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安，华金侯爵！愿王国的荣光与您同在。”
看到这位在别馆内地位仅次于三公主的人物造访，夏洛特连忙站起身来，施以提裙礼表示尊敬。
或许对于实权地方伯爵与领兵宫廷侯爵之间，哪边地位更高会有一定争议，但她这个新上任没多久的伯爵夫人可不在讨论范围内。
况且住在这里的食宿都无需自己掏钱...拿出一些不要钱的礼节作为回应，也是维持双方面子的一种手段。
“日安，帕切科夫人。”
华金侯爵表明来意：“我此次前来，是与您探讨下个月第一天‘王庭觐见’相关事宜。首先是关于战果的禀报，据我所知，卡塞雷斯领的战绩相当出色，不仅保住了核心农耕区免遭破坏，还控制住了主力部队的损伤幅度。”
“是，也托了您的福，侯爵。西军的支援相当及时。”
且不论与西方食人魔王国接壤的其他伯爵领，就分别处于卡塞雷斯西北、西南的欣尔梅与巴达雷斯这两个伯爵领而言，其遭受的损失都更加严重。
欣尔梅伯爵的战术是“大踏步后退”，以空间换时间，将边境到伯爵城堡墙下所有土地的收成为代价，撑到了华金军南下夹击的时刻，最后挫败了这次规模远超往年的兽人入侵。
至于巴达雷斯伯爵，他的年纪与莱娅相仿，做出的战术决策也没有两样——集结兵力主动出击，试图正面击溃兽人部落军。
只是他既没有莱娅亲自反冲锋的勇气，也没有夏洛特的神来一笔，结果是巴达雷斯军在战场交锋中大败，伯爵常备军过半覆灭、元气大伤，残余骑士们护着伯爵阁下逃回城堡里固守。
好在巴达雷斯堡也是旧时代的防御特化型，这才没有被兽人部落军一鼓作气攻陷，坚持到了华金军、阿尔雷德军两支部队南下支援，把战线过长、兵力分散的兽人部落军拦腰斩断、反败为胜。
这么反复折腾过后，巴达雷斯领不仅在战场上丢下了超过2000具壮劳力的尸体，更是几乎全境农田都惨遭蹂躏。或许伯爵、男爵城堡里还有余粮，但很多农村只靠自己是挺不过这个冬天了。
“真是不幸啊，巴达雷斯伯爵。”夏洛特有些感慨，“如果对方的兵力只是他的两倍，说不定就可以赢的。”
“在战场上，永远没有【公平】可言，帕切科夫人。”
华金侯爵提醒道：“真正出色的指挥官，是在战前就能聚集远超对手的兵力、选择能发挥己方优势战场的人。这样一来，在对方选择交战时就已经输了——巴达雷斯伯爵就是这样啊。”
“抱歉，是我失言了。”夏洛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纵然能在战争棋盘上涂抹出神来一笔，她现在也只是个军事9，远逊于华金侯爵这般看不到属性也预计有军事20+的统帅，未能洞察战争全貌的妄言还是会时不时从嘴巴里冒出来。
“请抬起头来，我并没有指责您的意思。能做到先前那般长途奔袭的壮举，对于一位养尊处优的贵族名媛已是难能可贵。”
华金侯爵：“只是这样一来，想必巴达雷斯伯爵会在觐见中，要求过多的补偿来填充领地缺口吧。请您做出预计，并提出至少比他更少的补偿，帕切科夫人。”
夏洛特有些惊讶：“为什么？战场上输了的人反而能拿到更多吗？”
“您觉得不论伯爵们提出什么补偿请求，王庭都会批准吗？”华金侯爵反问道。
“啊...！也就是说，我提出比他更务实的要求，反而能提高通过的概率？”夏洛特若有所思。
“正是如此。”
按照先前她、莱娅、马丁几个人的讨论，最低限度就是保证一年份的领地免税——这个免税不是村庄免向伯爵交税、是伯爵免向国王交税。
若是能更进一步，争取到战马与武备的补充更好，其中以战马优先度更高。瑞恩村会战中常备军的轻骑兵损失很大，伤员尚且能痊愈归队，伤马只能当场用给伤员补充营养了。
并非是这个年代人医比兽医发达，只是两边医术都非常烂，战马被精心照料过后也没办法恢复如初而已。
不过，既然华金侯爵都这样说了，到时候就可以让巴达雷斯伯爵打头阵，自己看他的要求再进行增加与削减...
