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里克主教在这次会面中表现出的，令人不安的偏执态度，使得夏洛特心中升起了警惕。
她可不是初来乍到那时候了，现如今已经习惯了被各路货色用觊觎的眼光打量......可是恩里克主教的那种视线，她却从未见过。
该说是对于继承者的执着，还是对于生存的渴求？
这件事需要好好跟罗佩讨论一下。并不是遵从他的意见，而是夏洛特准备劝说他不要派自己过去。
不过，今天还没有结束。
“夏洛特！这块空地可以吗？附近没有农田也没有树林，只有杂草就没事了吧！”
“是的。那么，我就来演示一下吧。”
经过一场对她来说过于无聊的会面以后，莱娅缠着与自己同岁的继母，硬是要夏洛特展现她的女巫魔法。
拧不过她的百般纠缠，夏洛特只好换上长裤马靴，带上莱娅还有几骑人马跑到城堡郊外，在这农闲时节用于军队演练的空地上施展魔法。
说来也巧，夏洛特这两天带在身边喂养的两只元素妖精，分别是水属性与地属性，正好跟她施展‘烈焰吐息’这般大规模杀伤法术所需的元素力错开了。
这样的话，她就分别施展两次基础魔法——就是单单1只元素妖精就能满足释放条件的基础法术。
水属性，造水术。
地属性，滚石术。
前者就是路易斯夫人当时用青蛙妖精施展的，源源不断产出清水的法术；后者效果则是以妖精为起点，向夏洛特脚尖方向生成一块直径一米多、不断滚动向前的巨石。
顺带一提，火、风属性的基础法术分别是“照明术”与“羽落术”。
这些法术的效力不取决于妖精身上携带了多少元素力，而是女巫的意志力能驾驭多少元素力集中到法术效果上，而不是逸散于空气中。
像是夏洛特这种新手女巫，即使有系统的施法效力加成，施展一次造水术只能供给近百人一天限度的饮用水量。同样是造水术，由路易斯夫人施展就足够五百人的军队饮用一天。
通常来说，女巫投身于魔法的精力与时间，跟她们的施法效力成正比。但也有天才或者开挂女巫，可以超越经验与岁月的界限。
“太厉害了！凭空产生饮用水，又或者是驾驭巨石毁坏城墙，简直就是以一人之力完成大军才能做到的事！”这些法术的独特效果，得到了莱娅的热情夸赞。
在她看来，这样能在关键时刻代替后勤、攻城等特殊兵种的魔法，足以让军队逆转战局，反败为胜。
“王国军每次出征都要征召巫师、女巫随军参战，果然是有道理的！一位女巫起到的作用，会比一千个征召长矛兵更加强大！”
“啊哈哈，这样说太夸张了...”
比起莱娅的热情，身为施法者的夏洛特更清楚女巫体系的限制。
她们这些施法者，甚至不能说是每天都可以施展法术。元素妖精被使用过一次以后，就会自己跑到适合恢复元素力的地方蛰伏，直到再次盈满以前都不会响应呼唤。
有些施法者会借助火堆、大湖等特殊环境，加快元素妖精的恢复，但是其并不固定的恢复时间，往往会让这些勤奋的施法者遭遇意外之祸。
女巫们固然可以随身带着十几只元素妖精参战，但也要做好把法术“素材”挥霍一空以后，只能暂时当一个军中花瓶的窘境。
真难啊...每天施展固定次数法术的施法者，其实也比这个要强...
夏洛特暗自叹了口气。
真正要成为一座城堡、一处封地的女主人时，她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事务有多么纷繁复杂。
不管是城堡内原有的仆人们，还是男爵、市长与主教，又或者是任性的继女与她前景堪忧的婚事，都是千头万绪、一团乱麻。
夏洛特已经开始对这些“家务事”感到头痛了。
......
