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圣伊斯福利院
再次闯过凌冽的寒风，拐过六道口，在一个破旧胡同的旁边便是圣伊斯福利院，木质结构的大门在寒风的摧残下摇摇欲坠，大门上的门牌上原本金色的大字也已经褪色，圣伊斯福利院也没有圣和福。大门两侧是枯朽的围栏。
采子与艾雅推开大门，首先便是一个广场，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凝结了一小块一小块的冰凌，反光使得地面亮闪闪的。滑倒摔上一下会很疼很疼。后方是一座教会风的的房屋。无非是较尖的房屋加上一些祷告词与神龛罢了。
大姐艾薇儿此刻正站立在衣服架子前，用长者冻疮的手晾晒着破衣服，她转过头来，朝她们露出一个笑容，说道：“你们回来了，外面很冷吧，快去屋子里休息一下吧，尤其是采子，祷告可是个费神的工作。我一会就去做饭。”
采子冷漠的望着艾薇儿，看她苍白的脸蛋，冻伤的双手，披散的短发，唯一的装饰品是快褪色的浅红丝巾飘在头上，灰白的破围裙以及别扭的微笑。印象中艾薇儿一直在劳动，作为最大的孩子她承担了很多工作，身为十五岁的孩子却没有半分孩子气，成熟的可怕。仅从她的言行与外在，谁能想到她只是一个十五岁身高162的女孩子？她的面庞也早早褪去了孩子的红润，变得苍白，长期的营养不良也使她的身体干扁的可怕。
采子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努力的活着，像这种底层人每天活着就只是艰难的活着，看不到未来的一点希望，这样的日子又有什么可期待，可以露出微笑的呢？她到底为什么这么拼命呢？说到底，只是她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不过既然她那么愿意拼，就让她拼去吧。
“艾薇儿姐姐也要注意休息呀！”
“我没事的，你们快进去吧，外面冷。”艾薇儿挥挥手说道。
采子和艾雅进入屋里，屋里有个壁炉，温度勉强可以接受。院长爱慕斯外出拉赞助去了，十三岁的达利外出去跑腿挣几个铜币，屋里并不安静，五岁的小蒙洛时不时就要哭闹一阵，六岁的德里是个敏感阴郁的小男孩，一直躲在墙角扣土吃，可能智商有点问题。夏利在壁炉边睡觉，艾雅去和思蕊儿去搞针线活了，思蕊儿是个小心眼又喜欢耍小聪明的女孩，喜欢骗傻德里与笨艾雅的东西吃，什么都要斤斤计较，还喜欢耍小心眼装可怜，之前甚至还把主义打到了采子上，自然也是被采子一顿收拾之后老实了，时不时来讨好一下，欺软怕硬的家伙。
采子以祷告之名也是靠在墙边休息，直到艾雅叫她起来吃饭。
达利已经回来了，帮着艾薇儿端盘子，她们今天的铜币也都上交给了艾薇儿，今天的饭一如既往的烂，每人几块塔斯面包以及一碗稀粥。塔斯面包又干涩又咯牙，稀粥里的米也不干净，常常吃出烂米和虫子。
艾薇尔还要喂小蒙洛吃饭。采子机械的吃饭，她现在似乎对一切都很麻木。“这次院长拉赞助可能有点困难，弗里达尔与加里特的边境越发紧张了，说不定又要发生一次战争，加里特周围的国家也纷纷停止了与我们的经济活动，一切都在涨价。光明教会那边的援助可能会缩减，不过我相信院长会顺利归来的。”艾薇儿介绍到。
采子对此毫不吃惊，加里特这个废土国家是没有任何希望可言的，本身这个国家就只是周围各个强国的一个缓冲区，北方是弗里达尔，两国一直存在血海深仇，已经经过了三次大规模的战争，弗里达尔得到了西方血帝国的支持一直想对加里特种族灭绝。
南方是富饶的商国，这片地区的商贸中心，南方的矿石和猎品的中转处，而加里特的定位更是被定死了，这块商国这块肥肉的缓冲区，各个强国的势力平衡点，至于这里的发展根本无人在意。
对内的加里特也是烂的一批，整个国家不同的党派也在深深的内耗之中，投降派和解放派的矛盾根深蒂固，国家政策一会一个样。上层的贵族们只关心自己的利益，根本不在乎底层民众的死活。
吃完饭，艾雅和艾薇儿收拾完了碗筷，大家终于能短暂的休息一下了。采子继续以祷告之名半睡半醒的。很困，但是冻的睡不着。
“采子，能和你聊聊吗？”艾薇儿走到采子身边说道。
“当然可以艾薇儿姐姐。”采子站起身，跟着艾薇儿走出了屋子。
“采子最近是有什么心事吗？感觉你最近变化好大……似乎……你懂的有点多了。有什么心里话可以和姐姐说说哦。”
采子本来也就没打算伪装，她也装不成七岁无知的小女孩：“我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我恢复了上一世的记忆，就是这样的。你不必把我看成七岁的小女孩。”
