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特想哭出来，但是挤不出眼泪。
夏洛特想起身拥抱他，但是透支精神使用魔法让她站不起来。
还是套了一身铁甲的罗佩主动握住她的手，表情严肃：“我的时间有限，所以长话短说。”
“嗯、好！”夏洛特尽可能把惊喜之情憋了回去，认真听取这份意外而来之不易的情报。
罗佩声音放低、语速很快：“我发现问题了。莉莉安娜骗了我，也骗了她自己，飞升就是一场骗局，我们现在不过是记忆的残留...就算这样你也想要救我，就在攻陷杜勒堡以后去城堡主楼的地下室，打开那扇被锁住的黄金之门。”
“开门后我该怎么做？”夏洛特赶紧问道。
“活着。”罗佩的回答很简单，“尽可能活着，我很快会去找你，由你带我出去。”
“与阿罗拉的合作呢？我可以与她合作吗？”夏洛特追问。
罗佩：“她在利用你。这姑娘从小就很现实，她们这些飞升者需要新鲜的生命维持、提升实力，如果你的交易是用大量进入灵界的士兵换我，那就取消，否则你会变成通缉犯，无法在王国之内容身。”
夏洛特：“现在你会主动找我，让我带你回来。”
“没错。”
“我该怎么相信你？你或许是那时的罗莎莉，是我思念中另一个幻影。”
罗佩苦笑：“你现在施展新魔法时，还记得为自己系上安全绳吗？”
“好有说服力的发言。”
只有他与她两个人...再加上几个女仆知道的，一件微小却又温馨的插曲。
这句话后，两人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女仆帕罗并不是一个能活跃气氛的人，而且她现在已经走到周围驱赶无关人等了，没人能帮助夏洛特继续话题。
但她已经不是新婚时的小女孩了，她自己能帮自己。
“既然还有点时间，我问一个关键问题。”
夏洛特：“飞升者在凡世现身的规律是什么？阿罗拉说是魔法浓度够高，你的出现也验证了这条规律，但我认为不止这一条限制。”
“是的。另外还需要作为载体的人形生物饮下特殊的水。”罗佩回答道，“是生水，我不知道她们做了什么手脚，但不管是王国人、南方人甚至是兽人和半精灵，喝了水以后都会作为载体。”
“防不胜防...”夏洛特皱起眉头。
难道是借助生水作为媒介的魔法诅咒？
罗佩既然能偷摸着在自己面前现身，就证明包括自己的卫队在内，已经有不少士兵引用了可疑的生水，在这种战役双方魔法乱扔、残留浓度很高的战场上会自动作为飞升者的载体。
或许，阿罗拉她们做了两手准备。
即使自己没有乖乖合作，她们也有别的手段。那么至少这段时间自己要喝烧开的热水了...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
“别担心，夏洛特。”
察觉到了她的不安，罗佩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飞升者的降临只能寄托于普通人与【牺牲品】，驾驭魔法之力的女巫或牧师，又或者是强大的骑士，意志足够坚定的人能在精神世界拒绝她们的召唤。”
“原来如此。”
夏洛特突然明白了，当时的金发男没有直接降临在女巫庭园内，而是从外面绕路翻墙进去，就是受到了这个限制——顾名思义，就算去掉跟风的假货，庭园内也有数十名正牌女巫活动。
普通人即使是塔维奥阁下那种举世闻名的骑士，也不能看出飞升者外表与普通人的区别，但是女巫们一看就知道了。
话说回来，新鲜的生命......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过去，自称飞升者的她们比起人类，都更倾向于恶魔那一边了啊。
罗佩也是这样吗？
不，在那之前。
“我会把你拉回到我身边...我保证。”
夏洛特对着那具黑雾溃散、不支倒地的长枪兵身体轻声说道。
就在她得到了关键信息的同时，这场双方互相投入精锐主力的交战也步入尾声。
王国南军无愧于其勇猛之名，在主将丹尼尔折返后重振士气，竟然三面出击同时打退了前、左、右三个方向嵌入己方阵列的兽人兵，一鼓作气扭转战局。
起到了关键作用的丹尼尔本人更是乘胜追击，意图裹挟兽人溃兵直接攻入杜勒堡内部，在今天就结束这场拉锯战。
一次很好的尝试。
但是，拦在他面前的食人魔近卫步兵是第一道阻碍。
其个头、战力、技巧与普通食人魔完全不能划为同类，即使是丹尼尔这样勇猛的骑士，也只是重伤1名、击伤2名披甲食人魔，使得大量兽人步兵在其掩护下撤退回本堡内。
然后，是敌军主将卢卡斯王子，对于人类骑士步行冲击本堡侧门的防范措施。
就在南军的士兵们越过主将丹尼尔的两翼，直冲向城门的时候，城墙上射来飞蝗般的箭矢，其中甚至夹杂着几十杆火枪爆豆般的鸣响，彻底打掉了人类军队强行提起来的这点士气。
