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事与愿违。
骑兵大队行进了一天的距离,还不足以让他们抵达兽人大军劫掠入侵的最前线。今晚的宿营地是位于伯爵领中部的一个中型村庄,人口约40户170人,作为骑士封地治理得算是很不错了。
既然是己方的地盘,那么就不用再消耗随军携带的干粮,与女巫宝贵的精神力、元素妖精来制造水源了。
人马喉咙的干渴就地寻找小河、水洼、水井来解决,晚上的餐食则是由统治村庄的骑士封臣全部提供。
夏洛特本来还有些担心,约350名骑兵的粮食消耗量在战时超过千名步兵(马吃的比人多很多),对方就算勉强遵从了征召令,提供的食物缺斤少两又该怎么办?
但是做了一通简单的加法以后,她就发现自己怀揣的是不必要的忧虑。
折合千名步兵的消耗量听起来很夸张,但是粮食的消耗量是做乘法,就算人数再夸张,只吃一顿也没法把骑士家里的粮仓削去一层。
简单计算一下就能想到,折合千名步兵消耗半天粮食(只有贵族能一天三顿、平民只能一天吃两顿饭)的量,将乘法两边平均一下,就是相当于村庄里170人折合100名步兵消耗5天的口粮而已,并不是一个值得违背封建义务的量。
而且退一步讲,这家封臣的家主已经响应莱娅征召,带着战马、武具、骑士侍从与征召老农前往卡塞雷斯堡了,这里守卫土围子的只有健妇、少年与骑士老爷的家眷。
如果她们拒不履行神圣的封臣义务,那么拥护着伯爵夫人赶路的骑士、骑兵军官们,只能举起刀枪强行征召了。
大多数时候,所谓规矩的存在,就是为了让场面闹得不那么难看。
“......”
夏洛特想通了这个节点,并不能避免她被梆硬的床铺折磨一整晚。
就算是骑士封臣的妻子已经把主卧室让给了她,但就夏洛特的实感而言,这里住的还不如一等女仆的宿舍舒心,只能说是比马车车板强一点吧。
“腰好痛...”夏洛特一边洗脸一边抱怨道。
“村子里的条件,这样已经是很好的了。接下来几天、几个礼拜还要野外扎营,您无法适应的话干脆打道回府如何?”
女仆帕罗的手很粗糙、关节很硬,话语同样也是如此,直截了当地把她的所思所想陈述出来。
这番话,确实让夏洛特有点动摇。
但是,一想到没有自己的配合,突袭部队可能会因为攻不下城墙而遭遇惨败,她就把心里这点软弱情绪给彻底打消。
“不行!我都走到这里了,不能退缩!”
夏洛特语气坚定:“而且,人的生活不应该如此艰苦!等这场仗打赢以后,我就努力发展纺织业、家具业!这种床是人睡的吗!”
“不,除了您这种出身的大小姐,所有人基本都是睡这种床...”
女仆帕罗的冷静吐槽,并没有冷却夏洛特推进领地改革的热情。
仔细想想——前世西方工业革命的第一枪,根本不是什么火枪、蒸汽机,而是织布机啊!
对啊!人民连夏天遮羞、冬天御寒的衣物都没有,每天睡觉都被床铺压得浑身酸痛,又有什么热情发明创造,进入更好的时代呢!
织布机!这次回去了我就搞织布机!
......被农村床铺折磨了一晚上的穿越者小姐,这时候丝毫没有考虑到她不仅不会做蒸汽机,也不会制造织布机。
总而言之。
怀揣着这般提升人民生活品质与幸福指数的高尚情操,夏洛特带领骑兵大队离开了村庄,开始第二天的行军。
一路无事,直到第二天下午。
骑兵大队接近了兽人大军劫掠的前线地区,目睹到被劫掠糟蹋的田地。
“真惨啊。”
“这些出生,居然啃食即将成熟的秧苗...”
“我要把它们的贱爪子剁了,再把这些出生的牙一个个拔下来!”
田地的惨状,立刻引发了骑兵们的普遍愤怒。
想一想这个时代的职业比例就知道了,即使是这些长期训练的职业骑兵,很多人也是农民家庭出身。
不管是农奴、自耕农还是富农,甚至是强盗不抢劫时都会自己种地糊口。
他们这些人看到赖以为生的田地,一家人指望着收获来年口粮的农田被这么糟蹋,都很难压抑住自己的满腔怒火。
“士兵们的情绪很不安定。是否需要...”
“没必要,夫人。”
对于夏洛特的犹豫,骑士喀斯劝说道:“愤怒与仇恨是士兵们战斗的源动力。他们有杀死敌人的渴求与决心,才能免于被敌人杀死。”
这样吗...
