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预报上说受西伯利亚寒流影响，寒潮就要来临了。
冷锋过境，气温骤降。时间还没到下午五点，日色就暗了下来。林筱穿着黑色呢子风衣走过十字街头，半空中突然开始飞舞起细碎的雪。落在脸颊上有针刺般的痛感。他抬起头来看红绿灯，冰晶里折射出霓虹异样的光彩。
孔黛酒吧里侍者正调制鸡尾酒，调酒师技法娴熟，拿起瓶口燃烧的摇酒壶向空中抛掷，承接，手势眼花缭乱，蓝紫色的火焰在空中摇曳。调酒师专注地倒入伏特加、番茄汁、辣椒油，分量控制在毫厘之间。最后用榨汁器将柠檬榨成汁，滴入到酒杯中，一杯血红玛丽就被调制好了。
“喝点什么？”
“Daiquiri。”
“还是少糖？”
“对。冰块二就好。潘东呢？”
“在卡座里陪朋友聊天。要我喊他过来？”
“不用。”
“你脸色不好。要不要兑点苏打水。”
“别分心。调你的酒。你柠檬汁放多了。”
调酒师悻悻然继续工作去了。林筱听得伏特加的蓝色火焰呼呼从耳旁划过，感觉整个酒吧都在熊熊燃烧。落地灯散发橙黄色的柔光。天花板上光束灯轮番闪烁，灯光所到之处如野火蔓延。舞池里妖娆舞动的女子，火焰像是烧灼着她的衣衫，火舌从头发冲向穹顶。这时从门外进来两个冰人，看起来冷若冰霜，和周围热火朝天的氛围格格不入，可禁不住酒吧的热火烘烤，很快也开始融化，像是被浇上伏特加的冰块冒着焰火，最后燃烧着的冰人向这边轻快地走来了。林筱感到自己陷入了癔症，眼前景象模糊起来，但冰人脖子上的黑色项链倒是似曾相识的。
“好巧阿。”熟悉的声音。
林筱一时晃了神，揉搓下眼睛。才发现一前一后过来打招呼的正是简丹和方念慈。
“阿。好久不见。”
“你看起来很憔悴。”简丹道。
“是阿。最近失眠得厉害。”
“案子不是已经结了么？干么还心事重重的样子。”
“对阿。苏逸他们不是已经招认了么？难不成现在成名人了。为盛名所累？”方念慈戏谑道。
“案子是了结了。只是我这里出了点问题。”
“怎么了？”方念慈追问道。
“最近精神压力太大。回去休养几天就好了。”林筱话锋一转，“你们又来这里聚会么？”
“上次来觉得这里环境不错。就和朋友过来了。”
道别后，两人走到里间去了。此时甬道里再次浮现毒蘑菇红白相间的斑点，那些圆斑仿佛在随着音乐节奏慢慢蠕动。林筱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夜晚:简丹和苏逸悄无声息中走进了一件无人的包厢，他们在密谋什么？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时潘冬从甬道里过来。
“来了也不打声招呼。”潘冬望着他萎靡的神色，惊道，“您这是演哪一出阿。”
“一夜没睡。”
“怎么了？案子结了。你升迁也有望了。还有什么能让你睡不着的？”
林筱审慎地望向甬道，“简丹经常来你这里么？”
“偶尔吧。怎么突然问这个？你还是觉得她和案子有关？”
“没有。犯罪嫌疑人确实是苏逸一家人无疑。只是我心里还有些疑点。”
“什么疑点？苏逸他们一家提供的证词和你侦查的证据有出入？”
“没有。完全吻合。”
“那你还在纠结什么？”
“虽然苏逸也供认没有其他共犯。可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疑点一直在纠缠着我，怎么都挥之不去。”
“说来听听。我帮你分析一下。”
“置死者于死地的鬼游穴本来是在《甲乙经》的‘阴阳大论第七’那一章节里，从死者卧室暗格里的那本医书也能证实死者经常翻阅的是那一章节，可是死者死前的桌上放着的《甲乙经》为什么会停留在‘阴阳清浊精气津液血脉 第十二’那一章节呢？另外，本来应该死于鬼游穴被刺穿的简露白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吸毒后精神亢奋所以才失误针灸了那附近的死穴么？我总觉得翻错的书页和扎错的穴位之间有着某种隐秘的联系。还有那个一直悬而未决的匿名电话到底是谁打来的。很显然并不是苏逸，因为如果他笃定死者会在那时候性瘾症发作，绝不会在那个时候打扰她。最后，你酒吧周年庆那天，我无意间发现简丹和苏逸从一间黑暗的无人包厢出来。他们之间难道会有瓜葛？一位是未来可期的影坛新星，一位是一事无成的中年男人。他们有什么私下密谈的必要？”
“你审讯的时候问过苏逸么？”
“问过。但他矢口否认。说从来没有和简丹私下来往过。而且坚称说，自己作案和简丹没有丝毫关系。这大概应该是实话。因为他没有任何理由偏袒简丹。”
“但你还是觉得他们之间有某种联系？”
“我也不知道。”
“或者他们那天在商讨其他的事，不过和谋杀简露白没有任何关系。有可能么？”
“我也想过。可他们这两个云泥之别的人到底可以沟通什么呢。难道...”林筱只是这样想着，身体就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仿佛要抖掉那种龌龊的想法似的。
潘冬和他自有默契，早已心领神会，狎亵笑道：“你看过《白夜行》么？两个犯罪嫌疑人一个成为上流社会的名媛，另一个却在社会底层挣扎。但他们却彼此互利共生，绝望守候的故事。”
“你是说未末会模仿东野圭吾？如果未末真的要抄袭别人创意的话。那就请让我在他的小说里立刻暴毙身亡吧。让他请别的侦探做男主角。而且我笃定苏逸绝不会爱上简丹，他望着邱曼那挚爱的眼神不可能是伪装的。更何况他们不仅身份相差悬殊，也并不是郎才女貌阿。花季少女怎么会爱上一个事事无成的老男人，一个游离在人世底层的废物。总之只是想象他们可能相爱都会让我产生心理上的不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