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莎莉的农业改革,首先是农具的改革。
莱昂王国在一百年前就有了精良的铁制农具,五十年前有了改良的农作物种子,耕牛的驯化更是追溯到两千年以前。
历史如此久远的事物,为何不能在农村普及?
因为农民、农奴买不起。
这是典型的穷人陷阱——这个流浪汉只需要一枚银币买来几天的口粮,就足够他奋力工作摆脱失业与死亡,但他连这一枚银币都没有,就只能拖着饥饿冰冷的身体,缩在街角等死。
身为曼努埃尔家的次女,自幼就熟悉田间农务的罗莎莉,把她在家族领地内的改革带到了帕切科家。
由伯爵家支付购买耕牛、铁制农具的昂贵费用,再设立专门的官职管理,每年农作时期向农民租赁使用,租赁费用从农民的夏收、秋收粮食中扣除。
最开始各个村庄都以为是年轻的伯爵夫人缺钱买首饰了,想摊派额外的赋税筹钱,只能捏着鼻子接受。
但是在一年过后,新开垦的农田与猛然上涨的每顷粮收,使得农民特别是自由民们,激动得把罗莎莉夫人当做地母神转世托生,为她设了乡间野庙供奉。
“就是这里吗?”
“是的...我会吩咐村长与书记官,尽快把这座荒谬的野寺拆除。”女仆梅尔特小心地观察着女主人的脸色,尽可能安抚这位比她还小一岁的伯爵夫人的情绪。
对这样一位继承了母亲名号与学识的女巫而言,被死去的前任夫人间接炫耀功绩,很可能是一种严重的冒犯。
“不,没关系。留着吧。”
夏洛特很有兴致地观察着神像:“跟罗佩房间里的挂像完全不同啊...如果不擅长雕刻面部,好歹雕个面巾之类的遮掩一下啊。”
在农务官制度反响热烈以后,罗莎莉趁机推行了优质种子引进、三圃轮作制、灌溉工程等多项改革,再次提升了领地内各个直属村庄的税收,并把影响力扩展到两个男爵领内的各村庄农田上。
不过,这些都是十年前的事了。
罗佩以农业改革为契机,运用他灵活的政治手腕,强化了对于两个男爵封臣辖境内的影响力,但是对于改革成果的维护,只有耐心而缺乏专业度。
至少以乌奇村而言,现在还保留的改革成果,也就只有牛栏与灌溉工程这两个了。
“夫人,村长希望您能赏脸在村内用餐。”
“都到这个时间了?好,告诉他,我同意了。”
“是,夫人。喂——托尔德!”
骑士喀斯示意大儿子去跑腿,随后向前走了两步,保持一个礼貌的距离向夏洛特询问:
“您对罗莎莉改革...对前一位夫人的农业改革怎么看?”
“嗯?我觉得很好啊,很不错。”夏洛特抖了抖披肩,走到一处阴凉树下。
“这样啊...”
骑士喀斯瞥着这位天真烂漫的小小夫人,犹豫片刻,还是出于好意提醒道:
“夫人,恕我直言,至少在结婚的第一年,还请对罗莎莉改革的遗产手下留情。老爷对于...对于他第一任妻子过于留恋,贸然动作或许会影响婚姻和谐。”
“啊?我没想取消这些改革啊?我是来维护它们的。”
夏洛特眨了眨眼睛:“或许做不到罗莎莉那么好,但我会努力选一些合适的人手,把粮食产量逐渐恢复的。”
存在感低下的金手指,在这方面可以帮到她的忙。
夏洛特自认为没有罗莎莉那么了不起,对于农业运作各方面熟稔于心。
但统治的奥义在于用人。她不懂没关系,任命的人比较懂就行了。
“您真是——心胸宽阔。”骑士喀斯愣了一会,然后发自内心地赞许道,“如果粮食产量能恢复到罗莎莉改革时期的巅峰水平,您的功绩将会被农民们世代传唱。”
“嘛,传唱是可以,那个雕像就免了...”
太丑了,所以达咩。
......
