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勒堡周边的地形起伏不平，最低处比东方平原的地势更低，但是与附近山头的落差往往能达到几十米。
在中世纪技术水平的战斗中，这个高度恰好就是守军能居高临下远程攻击、攻方受制于重力难以还手的尴尬距离。
“不能先攻克那些制高点吗？就算我们女巫构筑了阵地，一直被敌人从高处射击也很危险吧。”
“不行。山头的立足地狭窄，少数对少数的近身战中，除非是侯爵阁下亲自冲锋，否则人类骑士是赢不了食人魔骑士的。”
某位随军女巫的抱怨，被一位南境伯爵解答了。
作为这支总数13000人军队的主将，丹尼尔侯爵出乎意料地把自己布置在最前阵，从南军之中拣选了1000名勇武过人的士兵——这是能在码头附近展开的极限数量——掩护自己与近卫部队一击攻克敌方码头。
西军剩下的3000人由丹尼尔的副官、一位北国出身的贵族骑士带领，与两位倒霉的南境伯爵部队合计2500余人，共同守住丹尼尔军（临时）的后路，避免在攻击码头时被主堡守军绕后攻击。
当然，包括夏洛特在内的女巫6人也在其中。
至于夏洛特手下的军队，则是暂时交给老爹打理。这支合计3000人的军队因为之前连续吃败仗而士气低下，这次与另两位幸运的南境伯爵（其中一个还是借口自己情人上阵了就不需要自己打头的）保护集市驻营地，与进攻部队遥相呼应。
意思就是，如果主堡守军真的倾巢而出发起反攻，他们就在正面展开这几天赶制的攻城器械比如攻城车、云梯等等，逼迫对方撤回部分兵力对峙，缓解直接交战区域的压力。
这是一条挂在卢卡斯脖子上逐渐收紧的绞索。
如果这次没能让对手付出多少代价就夺占码头，他麾下军队与塔戈河的联系就会断绝。不止是补给与援军只能走陆上山路抵达，就连日常用水都会变得紧张。
食人魔步兵不是白长这么大个子的，每天喝水吃肉都不是一个小数目。
“反过来看，如果能守住码头，逼迫对方把数量庞大的军队继续屯驻在集市内，长时间下去对方要么分兵后撤，要么因为拥挤而蔓延疾病......只是这次恐怕守不住啊。”
“是，殿下。嫩皮先锋的旗帜太多了，里面至少有200个骑士。”
卢卡斯带着近卫兵转移到南方城头，看到人类军队担任先锋的一个千人队，已经展开了远超其编制应有数量的旗帜，背负着如山如林的旌旗步行越过城堡南侧，沿河边道路向本堡侧后的码头区域发动进攻。
“你想怎么做？”身边的女巫薇薇安问道，语气饶有兴致。
这不是一场属于飞升者的战斗。
她们以卢卡斯输掉这次防卫战为前提，已经在城堡内部做好了准备，而卢卡斯本人也没有什么意见。
想要得到这些灵界女巫的支持，就必须付出血的代价，不论是食人魔、兽人的血，还是人类的血。
“我想我不论我怎么做，都不会让您...还有您背后的那两位失望的。”卢卡斯彬彬有礼地回答道。
女巫薇薇安皱眉：“嘁，那个东方女人从来不配与莉莉安娜大人相提并论。”
这里的东方，与夏洛特前世的“东方”概念不同，越过米兰、威尼斯等共和国与城邦联盟后，所有国家的人都能算作“东方出身”。比如东军主将巴雅尔侯爵，就经常被叫做“半个东方蛮子”。
来自两河流域南方的哈依娜，自然也不例外。
卢卡斯没有回复她的这个抱怨，只是微笑，并且命令麾下军队击鼓列阵。
......
“为什么这么急啊...等到巴达雷斯、比尔博两路援军抵达再进攻不好吗？”
“骑士们等得起，女巫等不起。再等几天，好不容易收集的元素妖精就都跑走了。而且...”
