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宴厅舞会，氛围与中午时显然有所不同。
托莱多堡的大宴会厅兼顾了美观与实用性，正午时分室内体感温暖、光照充足，伴奏乐曲声时而悠扬时而欢快，在场的宾客们也倾向于从事积极的事物，比如讨论政务、血统或者利益交换。
而到了晚上，昏暗的灯光与烛光之下，伴随着靡靡之声婉转妩媚，大家都开始不做正事，思想逐渐滑坡到下三路去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被阿罗拉拽着手掌走过起舞人群的夏洛特，对比起这些几分钟前还是陌生人、现在已经互相搂抱亲吻动手动脚的男男女女们，是难得在做正经事的一对舞伴。
只是夏洛特完全不想与一位飞升者女巫做这种‘正经事’——系统已经在持续报警了好吧！
“那个，阿罗拉小姐...”
“为避免多余的麻烦，请你继续称呼我为巴达雷斯卿，夏洛特小姐。”
“啊哈哈...”
夏洛特面带苦笑，与这位身着男装的飞升者女巫搭手错步，摆好了标准交际舞的准备姿势。
显而易见，这场隐藏于舞蹈中的近距离对话，远比白天与巴雅尔侯爵的交流更加危险。
因为巴雅尔侯爵身份尊贵、血统显赫，筹码都摆在牌面上，就算夏洛特不吃他的饵，损了他的面子，最多也就是被斥责两句，甚至不会被对方轻薄，因为这是国王的城堡。
但是，与亲生母亲处于同一种状态的所谓‘飞升者’们，就不好说。
她的紧张与戒备是如此明显，以至于阿罗拉在引导她的舞步时就能轻易察觉到。
“放轻松，夏洛特小姐。我不是为了加害您而来。”
阿罗拉稍微贴近面颊轻声说道：“就算是对您最有意见的莉莉老师，也只是给了警告，没有直接出手，对吧？我们也是人类，只是走了一条特殊的路，不要把我们当成怪物。”
也是人类...吗。
“她的...母亲大人的警告，我不能接受。现在可是她抢走了我的丈夫，合法丈夫。”夏洛特暂且搁置了这句话，转而对另一点提出意见。
阿罗拉失笑：“如果您是想在神秘世界申明王国法律，我劝您不要这么做。您与罗佩叔叔的感情，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就加深到必须对抗自己的亲生母亲、本世纪最强的女巫之一吗？”
“我不止爱他，而且需要他。”夏洛特语气坚决。
“有多需要？”
“需要他作为丈夫，作为领主，作为我的庇护者。我是不会放手的，即使要对抗母亲大人...对抗那位莉莉安娜。”
或许这不是夏洛特的错觉。
她意识到，对方可能是在考验自己的决心。
“为什么？为什么关心这种事？你理所应当是站在我母亲那边的才对。”既然意识到了，就果断抛出疑问。
“请允许我为您上一课，夏洛特小姐。”
阿罗拉眨了眨眼睛：“女巫的世界里，从来没有什么理所当然。”
“也就是说...！”
“正是。”知晓了对方也是个聪明人，阿罗拉露出微笑，“我们四个人都是基于各自的愿望才进行【飞升】——而我的愿望就是【直到死前都永葆青春】。”
夏洛特首先注意到的，就是第一点。
“各自的愿望...你想说，不是所有人都支持莉莉安娜将罗佩【飞升】。”
“当然。实际上，只有莉莉老师自己想这样做而已。哈依娜没有表明态度，我和薇薇安都是反对意见。”阿罗拉说道。
“这就奇怪了...您为什么会持反对意见？”夏洛特没有问薇薇安的原因，这位眼镜女巫异常的性向与迷恋对象，在女巫圈子里不是什么秘密。
这个时代的女巫们意外地很包容，不管是滥jio还是蕾丝边都不会当成减分项，当然也没有人替薇薇安这个‘死人’保密。
“因为，我只想保持这副青春的样貌身段，直到自己寿命的终点。”阿罗拉给出了自己的理由，“莉莉老师的追求远比这更【伟大】，她追求真正的永生，并且把实验品与第一对象的殊荣给予你的丈夫。”
夏洛特试图确认：“所以...如果我想带走罗佩，你和薇薇安都会支持我？”
“您可以将我们视作您的盟友。”
阿罗拉提醒道：“另外，付出适当的代价，您可以获得哈依娜小姐的支持。她作为施法者的才能比我和薇薇安加起来还要强。”
“所以说这位哈依娜究竟有什么需求？”夏洛特忍不住发问道。
四位飞升者女巫之中，莉莉安娜渴望罗佩（真可耻by夏洛特），薇薇安渴望莉莉安娜，阿罗拉是日子人，但是哈依娜呢？
“哎呀...这个嘛。”阿罗拉犹豫片刻，还是说出口了，“她渴求罗德里戈.庞赛伯爵，就是您的父亲。”
“什么！？这、这这这这什么变态癖好...”夏洛特被这个消息吓得都结巴了，“我看不出那男人有什么值得女孩子喜欢的啊！还是个只比我大四五岁的女孩子！我不会因为那是我父亲就嘴下留情的哦！”
什么变态癖好啊这是！谁会喜欢那个脾气差的中年肌肉男啊，连他妻子莉莉安娜都不喜欢他！
而且世界为什么就这么小？难道是个突然冒出来的人物都得跟自己家扯上关系吗？
“哎呀...每个人都有年轻的时候嘛，您父亲当然也不例外。而且...”
