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称是为了弥补【召唤恶魔】这一最强上位魔法的漏洞，即恶魔的不可控性，阿玛蒂亚提出了她的改良方案。
方法是破坏、切割、控制恶魔位于灵界深处的那一部分躯体与灵魂，如果能破坏其一，只得到恶魔的躯体或灵魂，都能达成划时代的神秘学突破。
“你忽略了另一种可能性，最糟糕的那种。”
莉莉安娜冷冷说道：“那就是我们潜入灵界深层，见到了恶魔的本体，对那东西束手无策，结果是团灭在大量恶魔的围攻之中，给那些杂碎加个餐。”
“我已经试图把这种可能性压到最低。”阿玛蒂亚拿出了自己的魔法手稿，“威力足以蒸发恶魔将其驱逐、已经有历史实例的上位魔法，愿意为我们指路的向导，还有抵挡灵界土著杂兵的护卫战士，都已经快要准备好了。”
“哼，常务副王后就是威风。不是吗？”
“那又是什么奇怪的称呼...”
对于这两位同时代最强女巫的交谈，夏洛特听懂了一部分，但是最关键的那部分，也就是阿玛蒂亚甘冒奇险也要完成的那个目标，她受限于视角并未知晓。
但是，两位当事人心里都是知道的。
既然莉莉安娜知道的话，我也能...
这是毫无疑问的超限举动。
夏洛特的第一人称摄像头视角，能感知到亲生母亲曾经的情绪变化、与她的内心想法同调，但是，无法去追溯她的记忆。
曾经如此。
现在不同。
在宿醉般滞涩的回想之中，夏洛特尽可能用意志力拨开那些无关紧要的记忆残片，直冲向她最关注最需要的信息。
找到了！
那是阿玛蒂亚作为笔友，寄给莉莉安娜的一封加密信件。
信中引用了诸多典故、历史与神话传说，试图用略显晦涩的语言论证一个惊世骇俗的可能性——
【灵界是恶魔的人造子宫】。
这里的‘人’，并非是指人类，而是存在于猜想中的，灵界的创造者。
嗯...到这里其实还好。
与前世那些走在时代最前沿的伟大数学家一样，他们验证的数学公式简洁而优雅，其中蕴含了直指宇宙本源的深奥哲理——但就现阶段而言没有任何实际价值。
但是，阿玛蒂亚的猜想并没有就此停止。
她结合了今天亲口告知莉莉安娜的，可以摧毁恶魔灵魂、让恶魔只有躯体重生的假设，设想出了一个绝妙而危险的实验架构——
“莉莉安娜，你觉得什么是人、什么是恶魔？”
“你在问一句废话。随便找个农奴过来，把恶魔与人类摆在面前，他都知道哪个是哪个。”
在夏洛特遨游于记忆海洋时，两位女巫的对话已经抵达了这一步。
“当然，当然。只存在于噩梦中的扭曲身体，不可预测的残忍暴虐，还有寄生了元素妖精的强悍力量，我们都知道那是恶魔。但是，但是呢...”
阿玛蒂亚露出微笑：“如果，我是说如果，一个恶魔有着人类的外表，被人类生育抚养长大，他会拥有压制自己暴虐与疯狂的意志力吗？如果他有，他表现得完全是个人类，一位完美品行的骑士...”
“那么他究竟是人类，还是恶魔？”
“你的假设太多了，卡斯蒂利亚。”莉莉安娜指出，“首先你就不可能扭转恶魔的本性，那是它们从灵界诞生或者重生时，就刻入灵魂的...”
“如果这个恶魔不是从灵界诞生呢？据我所知，有好几种魔法可以帮助贵族家庭的胎儿扭转性格，通常用于那些有遗传病的家系。让我们活用这份技术——”
“灵界是恶魔的人造子宫。而凡人有天然的子宫可以操作，莉莉安娜。”
“用给谁？谁有这么强韧的精神同时精通神秘学，又会把后半生的幸福交由你摆布？”
“我。”
阿玛蒂亚指向自己：“由我的子宫来孕育它。用受精的胚胎为它镀上人皮，再花费十几年的时间教授他，就像教授所有的王子那样。”
疯了。
夏洛特的情感，此刻难得与亲生母亲重合了。
究竟是怎样的疯狂，能让一位女巫赌上自己的生育、子嗣与人生？
但是莉莉安娜比女儿的思路更快：“你已经怀孕了？”
“或早或晚。”
阿玛蒂亚摊了摊手：“国王陛下的宠幸是如此频繁而热情，又不喜欢我做保护措施。他以为给我一个孩子，我在王庭内就有地位了，而且会对他言听计从。”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不论是亲自给少女年纪的她**，还是让她怀上自己的孩子，都没法征服这位‘女巫之王’的意志。
历史已经证明。
“既然陛下想要我为他生育，那么。”阿玛蒂亚轻声说道，“我会给予他最好的礼物，又或者是最危险的礼物。”
“......”
