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这一切发生得过于自然，夏洛特甚至没有看清。
她只是从塔维奥背后看到他也拔剑，向前走出一步同时挥剑，然后就是啪嗒一声。
那个金发男握剑的右手被斩落在地。
右手与剑柄触地后就分开，向着两个方向滴溜溜滚落出去，两道血迹逐渐延伸，夹角大约有90度。
“哇哦。”
女巫温妮发出由衷的感慨：“同时攻防...塔维奥大人的剑术还是如此精湛，令人赏心悦目。”
夏洛特有些惊奇：“同时攻防？”
“就是一次挥剑，同时架开对方武器并命中对手的大师级剑术...啊。”
就在两位女巫窃窃私语的这个当口，塔维奥与金发男的第二招交手已经结束了。
中年骑士只是再向前一步，右手握剑深深灌入对手胸膛，精确刺进肋骨间隙贯穿心脏的同时，左手顺势按住对方想拔出匕首的左手，完美结束了这场短暂的交锋。
金发男倒地，塔维奥抽剑而出。
那若无其事般的动作与神态，仿佛他就只是向前走路，而非拔剑击杀了一名卓越的战士。
“什么？”
但是，这个男人低头看向尸体，却露出惊奇的表情。
只见刚刚被他击杀的，身材高大结实的金发男人，已经变成了褐发黑眼、死不瞑目的矮小女子。
所谓‘飞升者’被驱逐时爆发的黑雾，没有施法者才能的塔维奥，自然是见不到的。
“你也不过是凡人罢了，塔维奥——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到那时，再选择你的命运吧。”
低头时听到的，使用罗莎莉声线的莉莉安娜风格的声音。
当他再抬起头时，就只见到了一个裹在灰色连衣裙里面，失去意识靠墙软倒的金发女子。
“这也是魔法的力量吗？”塔维奥思索一番，然后决定不去细想。
这种事他想了也没有，必须有相关知识才行。回头问问阿玛蒂亚吧。
“塔维奥大人。”
这时候，女巫温妮叫住他，低着头请示道：“请允许我带走这名被附身的市民，以巫师的手段进行审查。”
“嗯，交给你们了——对了。庞赛小姐。”
临上车的时候，塔维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回头提醒了夏洛特一句：
“还请务必参加今晚的宴会，即使你现在可能没这个心情。”
“今天晚上过后...会有大事件发生吗？”
“正是。我相信在丹尼尔与巴雅尔觐见过后，胡安会做出那个正确的决定。到了那时候，你不在场会是一种损失。”
“......非常感谢您的提醒。”
夏洛特对着起步离去的马车，行了一个有些动摇的提裙礼。
意识到自己的丈夫正在自己亲妈的手掌心里，而且自己亲妈实力强悍、疑似不死、势在必得，这实在是让她的斗志有些低落。
......
“公主殿下，请走这里。”
莱昂王国当代国王的三女儿，莉亚拉.德.莱昂，正晃动着她那宽阔的身躯，穿过对她来说很是狭窄的小径，最终来到她父亲的起居室前。
门扉还没有打开，她就能闻到里面过量的草药味与香水味，那股掩盖了起居室主人臭味的气息，混杂起来有点让人恶心。
这就是凡人的末路，不管他是农民还是国王，都不能例外。
不过。
莉亚拉这次带来的，就是超脱这份宿命的方法。
年轻女巫哈依娜的理论，与老牌女巫莉莉安娜的实践，终于在灵界开花结果。
这个方法的代价是如此之大，最终成果也将饱受质疑，但无论如何，曾经怀有雄心壮志的那个父亲，将会摆脱这副迟钝腐朽的躯壳，重新崛起。
这是任何老人都无法抵挡的诱惑，莉亚拉在进门前是这么认为的...
“不行。”
但这是阿方索三世，她的父亲的回答。
“可、可是，这样下去您的身体会...”
“人总会死的。”
“我们已经找到了改变这条定律的方法！”
“这个方法的原理，即使是我这个昏聩的老头子也会质疑。”
阿方索三世按住了女儿的手，声音轻缓却有力：“更换了躯壳而保留记忆，这样做以后还能得到原本的那个人吗？所谓的人，到底是由什么组成的呢？”
“......”
莉亚拉是个平庸的女巫。
她的施法者能力很一般，而理论知识比施法能力还要低下，只是对宫廷权谋很是擅长。
比起这样的她，还是这个已经快要走到寿命尽头的苍老国王，首先提出了疑问。
组成了“人”本身的，是肉体与灵魂，记忆与经历的分量。
如果舍弃了其中之一，人还能被称为人吗？
“我记得...阿玛蒂亚曾经向我炫耀她的【水杯理论】。人的肉体是一个水杯，长大的过程是锻造，衰老的经历是朽坏。而人生中的记忆与经验...就是水杯里的水。”
阿方索三世低垂的目光仿佛回溯了时间，再次看到那个用脸蛋在他大腿与腹部磨蹭的可爱女孩。
他轻声发问：“如果水杯被抛弃、更换了，谁能保证里面的水不会泄露、不会污浊呢？”
“......”
