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苏逸矢口否认，但反驳已显苍白。
“你家厨房里最下层的储物柜里有小苏打、白矾，还有冰片。这些加起来就是制作冰毒的原材料。你怎么解释？”林筱说着拿出苏逸家的厨房照片。
“这能说明什么？说到底简露白针灸失误顶多算是意外事故。你意思好像那是我们布的局，早就预料到她那天晚上会死，所以我们才采取了之后的一系列行动。”苏逸辩解着，不禁吞了下口水。
林筱意识到嫌疑人的心理防线已经脆弱，只是在负隅顽抗，便决定给他最后一击。
“你当然知道。因为那就是你谋杀的核心手段。金秀和邱曼轮番做保姆，恐怕并不单纯为了维持金秀这份高薪的工作。应该还有更重要的目的，那就是记录简露白的生活点滴，死者生前的一举一动想必都被你们详细记录下来了。因为你要凭着你母亲和妻子对简露白饮食起居的全方位观测，在你自己的环境里原封不动的模仿她生活的一切。甚至包括心理状态，总之就是尽可能成为她。简露白生活按部就班，一成不变，对于你这样刻板无聊，做事必须循规蹈矩的人来说恐怕并不是什么难事。我观察你和死者生前的大量监控影像，发现你们的行为习惯竟完全一致，甚至在时间上也分秒不差。于是在两个天差地别的环境里就产生了奇妙的景象。当简露白在西餐厅里享受烛光晚餐，与此同时，你在等待客户的间歇泡了份桶面，也像她那样优雅的拿起叉子，挑起泡面像是在咀嚼意大利面。当简露白在SPA馆被按摩技师全身挤压揉按时，你正被堵在晚高峰地铁里，也被周围摩肩接踵的乘客，挤压得变形，而脸上还和简露白一样浮现享受的表情。当简露白在甜品店和朋友悠闲地享受下午茶时，你则在会客室里，会见房主，洽谈购房事宜。当她望向橱窗外的阳光，以及匆匆赶路的行人，感到口干舌燥时，就轻轻抿了口拿铁。而你也被客户如枪林炮雨般的提问弄得口干舌燥，快速抿了口凉茶，继续不厌其烦地解答客户提问。当简露白在宽敞明亮的音乐大厅来聆听小女儿的音乐会时，你在陪妻子孕检，用听诊器倾听胎儿有节奏的心跳声。当简露白在CBD中心的奢侈品店挥金如土，疯狂购买名牌时，你也不断穿梭在清仓甩卖的超市里对打折的商品挑挑拣拣，甚至像简露白那样直接刷卡，不屑于讲价。当简露白深夜仍在揣摩《针灸甲乙经》时，而你也在研究用户资料。当简露白性瘾发作，不得不停下手中活计，回到卧室或者监控盲区使用银针刺入鬼游穴时，你则从工位起身，去到隐秘角落，像简露白那样用银针刺入相应的穴位，和她体验同样的快感。以便更清晰地知道她何时发作，发作频率在怎样加快，以及需要的肉体刺激已强化到何种程度。终于到了4月9号那天你意识到针灸刺入深度已经到达极限，简露白在不断严重的性瘾驱使下，终于必死无疑。于是你按照缜密的计划，在那天将简露白授于给你的股权，完全转让给公司其他股东并套了现。而你母亲也正好到了休假的时间，于是你叮嘱母亲，为以防不必要的麻烦，无论如何到点必须离开。就这样，简露白就在你的阴谋中，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欣然赴死。”
“可简露白并不是死于鬼游穴被刺穿。”苏逸哆嗦着说。
“那是因为你们让简露白误服了冰毒，她精神处于亢奋状态，意乱情迷中找错了穴位。而鬼游穴附近布满了死穴。根据现代医学理论，其实人不断接近死亡也会产生快感，这种死亡冲动的欣快感和高潮快感非常近似。她混淆了两种快感。当意识到刺错了穴位，为时已晚，冠状动脉不堪负荷已然发生了爆裂，此时她早就无力回天了。”