“把油画挂到左面的墙上，不是右面！轻一点，你这么大动作会把夫人吵醒的！”
“早餐准备好了吗？等到夫人洗漱以后再端上来，现在就端上来飞进去虫子怎么办？这次我可不会替你们道歉了！”
“别在墙根处撒尿！被夫人看到了，你这个月的工资就没有了！”
“......夫人说她不想起床？太累了今天想摸鱼？”
听到自家大小姐说出这般丧气话以后，女仆玛丽差点从简易扶梯上掉下来。
上位女仆的清晨总是忙碌的，特别是在婚礼前夕的准备阶段。
这样一座巨大的城堡，可不会自动保持干净、整洁与美观。
为了在婚礼那一天向所有人展示伯爵城堡应有的气度，上百名仆人需要搁置手头原本的工作，以礼拜为单位把城堡的每一处角落都收拾利落、打扫干净。
“大小姐...夫人她这两天陪老爷接待客人，站立的时间太长了吧？你找人给大小姐按下腿如何？”
女仆帕罗抱着比她肩宽还宽的一大卷地毯走上楼梯，顺带丢下这么一句。
玛丽翻了个白眼：“我能想到的按摩师都是男的！你觉得夫人会接受吗？”
“不会哦。”
“那你说什么风凉话！”
玛丽对那个消失在旋梯上的高大背影比了个中指，然后找人去喊女仆卡伦给她的女主人捏腿，再带一盘果脯过去缓解大小姐的精神压力。
她能想到的男人们的‘按摩’可不是单纯舒缓疲劳，而是负距离接触前的温柔纠缠。夏洛特大小姐作为一位贵族千金，在房事上面实在是过于保守，完全对不起她那副饱满的身子。
都过来两个礼拜了，还没跟伯爵老爷睡到一起...难道真的等到婚礼那天再交付第一次？这是什么从五百年前穿越来的贞操观？
女仆玛丽再次叹了口气。
跟庞赛伯爵夫妇的天雷地火完全相反，不仅仅是大小姐过于矜持，就连帕切科伯爵也是表面亲切尊重，实则跟大小姐保持了夫妻间不应有的距离。
玛丽甚至听那些资历很老的女仆说，伯爵卧室里面还有他前一任夫人从娘家带来的首饰，甚至连前任夫人的肖像画都没有换下来，天天在那里挂着呢！
这哪行？等到大小姐住进去的时候，难道要天天头顶前任的肖像画跟伯爵做？
光是设身处地那么一想，玛丽就瞬间兴致全无。
平心而论，伯爵的第一任夫人确实是个好人，而且很有才华。她逝世这么多年以后，都能听到老一辈仆人们怀念她的感想。
就大小姐这么矜持内敛的性格，能动摇她丈夫心里面那位死去的白月光的地位？
前途黯淡啊...
一想到这一对贵族夫妻结婚以后，很可能三两年内都没有诞下子嗣的迹象，玛丽就对自己这几个陪嫁女仆的地位非常悲观。
她不是帕罗那种不懂也不想懂的，更不是卡伦那个小孩，深切知道一旦这两位不能互相喜欢、认为对方好有感觉，就会显著影响房事的数量与质量。
房事难以顺利进行，子嗣降生自然也会变得艰难。
那么...本地的女仆团对此态度如何？是乐见其成？还是为伯爵只有那个红头发的女性继承人而担忧？
在大小姐掌控城堡财权以后，玛丽这边可以不那么在乎本地女仆团的眼光与看法，可以进行一定程度的干涉。
希望她们不是那位莱娅小姐的狂热支持者...
“欢迎光临！商人的客房在这边，有事请尽管吩咐大厅内的女仆！”
除去指挥手下女仆整理内务的工作，玛丽的另一个任务就是作为城堡仆役的门面之一，去接待这些天络绎不绝抵达城堡的客人们。
客人们的身份复杂，有商人，有骑士，有贵族家的孩子，还有与伯爵熟识的军官...玛丽甚至协助发出了向北地女巫结社寄出的邀请函，只是还没有看到手持这份邀请函的女巫抵达正门。
检查、阅读邀请函并掌握信息，需要仆人同时有识字阅读能力与一定的纹章学知识。除了玛丽这个富商家的女儿，城堡里只有老管家约瑟夫、女仆长艾玛有这个能力。
但他们的年龄太大了，不能长时间站在门前迎客，这个半体力活就主要交给玛丽来做了。
对了，说到女巫与魔法。
前几天，帕罗在整理大小姐带过来的陪嫁物品时，发现了一条镶嵌有明黄色宝石的银项链。
就这么个指甲大小的宝石、内侧镂空的细项链，帕罗竟然用尽她那膀子力气，都没能把首饰盒给举起来。
玛丽闻讯赶来，嘲笑她竟然不看底下有没有胶水以后，就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没有胶水。
也没有其他恶作剧用的黏性物质。
它就那么放在那里，三五个女仆合力都拿不起来。
直到订婚仪式前后放下了对魔法的偏见、走上女巫道路的大小姐赶到现场，这才一眼看出项链里镶嵌的宝石是什么“妖精”。
一听到这么个吓人的词，女仆们顿时一哄而散。
事后，大小姐好像是等到什么“元素力汲取完成”以后，再取走了这根“不再与地脉相连”的项链，并且对这“母亲的遗物”“不会乱动的实用妖精”赞不绝口。
不过就玛丽来说，她还是很怕那位死因不明的前庞赛夫人的...听着就跟鬼故事一样吓人。
她其实很想对大小姐直说：不要总是研究什么魔法了，把更多注意力用在丈夫身上吧！
但是就这件事情吧，要是丈夫那边不上心，只有大小姐这边单向努力，成功的可能性也很渺茫啊。
今天的女仆玛丽，仍然为己方黯淡的前途感到忧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