物、什么都好!!”
总之必须把人群的注意力分散一些去后方,他们才可能脱身!
…………
莉多尔猫着身子穿梭在人堆中,她的动作敏捷而谨慎,像一只在阴影中的猫。
每一次碰撞到路人都会引发路人的谩骂。那些陌生的语言耳边不断响起,模糊而急促,但她根本听不懂,也不在乎。
后方的马车时候在丢什么东西,应该是钱之类的东西。
人群的吵闹程度在不断升温,不断有人跌倒,有人怒骂,有的人愤怒地冲向车队,有的人抱着刚刚捡到的施舍想要逃跑。
莉多尔甚至看见了好几个衣衫褴褛的家伙因为争什么东西打起来了。
人群越来越混乱,莉多尔甚至在快速涌动的人群中看见了有人坐在企图爬上贵族马车。
护卫极力维持着秩序,但贫民实在太多,而且还有不少别有用心的家伙在里面。
……
混乱的人群中莉多尔突然听见了什么大吼声,这道声音他有些熟悉,似乎是之前那个煽动人群的家伙的,他似乎在号召大家冲击车队。
莉多尔努力在人群中站稳脚跟,抬头的瞬间她看见车队的一名护卫用自己的配剑猛地向人群刺去,寒光闪过,一名年轻人应声倒地。那名年轻人正是刚才第一个被鼓动的家伙,他的眼神中还残留着愤怒和不甘。
人群仿佛是在一瞬间被点燃的炸药,突然开始向四周惊慌四散,每个人脸上写满了恐惧。
“别挤我!!”有人大喊道,声音充满了愤怒和无奈。
“去他妈的让开!!”另一个拼命推搡着身边的人试图给自己开辟出一条逃生的道路。
“不要!抓紧妈妈的手!!!”一个母亲紧紧抓住女儿的手,声音充满绝望。
“哇啊啊啊!!”孩子的哭声在混乱中显的那么微弱。
护卫们满头大汗,完全控制不住混乱的人群。
有不少人越过了马车的安全警戒线,有人称乱主动跑进去抢东西,而有的人则被迫推了进去。
被推进去的人惊慌地想要逃跑,但奈何还未散开的人群如同石墙一般严严实实根本没有路可以走,只能被迫顺着人群移动而移动。
有人跌倒了,可还不等那个倒霉蛋爬起来便又被不知道是谁踹了一脚,接下来又是几脚踩在身上。
跌倒的人越来越多,人群似乎是中了魔一般,始终是一种惊慌的状态,甚至越过警戒线的人已经多到了护卫不过来的数量。
“妈、妈妈!你在哪里!?”
“退后!退后!!给我后退!!!”
“哇啊啊啊啊!!好疼!!”
“手!!手!!你踩到我的手了!!”
“等一下啊姥爷!别杀我!!我是被挤进来的啊!!!”
……
混乱中,莉多尔看见几个熟悉的身影跳上了马车,那应该是马吕斯安排的几个身手不错的孩子。
看见这几个跳上马车的小孩,那些全甲的护卫显然是慌了神,挥舞着手里的刀剑想要将这几个小孩赶下去。
借助着自己身体的优势,莉多尔混进了人群中推搡起来。
她的任务很简单,也很安全,她只需要在外围不断制造混乱掩护队友就好了。比如推挤一下人群,朝护卫抛些杂物干扰,帮队友脱困什么的。
“谁在推我!??”
“唔啊!!有什么东西从我脚边跑过去了!!”
莉多尔如同一只小鸟一样灵活地活动在人群中,同时捕捉着同伴的影子。
已经有同伴得手了。
混乱的人群中莉多尔清晰地看见一名曾经在地下广场见过面的同伴抱着一个箱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莉多尔不断变化着自己的位置,以便自己能够快速掌握同伴的信息。
………
已经有不少地方见血了,但人群依旧迟迟没有散去,显然这并不是马吕斯他们造成的混乱,除了马吕斯他们以外还有人想要干坏事。
大部分护卫忙于控制人群,一时间竟脱不开身去拦截那些胆大包天的小贼,车内的贵族也急得满头大汗。
这队马车虽然外观看着威慑力很强,但似乎缺乏应对刁民的经验?
就在莉多尔刚刚挤出人群,站在外围,正准备喘口气的时候,突然,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从车队中央的马车处爆发开来。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头沉睡的巨兽猛然苏醒,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压,让空气都仿佛凝固。
莉多尔感到自己的心跳瞬间加速,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瞪大了眼睛,惊恐地望向马车方向。
“是、是魔法师!!”有人大声喊道。
这句话像是一颗炸弹,在人群中炸开了锅。原本就混乱的人群变得更加恐慌,人们开始拼命地推搡着,试图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快逃啊!他们疯了!”另一个人大声尖叫,声音中充满了绝望。
“好恐怖的力量!”又一个人喊道,他的脸色苍白,身体因为恐惧而颤抖。
莉多尔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从马车中心扩散开来,像海啸一样席卷而来。她的头发和衣服被这股力量吹得猎猎作响,耳边充斥着人们的惊呼和哭喊。
她看到马车周围的空间似乎都在扭曲,光线变得模糊而诡异。那种恐怖的能量风暴像是要吞噬一切,让人不寒而栗。
莉多尔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强大力量压迫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艰难地捂住胸口,弯下腰,试图减轻一些压力,但无济于事。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浅,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拉扯胸腔中的空气。
“咳咳……”她忍不住咳嗽起来,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让她难以呼吸。
她努力抬起头,想要看一看前方的情况,但她的身高成了最大的障碍。视线被前方慌乱的人群挡得严严实实,除了那些惊慌失措的平民和马车的顶篷,她什么也看不见。
“应该是魔法使正在释放自己的威压来控制人群。”莉多尔面露难色,捂住胸口,心中默默地想到。她曾经经历过如此强大的魔法力量,但这种感觉依旧让她感到无比恐惧。
此刻,她的感觉就像身处于深海中一样,强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压迫着她,仿佛要将她的身体压爆。她的耳朵里充满了嗡嗡声,心跳声在胸腔中回荡,像是战鼓在擂动。
周围的人也都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中,被这股力量击溃了心理防线。每个人都争先恐后地向外逃去,推搡、尖叫、哭喊,场面一片混乱。莉多尔甚至看见几个人因为推挤而摔倒,被后面的人无情地踩踏过去。
她感到一阵无力,打算先行离开这里。然而,就在她也打算抛弃同伴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时,车队中的一辆马车上突然爆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
那道光芒宛如流星一般,划破了混乱的夜空,带着无与伦比的速度和力量,直冲向人群。莉多尔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几乎忘记了呼吸。
“那是什么?!”她心中惊呼,眼前的景象让她一时无法理解。
那道金黄色的身影在夜空中划出一道璀璨的轨迹,仿佛从天而降的神祇,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莉多尔甚至能感受到那股力量掀起的狂风,夹杂着魔法的气息,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