一直坐在床边沉默的金秀情绪突然崩溃，大哭起来。
“我早就劝你，实在不行，咱们就回去。不一定回村子，去县城谋个营生也好。老实本分的生活不比在这里强多了。你非不听。”她泪如雨下，“这里有什么好。除了人多楼高，哪里让你觉得舒心？”
“你胡说什么？”苏逸哽咽道。
“现在好了。孙子也没有了。一家人还都要坐牢去。你满意了？”金秀泣不成声，站起来捶着儿子的胸膛。
“你还有什么要辩驳的？”林筱问道。
“你说的基本没错。我没有其他要说的。”苏逸脸庞开始扭曲，“不过有一点我要说明，我只是让母亲还有邱曼记录简露白的生活，并没有告诉她们我的杀人计划。她们是完全不知情的。”
“你现在不用解释这些，还是留给法官去说吧。”
林筱和汤文不得不先行退出，才能让其他警察进入，为他们戴上镣铐。三人束手就擒。等为金秀戴镣铐的时候，她突然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昏厥了过去。民警们手忙脚乱地将她抬起，赶忙送到了医院。急诊室的门猛得关上了。留下林筱一行人和真人秀节目组陪苏逸在走廊长椅上等待。
“先给他把手铐打开吧。”林筱将汤文叫到一边说，“他要是逃跑了，我负责。”
接下来每分每秒的等待于苏逸而言都是煎熬。日色逐渐暗了下去。幽幽的长廊也慢慢安静。病人们都回房休息了。偶尔可以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直到午夜凌晨，急诊室门上的指示灯才闪烁起来。
“谁是家属，金秀家属在哪里？”医生从门里出来叫道。
苏逸和其他人都蜂拥而至。
“怎么样了？医生。”
“病人的情况很不乐观。你们跟我到诊疗室来。”医生到了房间，还未坐下就问道，“我们看了病人之前的病例，她之前患有尘肺病，做了肺部手术？”
“做了右下肺叶切除手术。”
“后来去复查过么？”
“去检查过一次。医生也说康复得很好。然后就没再去了。”
“那她中间有过不适的症状么？”
“偶尔还是会胸闷气短。我说要带她再去检查，她老说不碍事，说只是有点感冒，就一直没去。”苏逸问道，“医生，我母亲到底怎么样了？”
“是尘肺病引发的肺癌？”
“什么？尘肺病之前不是已经治愈了么？”林筱问。
“上次手术只是切除了纤维化部分的肺叶。事实上完全根除尘肺病在全球范围内都是医学难题。现在肺部细胞病变成了癌细胞，大概率是和尘肺病有关。而且肺癌细胞扩散的非常迅速。双肺都已经分布有癌细胞了。不过好在癌细胞目前仅局限在肺部，还没向其他器官扩散。”
“那还等什么？赶紧救人吧。”林筱说道。
“我们根据病人目前的情况，制订了一个有很大风险的方案。就是肺移植。手术成功率很低。所以要家属签字同意。同时也要找到匹配的肺器官。”
“我愿意签字。”苏逸低声道。
“那亲属优先，先去作器官匹配的检查吧。”
“不用了。已经匹配过了。上次医生就建议我母亲肺移植，说尘肺病无法根除，还可能恶化，最保险的做法就是肺移植。但她不愿接受我的肺叶，所以就拒绝了。”
“那就准备医疗费吧。肺切除移植手术费用大概需要五十万。后续还需要长期的药物治疗。另外还可能有排异反应，不排除终生服药的可能。总的费用大概在一百万左右。”
苏逸一下瘫坐在椅子上。林筱和汤文也面面相觑，毕竟这已经不是召集大家募捐能够解决的事了。
“必须得尽快。”医生强调说，“肺部遍布血管和淋巴细胞，癌细胞一旦扩散，后果将不堪设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