村长家的这一顿晚饭,特意宰杀了一只鸡,又有一盘子的炒鸡蛋,油盐糖都用得很足,对于农村来说着实是相当奢侈。
对于夏洛特这样养尊处优的伯爵夫人来说,倒是算不上丰盛,但两位女仆与骑士喀斯三人都是大饱口福。
可能是村长看到夏洛特脸色不太好看,以为是罗莎莉的纪念寺庙触怒了这位年幼的夫人吧......不过事实恰好相反。
夏洛特很欣赏罗莎莉改革,倒是对村长这种挖改革墙角的人很是厌恶。
如果她已经跟罗佩结婚10年,手下有大把廷臣与忠诚女仆可用,那么现在就能把村长无理由抄家,所有财产用于购买新的耕牛和小牛犊。
可惜夏洛特现在根基很浅,只能无视掉村长一家的殷勤招待,特意设置一个“农田监察官”的位置,意在为各个农村的牛栏恢复牲畜数量。
像是乌奇村这样,几年来牛栏经营状况有明显萎缩的,村长与农务官都要负起责任,掏钱出血去采购耕牛恢复数量——是的。
夏洛特经过几天的走访以后,不用证据就能看出这些人的贪腐之明显。即使在这个社会水平下暂时不能治罪,也要以自己的任性对其作出惩戒。
农田监察官不仅要督促恢复各牛栏的牲畜数量、状态,还要每年跟踪小牛的成长情况。如果有病死、盗窃等异常事态发生,监察官需要联系当事村落的官员,甚至呼叫常备军作武力后备。
这个重要且薪水不低的职务,夏洛特暂且委任给马丁.兰德,这位系统视角下有11点管理属性、作为继女莱娅的婚约者而活跃的贵族私生子。
他与莱娅的关系还是很差,不过出于夏洛特的勤政、好学与施法者身份,两人间的关系已经可以说是朋友了。
为此,夏洛特还特意禁止女仆玛丽去勾搭马丁,不许她去破坏人家的正常婚姻关系。
“哎呀~马丁大人的相貌的确在我好球区内,不过人家已经心有所属了,我就只能放弃了呀。”这是玛丽语气轻佻的回答。
夏洛特:“那当然啊!别看他总是跟莱娅吵架,但还是未婚夫妻,他还是喜欢莱娅的嘛。”
“诶~~我想他看的应该不是那边呢。”
夏洛特没有在意她一贯的轻佻态度,而是继续寻找其他能胜任监察官的人选。
每个监察官管理3-5个直属村落,后续把影响力逐步扩展到封地骑士领、甚至是男爵辖地,尽可能让领民每年都能吃饱饭,这就是夏洛特给自己定的“小目标”。
一般来说,穿越者在封建社会最喜欢搞的就是工业革命。
但这些主角们关心的,往往是规模庞大的工厂、砂砾般随处可见的火枪与纺织布,而不是城市里的工人能不能凭工资吃饱饭。
想让工人凭单职工在这个年代支撑城市家庭温饱,每个工人每月要开出至少6-8枚第纳尔的酬劳,甚至超过了一等女仆这种‘体面工作’的一半。
就算是给贵族做事,封地狭小的男爵也付不起这种价格。
只是盲目地重现自己认为是“先进文明”的技术,却连工人吃不饱饭、农田产量低下都不关心,最后被这样的主角建立起来的,只是一座空洞虚无的海市蜃楼。
同样是凌驾于民众之上的帝王,民众往往会支持能让他们吃饱饭的帝王,而不是号称“我国科学技术世界第一”、国民却成片饿死或者面黄肌瘦的帝王。
当然了,那些主角的金手指要是能凭空长出几千吨几万吨的口粮就另算,只可惜嫁人系统没有这种超能力。
嘛,夏洛特不自认为是主角,也没有能推动工业革命的能力,她的系统更是不可靠。
所以她的管理方针可以用一个成语概括:萧规曹随。
罗莎莉改革的成果很出彩?好,我就继续推动罗莎莉改革。
丈夫罗佩的权力平衡很好用?行,我也有样学样,拿来就用。
这位逝去的佳人确实掳走了丈夫的心,但夏洛特为人宽宏大量,并不会跟一个墓碑计较什么。
“玛丽!把这个挂像给我卸下去,塞到金库的角落里面!”
嗯...夏洛特的宽宏大量,不等于她会把丈夫前妻的肖像画一直挂在卧室里面。
把那些罗莎莉用过的睡衣清理以后,她又让人把罗莎莉的肖像画和首饰都放到金库里面去,尽可能让自己的生活气息覆盖掉罗莎莉的。
“玛丽?玛丽哪去了?”
“回夫人的话,玛丽大人之前似乎是在中庭忙碌的样子。”
得到了某位二等女仆的答复以后,夏洛特拖着裙摆赶到中庭,很顺利地就看到了正在扒墙角偷看什么的女仆玛丽。
“玛丽?到我的卧室去把...”
“嘘——!”
女仆玛丽轻声招呼着自家大小姐,邀请她一起过来偷看。
“搞什么啊你——啊。”
夏洛特发出了愕然的单音。
距离大概有十几米的前方,某座骑士站姿雕塑下的角落里。
女仆帕罗正在跟一个胖胖的男人热情接吻,黏糊糊地纠缠在一起。
“那个男的...是帕罗的男朋友吧,在城市里开首饰店的。”夏洛特有些不确定。
“没错没错!哎呀,我原本以为他就是个烂枪头,没想到连帕罗那体格都能满足啊...只可惜脸不在我的好球区,所以出局...”
女仆玛丽舔着嘴唇,眼神火热地偷窥着骑士雕像下的鱼水之欢。
“真是跟猴子一样...到处发春。”
夏洛特翻了个白眼,压制住自己也有点想偷看的心情,拧着女仆玛丽的耳朵离开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