“我想你已经看到了征兆，莉亚拉。那些自称已经永生的女巫们，现在留给你的印象，还是以前的她们吗？”
“...的确有相当程度的偏差，但是。”
“我相信阿玛蒂亚，也相信她的成果。她的实验已经成功，为王国生下了最优秀的继承人...”
“但是他不能生育！他——”
这一刻，阿方索三世的手掌稍微用力，提醒女儿降低音量，别被那些王都贵族出身的女仆们随意听去。
莉亚拉眉头紧皱：“我知道，那个男孩窃取了恶魔的腕力与不死性，同时还有正常甚至正直的品格......但她的魔法还是出了问题，大问题，贵族最致命的问题。”
“他不能生育啊，父亲...”王室的三公主面露难色，“您想要将这个庞大的国家，托付给一位绝后之人，而非由您重新掌控？”
“更正。是不想由一个看起来像我的东西，掌控这个国家。”
“父亲...”
“我已经掷下了骰子，莉亚拉。接下来，让我们一起见证它是1还是6。”
“！”
想到了在自己之前觐见的两位军队将领、王室血裔，莉亚拉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
“再征服！再征服！再征服！”
“国王陛下万岁！万岁！！！”
王储殿下、宫廷女官、值守近卫、还有面沉如水的中军将领蕾拉.德.卡洛斯。
这么多重量级人物一齐见证的，属于国王陛下的旨意，使得在场的青年军官、流浪骑士、野心家们欢呼沸腾。
因为国王陛下已经被东军、南军两位大将说服，决意在明年春天集结兵力，限期在丰收节之前，首先扫灭为祸已久、陷入王位斗争的食人魔王国。
托莱多土生土长的贵族老爷们，当然不会乐意支出一笔额外的税务用于军队而非宴会打猎巡游，但是国王阿方索三世已经正式下令，他们只能阳奉阴违、而非当面反对。
“所以说为什么是再征服...”
换了一双细跟长靴、内衬白布吊带袜的夏洛特，这次是躲在隐蔽的角落里吃着两盘她自己收集的果脯与香肠面包，享用之余还不忘吐槽。
“因为这些野心家们相信，上古时代半岛是由人类统治，他们并非侵略者，而是在重扬先祖的荣光......这是合法性的一种体现。”
“啊哈哈，感谢你的解说，巴达雷斯卿。”
突然凑过来搭话的，是卡塞雷斯领南方接壤的巴达雷斯公爵，瑞恩.德.巴达雷斯。
他同样端着一盘不知道从哪里收集来的美食边走边吃，到了这边还与夏洛特互相交换。
因为是临近领地的统治者，怎么也不能把关系搞僵了...夏洛特保持着这样的心态，对方又很有礼节、没有露出色眯眯的表情，所以二人的交谈很愉快。
只是...巴达雷斯伯爵原来是这么游刃有余的人吗？
想到之前的宫廷觐见上，瑞恩.德.巴达雷斯脚步踉跄、面色涨红，说话没什么逻辑的样子，夏洛特心里逐渐产生怀疑。
“庞赛小姐。”
“嗯？”
今天中午与晚上的宴会中，太多男人默认罗佩已经失踪，再加上下午的遭遇战（指‘斩龙剑’两剑砍杀恩里克），已经让夏洛特身心俱疲、懒得纠正这个称呼了。
“请与我起身共舞一曲，作为享用美食后的消化运动吧。”
“嗯...好。”
看着对方不像是要泡妞的样子，夏洛特就应下了这个礼貌的邀请，把裹着奶白色长手套的右手放到对方手心里。
就在这个瞬间。
【警告：接触到高能生物反应，为保障宿主安全，建议立刻远离。】
掉线多时的系统突然出现，发出了相当重量级的警告。
什么东西？
夏洛特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对方牢牢握住，半点都抽不开。
“巴达雷斯卿！？这是公众场合...”她又惊又气，抬起视线瞪视向那张隐藏在昏暗烛光后的脸。
等等。
巴达雷斯伯爵的头发，需要长到扎起马尾吗？
而且他男装礼服的胸口垫得好高，已经脱离了夸耀胸肌的范畴，看起来已经是另一个性别的...
“百闻不如一见呢，夏洛特小姐。我经常有听到莉莉老师提及你的名字，只是最近总带有些火气，令人遗憾。”
“巴达雷斯卿，你究竟是...”
“这个称呼，用在我身上并没有错。之前的宫廷朝觐上，我家的愚蠢弟弟让你见笑了。”
男装礼服的窈窕女士，微笑着将夏洛特揽入怀中，让她在对波时感受到胜过自己**的重量。
“本人阿罗拉.德.巴达雷斯，曾任铁蔷薇骑兵团副团长、托莱多大学见习教授，现在是为莉莉安娜女士做事的，祈求安宁的卑微飞升者一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