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战场上的生活,那我想应该是——压抑。
躲在沉闷幽闭的隐蔽壕里,只能束手待毙的感受火炮猛烈的轰炸。在战壕外时刻小心自己成为狙击手的目标,担心被一枪打爆脑袋。即使到了晚上,也不能安心入睡。因为要提防着敌人的夜袭。
战争就是如此。每时每刻都在消磨你的精神。把你的灵魂抽取出来,像捏彩泥一样肆意妄为地蹂躏、践踏,直至把你的思想、情感、人格都变为它满意的模样。
谁也无法逃脱。即使战争结束。
你要问我是否感到恐惧——那答案是肯定的。
我害怕被子弹打穿头颅,害怕破片嵌入我的身体里,害怕被炮弹炸成肉沫。
但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
我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哭得死去活来,吓得屁滚尿流。最后在生不如死的痛苦中死亡。
我的确怕死。但我更怕死得很难看,像一只不知何时何地腐烂死去的野狗。
……
不过有些时候,我也不全是感到恐惧。事实上,我还从中感到一丝——安心。
是的,安心。没有比这更贴切的词语了。
我喜欢听着远方如闷雷般轰轰作响的炮击声,喜欢像打字机一样嗒嗒嗒的机枪声。两者共同创作了一首独特的交响乐。让我安然入睡。
我感受着子弹划过身边的气流。爆炸产生的铁屑划破皮肤,那种灼热感和疼痛,像镂刻在我的骨髓里,永远不会遗忘。
还有空气中弥漫着的腐烂、腥臭,充斥在鼻腔里的硝石的气味。这一切的一切,无不提醒我,我还活着。
它们给了我依然存活于世的安心感和真实感。而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意义。
只要还活着,就还有价值。只要还活着,就还有机会。只要还活着,就还能够——
感到后悔。
…
…
…
自开战以来,已过了两个月的时间。那份热情、喜悦早已随着速决战的失败而破灭。
大部分莱茵人在战争初期可是充满了信心——这点还是看得出来的——但现在,死去的战友、胶着的战线,都让人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
也该放下那份自傲、自负,认清现实了。
当然,战争支持度还是有的。只是变得务实,而不是瞧不起其他国家。
就像普通人类。虽然确实比不上兽人,尤其在近身战的时候更是只有被虐杀的份。
但现在是现代化战争。他们发明了各种各样的武器,专门用来对付兽人。
我见过的就有——中间威力弹,不为杀死敌人,而是造成空腔效应持续伤害。就算兽人再耐打也无济于事。
能把人打成海绵的霰弹枪,这里变成专门对付兽人而设计出来的武器——以钢珠、破片造成伤害的地雷。
在一次进攻,就有人踩中了这个陷阱。我们发现他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伤口处完全就是一团烂肉。最后只能给他个痛快。
由于联军有很多这些武器,搞得我们只好穿上铠甲——只穿护腿和保护重要器官的部分护甲。
此外联军有时还释放腐蚀性气体。对嗅觉灵敏的兽人特别有用。有用到能把鼻子腐蚀掉的那种。所以我们战斗时总是带着防毒面具。
而我们这边,只要抓住用这些武器的联军士兵,就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我见过有人把一个王国士兵关进躲避炸弹的临时掩体,往里面灌毒气弹,再封住洞口。又或是故意让法兰战俘去踩雷。拿有凹槽的刺刀给联军士兵放血。把一群人挤在一起,然后用燃烧弹一次性解决。
诸如此类问题数不胜数。
…
…
…
战壕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等待。毕竟适宜进攻的日子就那几天。
我们要么修战壕、警戒、巡逻,要么一整天都在打牌。
有一天,后方送来了用来帮忙清理老鼠的自动机。当时鼠患成灾,让我们苦恼不已。
事实上每条防线都或多或少会有这个情况——也不知道那些东西是怎样,繁殖的这么快。
我作为负责人去交接货品。然后我看到了熟悉的黑发少女。
“好久不见。”我说。
“居然是希尔德!好久不见!真没想到你会在前线。感觉如何?”
“不算太坏——你现在是后勤吗?”
“是的。”卡拉回答道,“我跟你说,这次可是好东西——小助手,好帮手!灭鼠交给它来准没错。”
说完,卡拉像变戏法一样展示送来的机械。一个…长着四条腿的扫地机器人?
“说真的…这东西有用吗?”
“哎呀,别看它造型抽象了点,这个款式现在可受欢迎了。体型小,坚固耐造。自带一个小型点火器。除了灭鼠,还能处理可燃垃圾——就是要耗油。不过这都不是事儿!”
“可燃垃圾……这里确实挺多的。”
“是吧?”
卡拉似乎没听出我话里有话。
之后,我们短暂聊了几句。
“我先走了。下次给你带书来!”
“不用。放在这里容易烂。”
我向她挥手告别。然后把东西带回去。
…
“它不会把我也杀了吧?!”
躲在一旁的约翰娜喊道。
“怎么会,”我无所谓的说着,“小助手没有那么智能。只能按照设置来行动。而且还需要些人为操纵——这跟电路有关,涉及到我的知识盲区。总之,就是这样。不用担心。”
听到这个消息,她放松下来。一段时间后开始好奇的把玩起小助手。
后来约翰娜不小心放火烧到自己的尾巴。就再也没碰过小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