回应了身边女巫抱怨的夏洛特继续说道：“这片战场对双方能投入的兵力来说过于狭窄了。即使等到了两路伯爵援军，他们的位置还是后军，也就是我父亲他们的驻营地守军位置，无法直接帮助正面战场。”
“原来如此。”
身边的小女巫因为疑惑被解答而表情开朗起来，夏洛特（实际年龄比她小3岁）却并没有因为交谈而表情放松。
她经历战争的次数不多，之前所有战斗的规模都没有这么大，足以让她站在主将的位置洞察四面八方，视野内就是整个战场，能从容地发号施令。
但是这次不一样，夏洛特带着自己的近卫百人队，以随军女巫的身份投入战斗。从棋手变成了高级棋子，她的视野大大受限，安全感随之迅速降低。
入目所及尽是熟悉的士兵与飘扬的旗帜，看不到敌人是否布阵、如何布阵，只能听到敌军城头悠扬的号角声，看到那座依山而立的高耸城堡。
简单来说，就是她之前都是全面战争视角，这次变成骑砍视角了，还是第一人称的。
“敌军出城列阵了！”
“弓箭手，上前！”
“射死这些被诅咒的出生！”
即使前方传来了传令兵的指示，还有军官们纷乱的喊叫声，夏洛特仍然看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的个头本来就只能在女生里算是中上，河岸这一侧的地势又比城堡一侧更低，被前排士兵一挡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请在这里施法构筑阵地，就这里！我的卫队会掩护你们的。”夏洛特刚说完，就听到双方军阵中声音迥异的箭矢呼啸声。
“举盾！举盾！”
百夫长发出指令以后三秒钟，就有不远处的士兵被连人带盾射翻在地。
夏洛特眼疾手快抓住一个想逃散的女巫，大声劝说道：“没事的，赶快行动然后我们就与侯爵阁下会合！”
她的表情和语气都比她抓住的女巫冷静很多，但是心里也是慌得不行——什么鬼箭矢能射这么远威力还这么大！？
难道是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些能开弓的食人魔吗？那是近卫队吧！就这么投入战斗？在最开始？！
夏洛特猜的没错。
杜勒堡主堡与河岸之间这段宽度不过几百米的狭窄区域，无法展开过多兵力，更别说跑马了，完全是一场步兵硬碰硬的战斗。
这一战之中，双方数量接近，质量更高的一方会获胜。
拥有众多步行骑士的人类一方兵员质量更高...本来是这样的，但是在敌军主将压上了所有怪兽步兵之后，双方的质量就逆转了。
总数100名左右的成年、亚成年食人魔，还有已经走到对方射程内开始对射的食人魔近卫步兵一队8名。
而在他们前后快速展开，举起各种简易盾牌开始前进的，是总数4500名左右的兽人步兵。
看起来甚至比把守侧翼的人类军队（5500余名）数量还少，但这些步兵里面没有一个炮灰，全部都是食人魔一方在驱赶炮灰冲锋消耗敌军士气、体力后，再投入致胜的精锐部队。
这一次，它们在最开始就被投入战场了。
“阵地完成了！”
“快跑！”
三名女巫耗尽施法能力、两名女巫用了半数妖精构筑的阵地，是前后两条百余米宽的墙壁，前面那条是齐腰高度冰墙，后面则是一人高、后带斜坡的土墙。
女巫们本来还打算在两道墙壁间释放大面积沼泽术的，但一个是没找齐对应数量的元素妖精，另一个是会阻碍到己方弓箭手后撤，所以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等等，你们两个！先别跑！”
在各军先后抢占有利阵地的混乱当中，夏洛特的卫队护着她免遭冲散，同时帮助她抓住了那两个还有一定施法能力的女巫。
“别、别抓着我后领！”其中一个正是庭园出身的贵族女巫，“你也快后撤吧，那些怪物就要冲上来了！”
“别说蠢话！想要遏制敌军的进攻，就必须使用杀伤魔法！”
“那是你的任务吧？我们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快放手！”
必须要承认的是，巫师在这个年代逐渐式微，主要原因之一就是他们的杀伤魔法释放距离比弓箭更近，很容易在抵近时被射成筛子或者当场砍杀——圣教会的BUFF魔法战前释放就行，不存在这个问题。
而在后边两位女巫争执不下的时候，掩护部队以南军居中、两位伯爵率军护住两翼，正面接下了兽人步兵的第一轮冲击。
人类军队使用长距离的弓箭连射削减对手士气，兽人军团则是以近距离的标枪齐射作为回应。
如飞蝗般的沉重标枪袭击了正准备后撤的弓箭手们，不少征召弓手产生混乱、冲向己方长矛方阵之中，另外还有相当数量的人直接被钉死在通道上，妨碍了后续弓箭手的后撤。
没有放过人类军阵这一刻的动摇，总人数更少的兽人军团发出高亢的嚎叫声，挥舞着各色兵器冲过最后三十米距离，迎面与冰墙后的人类军阵撞在一起。
刀剑乱舞，血肉横飞。
南军主力迅速稳住脚步，甚至越过冰墙开始击退击溃正面对手；两侧的伯爵军就没有这种实力，整个阵型被猛冲猛打的兽人兵击退了十余步，已经有后方的征召兵开始逃跑了。
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食人魔主力部队迈开脚步开始冲锋。
沉重的脚步声，与火枪的轰鸣声，一齐震撼大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