阿罗拉眨眨眼睛：“您可以没有特意了解过，但是就在王都的贵妇圈子里，今年份的‘最想与他出轨’排行榜上，您父亲可是高居第四位呢。”
“...我真的不想得知这种小道消息。”夏洛特觉得自己的耳朵受到了污染。
“顺带一提，在我们讨伐瘟疫使者、进行飞升仪式的那一年，您父亲在同一个榜单上的排行是第二位，仅次于塔维奥大人。”
“还是持续多年的权威榜单！？”
图什么啊你们？？？
夏洛特只觉得王都圈子的贵妇们纯是吃饱饭撑的，两张嘴一起痴呆淌口水才想得出这种骚操作来。
“嘛，我猜是因为您父亲在那方面有特长吧，看他的体格就能知道吧。而且莉莉老师对婚姻抱怨很多，对夫妻生活也是说太频繁了，而不是太少了。而且...”
阿罗拉又贴近过来：“我觉得莉莉老师只是嘴上抱怨，身体还是很享受的哦。不然您是怎么降生的呢？”
“......”
夏洛特无言以对，只能转移话题：“不管哈依娜是怎么喜欢上我父亲的，她应该藏得很隐蔽吧？不然怎么没人讨论这件事？”
“不是哦，她表现的相当明显。有一次与莉莉老师当面对峙，还爆出了‘在一段婚姻里，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这种经典金句。”
“......”
“然后两位天才女巫大打出手，把托莱多大学的两栋楼房加一处庄园都焚毁了，所以大家都不敢提这八卦了嘛，特别是知道这两位其实都没死以后。”
“真无敌了，这两个人。”
不论是岁数都能当对方女儿、还要大胆对已婚男人（还是我亲生父亲！by夏洛特）示爱的哈依娜，还是明明不爱、却还是牢牢握着丈夫不接受一点冒犯的莉莉安娜，这两位女巫都无敌了。
真亏这两个女人还能凑到一起进行飞升仪式...
阿罗拉：“所以，只要您把庞赛伯爵双手献上，别说是您丈夫了，就算是请哈依娜覆灭一个公国也不在话下呀。”
夏洛特：“我拒绝。为了救回丈夫就卖掉父亲，就算是个不太称职的父亲，也会让自己变成人渣的。用这种手段就算救出罗佩，我又要怎么面对他？”
“哎呀，那真是遗憾。”
阿罗拉牵着夏洛特的手高高抬起，自己转了一个流畅优雅的圆圈舞步为第一曲收尾，然后微笑说道：
“那么，就是您与我与薇薇安，从莉莉老师手中夺回罗佩叔叔的作战了。希望能在我寿命用完以前完成任务吧~”
“寿命用完之前...难道所谓的飞升，不是永生不死的技术吗？”
“现阶段来说，并不是。我们现在只能【不死】，但做不到【永生】。寿命最多有一百五十到两百年，极限能匹敌精灵族的三分之二...啊。”
阿罗拉想到了什么：“这是个好机会，让我来介绍一下飞升技术的原理吧。就算我不说，你早晚也会知道的。关于【飞升仪式】，你都知道哪些情报呢？”
“啊哈哈，这个...”
夏洛特开始挖掘回忆的细节。
首先当然是，‘飞升者’们每次在凡世被击杀，都会爆出大片黑雾消散，展露出疑似其附身的人类本来的姿态。
然后就是，‘飞升者’独特的不死性，那个金发男已经死了两次，夏洛特毫不怀疑他会再次出现。
还有，‘飞升者’舍弃了自己原本的肉身，所有相关人士都见证了她们的尸体，这也是一项证言。
“其实，并不【只是】舍弃了肉体...”
阿罗拉第一次露出严肃的表情：“我们同时舍弃了肉体与灵魂，以此为代价将自己的记忆，尽可能【拓印】在准备好的灵界恶魔体表。没错，就像东方的印刷术那样，从印刷版面，把文字拓印到纸张上。”
“谁又能说，拓印到纸张上的知识，不是原本的知识呢？记忆也是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