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海面,在游轮螺旋桨的搅动下,变得波光粼粼,水中的月影被浪花拍碎,只剩下点点泛着银光的泡沫,但当海面归于平静时,水中的圆月仍在。
被名为“猫娘”的枷锁束缚的汤汤,本应严格遵守猫娘的教规,将自己的生命彻底交给自己的主人,无论生死,都应由自己的主人决定。但皎月向汤汤投下她的怜悯,降下了月光,将汤汤暂时从“猫娘”的枷锁中解放。汤汤将以猫人的身份获得永恒的安宁与自由。
猫人,是白昼的爱子,更是黑夜的宠儿,无论是在骄阳还是皎月之下,光总是眷顾着这些活泼的生灵,因而,猫人与生俱来便拥有更多的自信与活力,去追逐将尽的残阳,去挽留将散的月光。
但凡事总有例外,在太阳忽视角落的阴影中,总有被造物主所抛弃,苟延残喘的猫人,汤汤曾经就是。
巨大的游轮在海面上飞驰着,在甲板的尽头,护栏外的船舷边,汤汤以一种别扭的姿态静静地坐着。
汤汤抬着头望着天上的明月,身体向大海方向倾斜着,一只手捂着胸口处用来暂时堵住伤口的毛巾,另一只手死死地抓着护栏,整个人如同危楼般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鲜血染透了毛巾,开始从汤汤的指间渗出,汤汤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具象化的感受到生命流逝。
汤汤在等待,等待着伤痛消磨完自己的所有体力,等待着海风蚕尽完自己所有的体温,等待着力竭的自己投入海洋的怀抱。
寒意正在侵占着汤汤的意识,与寒意与困倦的争斗,汤汤再熟悉不过,但这一次多多终于能心安理得的缴械投降。
在意识渐行渐远的幻梦中,汤汤看见了缩在床底的年幼的自己,那个时候,汤汤还算是一个猫人,名为,多多。
寒冷、饥饿、痛苦构成了多多童年的底色,也铸就了多多噩梦的基石。
“咕——”
当多多再也无法通过睡来欺骗饥饿,以安慰空荡荡的肚子时,痛苦也随之而来,这一种痛苦来源于肠胃,像是肠子被打了个死结般的绞痛,疼地多多全缩在一团,就连发出痛苦的呜咽都变成了一种奢望。
唯有此时,多多才希望见到红木——那个给予了多多生命,又带给多多无尽痛苦的女人。
巴掌大小的地下室的狭小房间内,几乎是多多整个世界,而在这一方天地中,只有那狭窄的床底才属于年幼的多多。
“哒哒哒——吱一一”
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一只手推开了嵌着一层铝皮的木门,从走廊上的灯泡投射出的光线将狭窄的房间分割成明暗两个部分,红木高高在上的站在光亮处,而多多则小心翼翼地蜷缩在阴影中。
多多欢呼雀跃着挤出了床底,迫不及待地准备拥抱久违的食物,但红木空荡荡的双手却泼了多多一身冷水。
“你要干嘛?”红木不耐烦的问道。
多多虽然走进了光明的那一边,但瘦小的身躯仍然被红木的影子笼罩着,空气着弥漫着刺鼻的酒气,红木凌乱的头发映射着她糟糕的心情。
“咕——”多多的肚子抢先一步做出了回答。
红木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地关上了门。
“对……对不起!”
随着灯光被一点点挤出房间,多多颤抖的向后退去,但在狭小的房间内多多又能退到哪里去呢?仅仅是在顷刻间,多多就被逼到了角落。
此时的红木虽然表面平静,但多多知道,这只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红木从枕头下摸出一根香烟,点燃香烟后,缓缓走向了多多,俯下身子,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多脸颊。
多多为自己的鲁莽行为感到后悔,可惜世上并没有后悔药,既然做出了行动,也必承担相应的后果。
“你饿了吗?”红木吐出一口香烟,像是在叹息,缓缓着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的,饿了,就该吃东西。”
红木取下了口中的燃烧着香烟,抚摸着多多脸颊的手也从脸颊滑到了下颚处,然后指尖逐渐发力,轻而易举地撬开了多多的小嘴。
燃着火星的烟头在多多面前飘舞着,燃尽的烟灰飘洒在多多的鼻尖,炙热的火光一步步靠近多多的嘴唇。
多多挣扎在红木面前的挣扎,无异于蚍蜉撼大树,燃烧着的香烟被红木塞进了多多的口腔中。
“唔……呜……”
灼烧的刺痛感瞬间在多多的舌尖炸开,紧接着便是上颚,随即再逐步蔓延到整个口腔。
红木死死地捂住多多的嘴,强迫着多多将烟头咽了下去,直到红木看见多多喉处吞咽的动作和心如死灰的目光,红木才绕过了多多。
“咳咳咳……”
除了烟头火星的灼烧以外,劣质香烟刺鼻的烟也折磨的多多苦不堪言。
“还饿吗?”
“不饿了,不饿了。”
“那怎么能行呢?你现在正在长身体呢,多吃点。” 红木再次点燃了一根香烟,戏虐着用香烟的火星,肆意地灼烧着多多的雪白的长发。
多多没有回话,只是紧闭着双眼,感受着时近时远的火光的温度,在心中默默的为自己的安危祈祷着。
“噔噔噔——”
房门不合时宜地被敲响,红木前去查看,开门一看,是房东前来收租,多多也因此逃过了一劫。
完成缴纳房租的红木,也失去了对多多施暴的兴趣,掐灭了烟头,倒在床上,裹上被子,沉沉的睡去。
待到清楚地听见红木的鼾声时,多多才敢稍微放松警惕,强压着恐惧的心,平缓着呼吸,拖着疲倦的身子,再次钻回了床底。
在恐惧和挣扎后,多多的饥饿感愈发明显,但多多对此又无能为力,只能任凭饥饿在自己的身体内肆意妄为。
猛烈的寒风冲开用细铁丝勾住的地下室大门,咆哮着灌进阴暗的地下室走廊,竭尽全力地拍打房门,恐吓着惴惴不安的多多。
多多能闻到,吹进地下室的风,已经有了冬的味道。这意味着除了饥饿以外,多多还将必须与寒冷做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