夏洛特能感受到，‘自己’的内心犹豫不决。
既希望看到这个堪称渎神的研究成功，又畏惧于阿玛蒂亚的疯狂而退避三舍。
“你会帮我的，莉莉安娜，你需要帮我。”
阿玛蒂亚劝说道：“我们都是女巫，处于同样的困境之中，而你比我更加幸运，或者更加不幸......让我们互帮互助。”
黑发的女巫俯身牵上了金发女巫的手，结果被后者触电般地甩开。
“我们在哪里有共同点了？！我可不是哪个大人物的情人！我有婚姻，我的丈夫爱我，我很...很...很幸福。”
“随你怎么说。你想忘掉自己的感情做一位贤妻良母，还是去面对自己的真心，我都会帮你。前提是你帮我。”
“你又懂我什么！我可是——”
莉莉安娜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比端坐于前的阿玛蒂亚高出一大截，气势却已经被对方压倒了。
“那么，你会帮我了。”
夏洛特的母亲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
但是，结果已经被历史证明。
阿玛蒂亚得到了包括莉莉安娜在内多位女巫的帮助，在好几位王庭骑士的守护下深入灵界，以有孕之身完成了自己的实验。
她如自己所愿，为国王陛下诞下一位才华远超所有合法子女的私生子，一只披着完美人皮的沉睡恶魔。
时至今日，再征服运动的第一步已经迈出，‘女巫之王’留下的一步妙棋，已经逐渐开始动摇莱昂王室的根基。
......
夏洛特军自卡塞雷斯堡出发的第六个礼拜。
从王国南境向西北方向攻击前进的丹尼尔军合计一万余人，包括南军4000人、四支伯爵领征召军6000余人，跨越了遥远而荒芜的食人魔王国南域，抵达杜勒堡对岸，一鼓作气顺利攻陷了码头渡口。
“我在上个礼拜接到信件，卡塞雷斯、欣尔梅、庞赛三军已经在杜勒堡近郊建立营地......并没有看到他们的踪影啊。”
指挥官丹尼尔.兰德登高眺望一圈，然后向上下游分别撒出侦查骑兵，寻找友军扎营的方位。
根据城墙上的旗帜数量与图案判断，驻守在杜勒堡内的可战之兵至少有一万名。就算他本人再能打，用1：1的兵力攻城也绝非明智之举。
“已经目击到卡塞雷斯、庞赛两军的驻营地了，少主。就在河流上游约十公里的对岸处，背靠河岸建造了简易码头。”
“一口气退出那么远啊。”
丹尼尔叹了口气：“传令下去，全军在码头附近扎营，谨防敌军出城渡河袭击，多派哨兵，尤其是深夜。我本人要去造访友军的阵地，至少让他们前进加入到围城序列中。”
实际上，在夏洛特军出发的第四个礼拜，沿河行进清扫兽人定居点的这支军队已经与欣尔梅军会合，抵达杜勒堡城下。
按照沿途的经验，两位伯爵&伯爵夫人命令军队休整半天，在下午时段对城堡外面暂时废弃的集市区域发动攻击，将其占领充作营地——这是一路上的常见操作。
但这一次，作为正规军的指挥官，夏洛特不仅低估了杜勒堡守军的战斗力与战斗意志，更是低估了守军指挥官的实力。
占领集市区域的战斗还算顺利。
丢下几十具炮灰与辅助兵的尸体后，人类军队成功击溃驱逐了那些被认为只是城堡内装不下的兽人杂牌军，就地搭建帐篷、修补屋顶、挖掘壕沟填高围墙，隔着几百米距离与杜勒堡东门遥遥相望。
白天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常，一切就如夏洛特与军官团所料。
问题出在晚上。
当夏洛特被喊杀声惊醒时，沉浸于莉莉安娜记忆的她一时间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昏暗灯光下甚至看不清自己垂下的发丝是黑色还是璨金色。
杜勒堡守军集结了几百名有夜视能力的狼人、熊人，悄悄从东侧城墙下方的小门、排水口里摸了出来，对夏洛特军的驻地发动夜袭。
这一小股军队还没等接近营地，就被哨兵们发现并示警了。兽人步兵的组织度就这样，勇猛有余纪律不足，指望它们在突袭行动中寂静无声纯属妄想。
但是，人类军队显著缺乏夜视能力，而且炮灰、辅助兵部队的组织度同样很低，只是在夜间集结军队的过程中就有几个百人队炸营四散，反击能力显著降低。
“该死...”
到了第二天早上，顶着黑眼圈的夏洛特发现，守军的奇袭没有击垮自军本阵，但是这些肉食属兽人仍然占领了集市的一小部分，边拖着同伴与敌人的尸体啃食补充体力边固守待援。
而这个时候，杜勒堡东门大开，数量惊人且有食人魔压阵的兽人军队开始集结列阵。
它们逼迫夏洛特与欣尔梅伯爵做出选择——尽快驱逐敌军奇袭队、恢复防线阻击敌军大队，或者直退三十里、能跑多远就算多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