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如何接受眼前这个长得像我女友的女人是灵魂这件事的呢?说实话已经记不太清了。眼前的这个人无论是说话的习惯,还是行为方式都和我的女友一模一样。但是她确实如灵魂一般虚无缥缈,不可触及。而且她说她不是李小芸并且不认识李小芸的时候神情自然,不像在说慌。
她端坐在沙发上,我搬了个椅子坐在她的对面。我把她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可能是我的眼光太过专注,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侧过了脸。
我问她:“你当真不是?”
“当真。”
既是如此,我也不想再纠缠,只是接受这件事后又有了其他疑问。
“你为什么要到我这里来呢?”
“你救了我,我想向你道谢。”
我面无表情,甚至有些不耐烦道:“没什么可道谢的,我没有救活你。”
“为什么要这么说呢?”她语气突然变得悲伤起来,我为之一震。
她上半身前倾,一脸幽怨地看着我,“那个时候,我能感受到你身体传来的温度,那是我生前感受到的最后一丝温暖与关怀。看到你匆忙的样子,我知道你是真心想要救我。”
说着,她的神情缓和下来,低下头,向我微微鞠躬,“谢谢你。”
连“谢谢你”这三个字的发音和语气都和我的女友一模一样。
仔细想想,自己的态度确实让人有点火大。李小芸的事情扰乱了我的心性,我的郁闷从表情、语言、行为中传达了出来,伤害了别人。我看着她,心里稍微平静了一些。
“起来吧,你的谢意我接受了。”
她直起上身,抬起头,向我露出释怀的笑容。连情感切换这一点也和我的女友一模一样,只不过李小芸这个时候应该会笑得更搞怪一些。
不过,与白猫的对话倒是给了我很大的帮助,让我能够重新冷静下来思考问题。我站起身走到窗户边,呼出一口浊气,思考接下接下来该怎么办。她走到我的身边,问我:“你看起来好像很烦恼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女朋友不见了。”
“吵架了吗?”
“不是不愿意见我的那种不见了,而是人间蒸发了,连人们对她的记忆都消失了。”
“那可麻烦了啊。”
不过现在,白猫的出现至少让我明白了一点,那就是一切皆有可能,我还没有理由放弃。
我想先搞清白猫的来历。我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她不记得了;我问她来自那里,她说她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最开始我是在一个深山的村子里醒来的。醒来后,我被一股无形且不可抗拒的力量所牵引,向这座城市走来。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我离那个村子越远,我的身体就越无力。最后,我几乎丧失了所有的力气,回过头来,自己已经倒在路边了。”
她的这段话里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还是有几个值得注意的点。我问她:“所以呢,你现在不用东跑西跑了,是因为‘无形的力量’消失了吗?”
“没有。”
“那为什么你在这里待得好好的。”
“因为我已经走到了那力量所指引的尽头。”
“尽头?那里?”我环顾四周,然后疑惑的看着她,“我家?”
她摇了摇头,然后抬起手,手指环绕,好像在摩挲着一根丝线,“我能看见,那根指引我的红线,连接在你和我的灵魂上。从我看见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就是我寻找的终点。”
她一本正经地说着这些令人尴尬得发毛的话,如果是平时我一定会忍不住地笑出来声吧,然而现在我的心思全在女友身上,没有时间去发笑了。
她见我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有些生气地说:“我没开玩笑。”
“我也没说我不相信啊。总之,你现在只能待在我的身边是吧。那请你先不要来打扰我,我现在可能有点忙。”
“是找女朋友的事吗?”
“是。”
“你们的关系很好呢。”
“也许是吧。”
之后我便与她再无交谈,只是一个人陷入沉思之中。女友最后只留下了一封信件,信上只写了几个大字:“我想回家看看”。我打开信封,看着那几个无比精美的字迹,想像着女友写下他们时的心境。“回家……”我喃喃自语。
突然,一个想法在我脑海中闪过。女友说的回家是指回自己家吗?还是其他什么地方呢?还有其他什么能称为家的地方呢?
我在遥远的记忆之中搜索线索,终于想起她曾今向我浅浅地提起过她的童年。她小时候是一个留守儿童,和奶奶一起生活在深山的一个小村子里。后来发生了意外,奶奶去世,自己就和父母来到了城市里生活。那个话题太过严肃,我和她都没有深入地聊。
难道李小芸回到老家去了吗?虽然没有绝对的证据,但哪怕只有一丁点线索,我也不会放弃。
我给李小芸的家里打了电话,这次接电话的是她的母亲。在简单的问候之后,我直入主题。
“张阿姨,李叔叔老家的村子叫什么名字啊?”
谁知阿姨听到我的问题,态度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我有事。”
“别问了,这不是你该了解的,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张阿姨!”面对张阿姨的决绝,我不自觉地着急起来。
听见我的大叫,张阿姨没有挂断电话,但也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一向温柔的张阿姨为何会如此生气,但我已经别无他法,这是我最后的希望了。
“求您了,告诉我那个村子的名字吧,求您了!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听到我近乎悲鸣的请求,张阿姨终归是心软下来。片刻过后,她降低音量对我说:“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答应我,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事,但一定不要接触和那个村子有关的事物。”
我向他保证。她告诉了我那个村子的名字:
“那个村子,叫‘柳溪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