怀揣着稍微有些复杂的情绪,夏洛特迎来了第二天的野外扎营。
不出所料。
她充分利用白天寻找到的6只水魔法妖精,连续释放造水术直到夜半时分,完全保证了骑兵大队的人、战马、驮马的饮用水,甚至连自己擦拭身体的卫生用水都挤出来了。
且不论魔法之风过境以后造成的富妖精环境,单是这一天就激活6只妖精施法的强度,就让夏洛特超过了不少在女巫之道浸淫数年的同僚。
人不逼自己一把,永远不知道自己极限在哪。
这样毫不吝惜展现出自己施法能力的做派,得到了职业士兵们的一致好评。
这位小夫人在军队中的风评,仅用一晚时间就从“可爱的吉祥物”向“可靠的女巫”方向前进了许多。
“唔、咕...”
只是,可靠的女巫今晚睡眠质量更差了。
她并不是被帐篷内席地铺床与秋天的蚊虫折磨到了...好吧,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但不是主要原因。
主要是她...做了一个噩梦。
“呜哇!大小姐,你好重的黑眼圈啊!”
“嗯。做了噩梦,没睡好。”
夏洛特一脸疲倦地依靠在帐篷角落里,任由女仆帕罗挥舞湿毛巾为她擦拭面颊。
“帕罗...你这手法好像是在擦猪,力气太重了。”
“抱歉,大小姐。刚刚杀了鸡以后正在褪毛,力道没缓过来...”
帕罗犹豫一下,还是问道:“您做了什么噩梦?很糟糕吗?”
“那可真是——糟透了。”夏洛特眼神有些虚无,“我看到罗佩在跟一个死人吃饭,高兴得都快忘了我了。不,是已经忘掉了吧。”
“那可真是糟糕,罗佩老爷一定是被怪物迷惑了吧。我们得快点找到他,还有玛丽,我们也会找到她的。”
帕罗.瓦尔特,并不是一个心思细腻的女人。
如果是女仆玛丽或者梅尔特在这里,立刻就会意识到夏洛特说的“死人”到底是谁,并且想办法安慰女主人那只是梦境,做不得真,别因为逝者而主动破坏与丈夫的关系。
但夏洛特自己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
昨天过度驾驭魔法力量,使得她逐渐走上女巫之道的敏锐灵魂,短暂接触到了凡世与灵界间的缝隙。
罗佩又是在那灾难性的一晚,被灵界涌来的魔法之风卷走了...
她最担心的,是自己的噩梦成为现实。准确地说,是预言或者是窥视到了现实。
如果那个死人真的从地狱爬回来了,那么自己这个只有妻子名分、实际是占了女儿生态位的小姑娘恐怕会被...
这个猜想导向的后果是如此恶劣,以至于夏洛特一整个上午都昏昏沉沉,提不起劲——直到骑兵大队越过了兽人军分散劫掠的先锋部落,在她预计的区域遭遇了理所应当般毫无防备的敌人。
骑着马立于起伏的丘陵上,在骑士及骑士侍从40余人的保护下,安全地近距离观赏着兽人部落被反过来猎杀。
眼前的一切都如同自己计划般美好,短暂的得意之情暂时冲散了夏洛特心头的阴霾。
至于战斗过程...只能说是乏善可陈。
算上男女老少总计三四百人的兽人部落,还是分散开来放牧、寻找草料与秧苗果腹的无防备状态,面对300名职业骑兵先手突袭,战斗结果可以说是毫无悬念。
这些久经战阵的常备军只是借着丘陵掩护,一个个拧紧弓弦、披挂甲胄、翻身上马,然后高举队旗与认旗,绕过丘陵向着兽人部落冲杀过去,战斗就演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轻骑兵们呼喝着左腾右挪、且驰且射,那些还想着列阵防御的成年兽人就因为缺乏甲胄盾牌,被一片片射倒在地或死或伤,粗糙的圆形阵列转眼间就崩溃了。
这些面对村庄老农尚且能耀武扬威的兽人部落,在同等数量还是被突袭的不利战况下,职业骑兵杀它们比杀鸡还容易。
成年兽人很快就溃不成军、四散跑路,只能祈祷着死同伴不死自己,人类骑兵用尽了箭矢与马力以后不再追击,能让自己逃出生天。
而被它们丢在村庄里面的亚成年兽人、半兽人与幼崽们,凭借着建筑物与废弃马车,用投石索、捕兽陷阱与劣质短弓阻挡了骑兵们几分钟。因为胜局已定,百夫长们不想部下被这么愚蠢的武器击毙。
“忠诚的骑士们,展现勇武的时候到了!”
对于这种负隅顽抗的敌人,就要用重甲骑士将其粉碎。
随着夏洛特果断下达命令,10名披挂重甲的骑士带着侍从们赶到村庄前,下马列阵、高举盾牌,在轻骑兵的弓箭掩护下翻越障碍物,然后把这些祸害农田的小崽子们一个个当场处刑。
虽说半岛上的骑士与骑兵队,基本就是重甲弓骑兵与轻甲弓骑兵的区别,但是披挂重甲、武艺过人的骑士们,步战能力比起北方法兰克王国的同僚们并没有多大差距。
无甲亚成年兽人?不过屠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