“帕切科夫人，接下来是关于王国未来战略的讨论，即‘有限报复’与‘再征服’之争。”
“哦、哦。请您为我解答疑惑，侯爵阁下。”
所谓‘有限报复’又称‘对等报复’，就是在邻国每次大举入侵以后，为了面子与国内人民（这里指各级贵族）情绪考虑，对其发动的报复性进攻。
以这次灾害为例，作为兽人大规模入侵的报复，王国西军只需要沿着各条河流进军，一路屠灭十几个兽人部落、再砍下十几个食人魔头颅，封存好以后传阅各个领地，炫耀国王陛下的武功就算完成任务。
支持这一派作风的多数是王公贵族，包括王储卡莱福尼亚殿下、三公主莉亚拉殿下等，是“托莱多派”的一致意见。
直接理由很简单：不想耗费过多军费。
大规模装备火器、拥有2000火枪兵与6门实验性野战火炮的王国西军，若是算起每次全军出征的耗费，堪称王国四大常备军之首。
此外，也有一定的政治考虑，就是覆灭东、西、南三个方向的邻国或许“只”需要数年时间，但数年以后武德铸成——老国王到时候未必就去世了啊。
这种历史留名的大事件怎么能算在一个老头子身上呢？国王陛下半截身子都埋进坟墓里了啊！
将食人魔王国、精灵诸国、南方城邦联盟视作掌中玩物，还未竟全功就开始争抢功劳与威名，这就是王都托莱多的权力斗争。
与之相对的另一派，就是所谓的“再征服”理论的支持者们。
他们认为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食人魔王国、南方城邦联盟都因为继承法而暂时展露颓势。从今年立刻发兵攻打，最多不超过五年时间，就能将西、南两个方向的半岛领土尽数收入囊中。
至于背后有科西嘉、米兰、加利西亚各商业共和国支持的东侧精灵诸国，只要莱昂王国完全整合了西、南两个方向的新增国土，最多二十年之后，以压倒性的国力将其歼灭并非难事。
不关心托莱多派的权力理论，完全从军事角度思考问题的“再征服”派系，宣扬着“自古以来半岛全境就是人类国土”的理论——
“他们这一派的领头人就是王国南军指挥官，丹尼尔.兰德宫廷侯爵。我相信您已经听过他的传闻了，不论是在领地还是此处。”华金侯爵说道。
“是的。‘不死骑士’‘恶魔之子’...传闻他是国王阿方索三世最引以为傲的私生子，在中年时与一位化作绝美娼妇的魔神所生，因此拥有凡人无法比肩的武力与不死之身...”
夏洛特努力回想着这些道听途说的情报，直到它们统统被华金侯爵否定。
“您听说的这些情报中，只有绰号接近真实状况。”华金侯爵苦笑道，“您千万不要在贵族聚会上公然谈论这些传闻，只因您的身份高贵，可能会得罪丹尼尔侯爵的亲生母亲。”
“他的亲生母亲是...？”夏洛特疑惑。
“阿玛蒂亚.德.卡斯蒂利亚，王国北境的掌控者，这个国家地位最为尊崇的女性，与现今最强的‘女巫之王’——莉亚拉听到这种说法又要发脾气了。”
“这——”夏洛特震惊。
“正因为是这位‘最高贵的私生子’公然站在‘再征服’那一边，王都的大人物们才会理会边境驻军的呼声。若是换了其他人...”华金侯爵做了个挥刀的手势，夏洛特明白他的意思。
托莱多王庭总领四支常备军，即东、西、南、中四军。东、西、南三军员额均为5000人，指挥官任上加封宫廷侯爵，中军即王国近卫军有国王陛下亲领，包括王立骑士团在内，员额总计8000人。
四军合计23000人员额，对于总人口在册超300万的莱昂王国而言，平均每150人供养1名士兵，看似相当轻薄的负担——只有不考虑各地多如牛毛的公爵、伯爵、男爵常备军，才能说得出这种话来。
不仅是农业收入相对低下，军队及城堡养护带来的繁重赋税，也是王国各地农村经济不堪一击的重要原因。
总而言之，汇聚了整个国家财力凝练的这四支常备军，如果是西军是以火器为代表的新锐技术见长，那么南军就是主打核心千人队的武力——准确来说是丹尼尔.兰德侯爵的个人武力。
“一人的武力，竟然能凌驾于全军？这可是火枪时代哦。”夏洛特有些难以置信。
这又不是前世的三国时代了，军事科技已经点出火枪火炮来了，难道还能再出一个当世吕布砍穿全军？
“您的怀疑可以理解。即使是我亲眼见过以后，也觉得不可置信。”
华金侯爵露出微笑：“但请您相信，那位丹尼尔.兰德拥有来自国王陛下的过度恩宠，所以，请您务必不要临场发挥，只要做出赞同我方的态度即可，免得遭受对方的怨恨。”
“好的...”
就在这时，夏洛特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
如果说‘有限报复’与‘再征服’是王都贵族与边陲驻军的分歧，那么华金侯爵真正是想站在哪一边的？
“我站在莉亚拉公主这边，帕切科夫人。”
华金侯爵的回应非常得体：“请您在数天后的朝觐中，也站在莉亚拉公主这一边。您是王族旁支的女巫，只有在这一侧才能得到益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