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恩斯，只是远离萨尔维斯本土的莱茵属地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领主的姓氏。
勉强些的话似乎也能算作那位传说中的克洛维希大帝的无数后裔之一，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其中的联系不会比桶装水和罗马更近，不然也不会封地在远离政治中心也没有特殊价值的贫瘠的地方。
只是那片贫穷的土地是我的故乡，而克莱恩斯，是我的姓氏。
应当被我称为父亲的贵族在二十年前继承了那片土地。
在我所听到的传说里，他在继承领地后就卖掉了那里的一切去了正处于战争之中的萨尔维斯皇都闯荡，没人知道他在那边经历了些什么，又是否进入过军队参与战争。
只知道他回来时，带着足够赎回领地的财富，以及我。
他认死理，又永远觉得比其他高人一等不肯听劝，按他这样莽撞地性格能全须全尾地回来真是件匪夷所思地事。
他很严苛，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能感觉到他的期望，那样地眼神太过于殷切，就好像我是什么可以用来实现目的的装置。
他教我识字还有萨尔维斯宫廷那些繁琐的利益，稍有错误或是犹豫就会受到他的惩罚；他在整个莱茵物色剑术导师，训练从天明直到日落，所以没有谁能在他这里待满一个月；还有那该死的每年一次的验收考核之类的事情。
但他不是什么坏人，他会记得几乎没人会特意去记的生日，不影响那些该死的课程的要求他也不会拒绝，没有阴阳，也不是口头上的答应，他是真的会去准备那些只是随口一提的要求。
他想让我做到他做不到的事，他用尽全力也做不到的事，从很早之前我就知道的。
我不尊敬他，我也不喜欢他。
他的期望过于炙热，那种只是稍微触碰就会被烧干净所有的热量是我做不到也绝对不会去做的事。
那选择拒绝的理由是什么呢?又有什么资格以什么身份来否定已经做到如今的自己呢？
摩擦是难免的，曾经有一次我把自己的房门反锁，在他对付门的时候翻过窗户下到庭院从后墙逃走。
那几天是很快乐的日子，很幸运的没有下雨，于是喝泉水，吃坚果和逮到的小动物，不被任何人要求，只随着自己的心意做事。
几天后的圣格鲁斯节时，我回到了村子。我记得日子，这天相传是皇帝与教会和解的日子，双方的军队原本在圣城黎凡特对峙，战争一触即发的时候教宗与皇帝二人没有任何随从跟随下在两军之间商谈，兵最终达成了和平。
到了如今也就成为了不追究与和解的日子，就算互为仇敌在这一天也必须和平相处，原本的打算中我也是应该在这一天回家的。
毕竟我不可能一直在林子里待着，和解是一定会发生的事。
现在想起来，比起逃走，更像是想向他说明自己的不满吧？
那一年的圣格鲁斯节有些不同，街道上的行人很少，而且都向着广场而去。
走到村子中心的广场时才能看到那个临时搭起来的高台，一个男人站在上面拨弄着琴弦。
全村的居民在台下围了一圈又一圈，他却毫不在乎的连眼睛都不曾睁开，围在他脖子上的那条有些褪色的围巾随着寒风飞舞着，带着悠扬的音符一同飘荡直到天边。
那是我第一次有了发自内心想去做到的事情。
“先生您要知道，在这里的平原上开春之前是很寒冷了。所以您如果不赶时间的话可以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的。”
他接受了这个提议。然后在宅邸的客房住了下来。
我应当记得他的名字，现在却无论如何都回想不起来。
再见到父亲时我们都没有言语。
他确实没有责怪我，一切照旧，只是将我房间的窗户完全定死了。
在我完成子爵大人的功课后，偶尔回到他的客房里去。
他知道很多故事，而且都是我不知道的。他给我讲了大帝那些与父亲知道的不一样的故事，讲他是如何以少胜多一次又一次粉碎掉针对萨尔维斯的联盟，讲他与那些出生不同的勇士们的相处。也会和我讲那个叫做玛格丽特的血魔的故事，讲她的残暴和嗜血，讲他的·反复无常与咎由自取。
但他终归是要走的。
我与那位领主大人的关系走到了尽头，他一直以来在做的都只是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在我的身上，或许在他的眼里，我不需要什么自己的思想，不应该拥有做出选择的权力，他将我的人生像被蛛网捕获的猎物那样愈收愈紧。
在他看来，后代是生命的延续这句话就是字面上的意义吧。
但那不是我的东西。
我不需要这些，而他也绝对不会去懂我想要什么。
像罪犯一样被押送到北方的要塞的时候，那些或真或假搞不清楚的温柔就被真正撕碎了吧。
——
就当是遵从了根本不想说出口的本心吧。
毕竟我又不是什么被同理心支配行动的圣徒，就算再怎么感觉到悲伤，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也没办法去改变。
摸向剑柄的手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就当是心血来潮想做些什么的想法又心血来潮般地消失了吧。
就当是这样子的吧。
“要这么久的吗？你不会是在想该怎么干掉我跑路吧”
抱着柴火的我走近屋内的时候不可避免的还是被她吐槽了。
“先不论打不打得过的问题，就算真的干掉你了我又该怎么应对血魔的军队？”
打火石擦出火星，然后将点燃的干草塞进铺上干草的壁炉。
然后，就有浓烟会冒出来。
这只血魔就趴在一边的沙发上盯着我。
“看什么呢？”
“怎么说呢，就是突然觉得魔法真的好便利啊之类的。”
摆弄了许久都没有动静的壁炉就这样燃烧了起来。
气氛陷入了沉默，我与她都只是盯着对方的眼睛没有什么交流。
那双红宝石一样的眼睛就像是有什么魔力一样，只要盯着就不自主又回到了之前的思索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