亲自冲锋的丹尼尔本人，更是被飞射而来的铅弹覆盖在内，目测至少被命中了三发。
但是南军的军官们都相信他会安然痊愈——之前受过的伤比这个更重，他仍然撑过来了，跟那些被箭矢擦一下就要发烧感染而死的贵族老爷不在一个档次上。
人类主将撤退，食人魔城堡的大门轰然落下，宣告今天的交战结束。
双方在这片狭窄的河滩上丢下了密密麻麻的尸体，直到夕阳落下都没能核算出各自的准确伤亡数字。
几天后，两边的伤亡数被大概统计出来：人类2500:兽人2000，人类方的大部分伤亡来自两翼伯爵征召军，兽人方的伤亡很大一部分来自被全歼的码头守军。
单看伤亡比，丹尼尔军甚至处于劣势，但是他这一次进攻打下了关键的杜勒堡码头，并且让敌军最重要的食人魔部队丢下了二十多具尸体，撤回去的多数负伤需要休养，算得上是一场战术性胜利。
而在码头争夺战之后，两边的战场形势一时之间竟然发生了改变：兽人频繁夜袭进攻，人类则是固守阵地。
经过连续一个礼拜的小规模交战之后，双方在杜勒堡之战的累计伤亡比来到了人类6000：兽人3500，丹尼尔军、卢卡斯军可用的兵员数量都下降到一万人以下。
“好！看我带人第一个打进城堡主楼的地下室，把我理应陪伴在身边的丈夫抢回来！”
——虽然夏洛特是下了这样的决心，但是在她军队出发的第三个月开始，交战双方在杜勒堡开始了静坐战。
两边主力部队伤亡都很大，无论是人类一侧的骑士团，还是食人魔一侧的食人魔步兵，在这个阶段的伤亡都上升到了难以忍受的程度，给两位主将招来了大量的异议。
卢卡斯王子那边还好，食人魔王国的奴隶制度让他对于族人的控制更加直接，压制异议相对容易；
丹尼尔这边就不好做了，多数兵员都是各伯爵的征召军，现在每天打造攻城器械都有困难，因为老农壮丁每晚都在逃跑，需要派可靠的骑兵将其捉回来。
“可恶...华金侯爵的炮兵队怎么还不来啊？有了野战火炮，这种旧时代的破城墙根本不是威胁。”
夏洛特趴在自己指挥营帐里的木桌上，发出自己已经发出过多次的无聊感慨。
“这种抱怨千万不要在外面说。”父亲罗德里戈正好拿着水壶进来，“其他人会觉得，你认为南军战斗力不如西军，会引发冲突的。”
“我知道啦~但是在攻城这件事上，确实不是能打就能解决的啊。”
这几个礼拜，真是给夏洛特急坏了。
没有比自己的目标近在眼前却无能为力，更能让一个女人抓狂的了。
杜勒堡的选址很有旧时代那种一切都没有防御力重要的特点：依山而立，从城外集市、码头两面攻城都是仰攻，得爬一条两三百米长的蛇形山道才能摸到城门。
就算兽人那一边的远程武器质量很差，但是在这个高度差下面，就算是兽人小鬼丢石块也会变成致命威胁。
百般武艺，此为高空抛物。
“两个礼拜前，我们这边组织了攻城车，结果刚爬过一半距离就被火油烧毁了。或许用重步兵掩护女巫上去放魔法更好些？”罗德里戈建议道。
“您可算了吧。”夏洛特抬起她那张漂亮而憔悴的面庞，“我这边先不说，那几位女巫小姐已经被码头之战吓尿了，就是莉亚拉公主亲至都很难让她们再上前线了。”
这可不是比喻，而是字面意义上被吓尿了。
丹尼尔军总计六个女巫，当天回营以后湿透了五条裤子。
就那几位平日里在王都庭园养尊处优、最刺激的事就是勾引有妇之夫的贵族大小姐，被安排到南军的时候满心以为是轻松镀金，谁想着真正的战场是这么让人心惊胆战？
——其实要让夏洛特说，这也是她们自己蠢。真正能镀金的当然是王都派系的西军部队，到南军是什么镀金？送菜还差不多。
罗德里戈耸肩道：“好吧，我也不舍得我女儿上前线...”
“球球了，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吧。”
带着半催促的神情，夏洛特强行把这个笨拙地试图安慰自己的老爹推出帐篷外面。
什么？想问她是怎么成长到看出罗德里戈的想法的？
别问，问就是做梦做的。
这般僵局在进入第九个礼拜的末尾时，迎来了转机。
比起抠抠搜搜、只给了几百个壮丁、几百个自走应急食物补充人力的兽人守军，人类军队这边得到了更强力的援军。
华金侯爵累计过万人的西军，在北方战场上三战三胜，连续击退了食人魔大王子的阻击，已经抵达了能派出信使与这边联络的距离了。
与此同时，南方伯爵领的比尔博军（2500人）、西方伯爵领的巴达雷斯军（800人）陆续抵达杜勒堡城下，有效提升了围城方人类军队的士气。
先不论只凑了800人就来混局势的巴达雷斯军...他们的到来，对于夏洛特来说就代表了一件事。
她又要见到那位女巫阿罗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