艾薇儿微微一笑：“小采子想象力真是丰富呢，不过你最近总是闷闷不乐呢，有什么心事吗？”
采子无奈的耸了耸肩，谁让艾薇儿也不过是个小女孩，她自己本身也不够成熟。“没有，艾薇儿姐姐。”
“小孩子说谎是不对的哦，是和其他孩子有矛盾了吗？”
“你不觉着活着很没有意义吗？”采子显得有些烦躁，不愿意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打转了。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说些这些呀，好好生活就可以了，想那么多干嘛呢。”
“我们都没有任何希望可言，一切都被定死了，这个国家，和这个国家的平民，艾彬城下的我们，都一样。”
艾薇儿轻轻敲了敲采子的脑袋，教育道：“小孩子不可以说这些话，真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未来肯定是有希望的！”
你相信就好。采子默默在心中说道。装出一副虚心接受批评的样子，总算把思想教育课熬过去了。
之后采子也和其他女孩一起加入了针线活的工作，采子麻木的看着针一动一动的，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机器。不过她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在傍晚时分，院长爱慕斯终于拖着疲惫的步伐回来了，收获了孩子们的热情欢迎。爱慕斯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修女，瘦的像个圆规，个子并不高，常年穿着一身黑色的修女服。三十多岁的年纪就已经显出了老态，眼睛已经凹陷下去，但神色很慈祥，嘴唇薄薄的，皮肤已经变得干枯，脸上也有了皱纹，头发的颜色也是浅灰。她是一个充满爱心与风险的女人，她很善良，为可怜的孩子们奉献了自己的一切。
“光明教会最近也很紧张，东方的那些吸血鬼一直在边境挑事转移她们的精力，目前光明帝国也没有太多余钱来援助我们了。而且弗里达尔的那些混蛋一直在搞经济封锁，不过好在这个冬天的援助还是有着落的。愿光明女神能解放这片苦难的地方。”爱慕斯祈祷着。
光明女神怎么会关心这里无用的凡人，加里特目前的一切都是各大帝国整出来的产物，自然也有光明女神的一份功劳。弗里达尔不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来进攻孱弱的加里特吗？血族，精灵，龙族，人类互相处于一个脆弱的平衡，两百年前崛起的血帝国不正是瞅准了这个空挡扶持弗里达尔扩展势力范围吗？这种扶持大概率也有精灵和龙族的支持，它们两族对于商国人类占据的大片利益一直不满意。人类自己也不团结，北方的冰雪帝国与光明帝国在之前的大战中已经生出的间隙，没有足够的能力去遏制这些。总之，没有哪个帝国会来救他们的，目前没有人敢开第一枪。绥靖，这个词就很合适。只是牺牲一下加里特的人罢了。采子在心中想到。
年龄较小的孩子们会玩一点无成本游戏，年龄大点的孩子在爱慕斯的教育下上课，怎么尊崇光明女神，怎么修身养性，背诵那些复杂无聊的祷文。采子一直在麻木的发呆，她实在不觉得所谓的神明有什么值得尊敬的。
夜幕很快降临，采子冷的睡不着觉，薄薄的小麻布毯子根本不足以御寒，她记忆恢复后失眠就越来越厉害，一方面是困的不行，一方面就是睡不着，她就只能睁着眼睛望着漆黑的天花板，一分一秒熬这麻木的生活，实在想不明白活着到底为了什么，只是自己麻木的活着。越想感觉呼吸越困难。
活着就只是为了活着，活着就已经不容易了，活着就占据了人一切的精力。贫穷，饥饿，寒冷，疾病已经填满了生活。她伸手抓了抓，什么也抓不到，她影影约约的看到自己的两条胳膊像是难看的扫帚，泪水不由得在眼眶打转。
每一夜都很漫长，采子将毯子裹住头，尽可能将声音压到最低以免被别人听见，身体蜷缩成一个小球，肚子感受到腿的冰凉，双手捂住嘴，轻轻的抽泣，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感觉好难受好痛苦，好想死，不想回忆，但过往的碎片却总是攻击她，怎么躲也跑不掉，她害怕又绝望，像是被狠狠掐住了脖子……哭到意识昏厥就睡过去了。
明天就又是麻木的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