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丹的手机怎么也拨不通。林筱只好打电话给方念慈,问简丹近况。她告诉说简丹最近在影视基地拍摄新剧。恐怕一时半会是无法返京了。8月18号的夜晚,简丹突然在微信上回复,说自己近来忙于拍戏,不过明天晚上她请了假,准备临时回京参加妹妹简凝的小提琴演奏会,音乐会结束后还要连夜赶回剧组,如果有什么事,就请明晚到位于东十四条的保利剧院吧。随后发来了几张剧院的音乐会入场券。
第二天,林筱、汤文和真人秀节目组赶到保利剧院。巨大的LED广告屏上播放着醒目的海报。孩子还很小,却被放在海报的近景位置,她笔挺地站立在前面。小提琴放在肩胛骨处,手持琴弓,搭在琴弦上,似乎正要向下拉动琴弓。一袭玫瑰红丝绸长裙,衣摆轻轻飘扬,下颌轻抬,眼睛微闭。仿佛正陶醉在优雅的曲目中。身后是规模宏大的西洋交响乐团。那个鹰钩鼻子的指挥家后脑勺已经秃了,正在群情激昂地挥舞着指挥棒。他侧位站着,对面是整齐排列的交响乐队。小提琴手,大提琴手,长笛、双簧管手依序坐着,金发碧眼的乐手,神情或静穆,或沉浸,或斜眼瞥向指挥家。标题上写着“简凝和她朋友们的音乐会”,副标题是一行小字“纽约爱乐乐团前来助阵,聆听东方音乐神童与西方顶级乐团碰撞的奇妙花火”。
走了进去,演奏大厅熙熙攘攘,已经座无虚席。依着入场券上位置信息的指引找到座位。那是嘉宾席,如果简丹到场,大概也要坐这里,然而演奏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林筱环顾四周,却迟迟没有见到简丹身影。纽约爱乐乐团的乐手们已经陆续入场坐在自己位置,翻阅乐谱。随后指挥家领着简凝走到台中央。如海报上宣传的那样,她一袭红装,拿着一把古朴小巧的小提琴。
像初次见到林筱他们时那样,女孩仍旧拾起自己的裙摆先向台下观众鞠躬。但这次在金碧辉煌的音乐大厅,那小女孩真的要与世界顶级乐团合作一曲了。曾经的姑娘近在咫尺,温婉可人,如今他们的距离已经不再是台下观众和舞台演奏者之间的几排座椅了。嫉羡没能让林筱几人再笑出声来。
开场首先演奏的是勃拉姆斯《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的第三乐章。先是中提琴、大提琴和大管齐奏,音律低沉悠扬。随后音乐渐弱,简凝的小提琴和双簧管慢入,时而轻缓柔和,时而暴风骤雨,琴瑟和鸣,在整个大厅回荡。听者也如痴如醉。一曲合奏完毕。小女孩仍旧将小提琴放在肩头,红褐色的面板色泽映照在她脸庞上,那面色就如羊脂玉那般通透了。人们久久沉默。少倾,似乎有人记起了掌声,鼓掌先是稀疏,接着如雷鸣般响动。观众有人激动地站了起来。林筱丝毫不懂音律,不知人们在欢呼什么,但见掌声经久不息,自己也附和着站起来开始鼓掌。
身后坐着三个女人和两对情侣,他们大概是懂音乐的。其中两人正低头议论。
“真是天才阿。”中间女人评论道。
“是阿。”坐在左侧的女人回道,“那孩子五岁的时候就在巴黎举办的梅纽因少儿小提琴比赛上获得了头奖。当时的评委是伊扎克·帕尔曼,听她演奏完《梁祝》后,惊为天人。立刻将她收为了关门弟子,这也是他最小的徒弟。”
“伊扎克·帕尔曼?就是那个以色列人,双腿瘫痪的天才小提琴家?”
“对。就是他。听说这次和纽约爱乐乐团的合作,也是帕尔曼一手撮合的。他们乐团还从未和这个年龄段的小提琴手合作过呢。”
“她竟然能和这种level的乐团合作,而且配合得还这么默契。在需要她独奏的时候,她那小提琴散发的魅力甚至盖过了整个乐团。”
“那可不是一把普通的琴。那是制作小提琴的名师约瑟夫•柯廷费时三年制作的。柯廷每把琴制作都要费时两年以上。近来他年事渐高,产琴量已经逐渐下降了。我听说是简露白专门跑到加拿大,托人找了很多关系,才请到柯廷制作了这把专属于孩童的小提琴。据说花了上百万美金呢。”女人回说。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在伯克利音乐学院进修的时候认识了柯廷,也有一把他制作的小提琴。”她不无得意的说。
“真的么?我太想要一把他做的琴了。多少钱都行。你能帮帮我么?”
“这可有点麻烦。”女人不无刁难地说,“不是钱的事。他可不会随意给别人做琴。你得去他加拿大的家里,给他演奏一曲,他只给配得上他小提琴的人做。”
林筱侧耳听着,加拿大的字眼尤其刺耳。那个神秘的海外账户注册地也在加拿大。众人都坐下,掌声停息了。开始演奏新的曲目。小提琴和钢琴合奏久石让的《summer》。经典的旋律响起。身后的情侣仍在低声交谈。
“有这样的养母真是幸运。她养母是不是那个最近在家中意外死亡的女星简露白?”
“是阿。你看了那档侦探真人秀的节目了么?”
“嗯。我每期都在追。简露白可是我童年的偶像。”女人又补了一句,“曾经是。”
“这娱乐圈可真够乱的。你看真人秀节目披露的案件细节了么?简露白在大众媒体面前的完美人设全是艺人公司打造的,她私下里纵欲无度。不仅吸毒成瘾,旗下的影视公司还涉嫌偷税漏税。”
尽管真人秀节目组播出时,对死者罪行有所遮掩,但经济犯罪和吸毒却是不容辩驳的事实,任其有怎样的本事,也不敢颠倒黑白。如今,完美的女星人设坍塌,被撕去虚伪的面具,露出其不堪入目的本性。这无疑契合了大多数民众对于娱乐圈艺人的假定想象。
“我早就看出来她不是什么好人。”坐在左侧的女人添油加醋地吐槽,似乎是庆幸死者真实形象符合了自己肮脏的想象。
“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亏我还喜欢她那么久。”
“行了。人都已经死了。嘴下积德吧。”右侧男人说道。
几人又安静下来听音乐会。但没过多久,窃窃私语声又起。
“你觉得谁是凶手?”
“我还是觉得简丹的嫌疑最大。”
“不过现在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应该不会是简丹了。”
“是么?可你看她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母亲死了,她却还在夜店天天蹦迪,醉酒欢歌,好像在庆祝一样。杀人放火这样的犯罪放在她身上,真是再适合不过了。而且我听说她和养母关系冷漠,心有罅隙已经很久了。”女人不怀好意,揣测却没有说出口。
“简露白对她们姊妹俩这么好。如果没有她,她们还在孤儿院里生活呢。简露白虽然人性次,但为她们姊妹的前程还是费尽了心机。她们一个是影视明星,一个是音乐神童,就算在这条路上胡乱打滚,随意达到的终点也是平常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如果简丹丧心病狂,果真杀害了养母,还可真是禽兽都不如了。”
曲子还未演奏完毕,那中间女人便接到电话,大概遇到了什么急事。几人便匆匆提前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