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梦。
当我睁开眼时,发现我正身处于雪山当中。
这里一片荒凉。除了白雪和岩石外空无一物。
湛蓝的天空纯洁无瑕。明媚的阳光灿烂辉煌。
无垠的雪山,峰峦叠嶂。
它们显得我是如此渺小。
我不知道该去哪儿,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只能毫无目的地走着。
在这白茫茫的世界。
积雪很厚。
每一步,都步履维艰。每一脚,都深深没入雪中。我努力把脚从厚雪里拔出来,然后继续向前,向着山顶前进。
然而,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即便这里冰天雪地,我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即便这连绵不断的雪山是如此巍峨耸立,是绝对不可动摇的存在。但它们却依然透露出一种违和感。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我不明白。
这太阳似乎是无法直视的。这世界似乎是无法言喻的。这雪峰似乎是无法企及的。
我走了许久。最终发现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我其实一直在原地踏步。因为不管我走多长时间、走了多少步。我和山顶的距离都是不变的。
甚至连我不管朝哪个方向走去,最后都还是处于同一个位置。
这……
我想不通。
或许梦里本就毫无逻辑可言。
于是我选择放弃思考。慢慢躺下身。
我感受到如绒毛般的松软。很柔和。也很舒坦。
四周非常清静。仿佛世界被按下了暂停键和删除键。
无风、无声、无物。
只有我和雪山。
这种感觉还挺特别的。就好像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一样——应该说庆幸,还是伤感呢?
无论如何,在这个地方想那些有的没的,也就只能在一旁想着了。
不过,大概过了几秒钟时间,我听到踩雪的声音。
我赶忙起身,看见一个男人朝我走来。
看不清楚他的样貌、着装。只能通过体型辨认出是一名男性。
他突然出现。我想说些什么,发现自己开不了口。而那个男人在下一刻就出现在我的面前——几乎是一瞬间,一眨眼的功夫。
他近在眼前,但他的面庞依然是模糊不清的。
男人一言不发。
然后,他缓缓举起双手,轻轻抱着我的脑袋。
我没有反抗。也不觉得排斥。
我很疑惑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就是不说话。
我们像这样看着对方,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突然,男人拉近距离。我们的脸几乎快要贴上。
接着,男人的面容不再模糊。变得无比清晰。
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不,更准确的说,像是脸从里面翻出来。他浑身开始溃烂,肢体扭曲、颤栗、生长。最后完全变成一个异形。
他狰狞的看着我。而他身后,我似乎听到了骨肉摩擦的噗呲声。
那是一对由血肉组成的羽翼。
我可以感觉到我们正在上升。
雪山开始摇晃。然后我看到——血红色——和眼前这个家伙一样的,数以万计的怪物。它们从山顶出现,如同雪崩般滚滚而来。
“——————!?”
我猛地睁开双眼,喘着粗气,慌忙地环顾四周。
一片寂静。偶尔传来某人的鼾声。
我松了一口气。幸好,是我熟悉的宿舍。
……
宿舍?
我回过神来。但转眼间,火光冲天。
火焰,火焰,火焰。
腾空狂舞,宛若炼狱。
大楼在燃烧。天空在燃烧。人在燃烧。
但火焰的意图不在湮灭,而在折磨。
痛苦着,哭喊着。因为一切生路皆消逝在炙热的烈火之中。所到之处,皆为熊熊大火。它们跳动,点燃。如怨如诉。痛苦着,哀嚎着。因为这火焰不会燃烧生命。它们只会烧焦每一寸肌肤,烧尽每一根神经,烧死每一个细胞。
即使已烧成黑炭,也依然在燃烧着。
撕心裂肺的呐喊、号叫,来自于毛骨悚然的疼痛。惨不忍闻。它们从四面八方钻进我的耳朵里。让我揪心。让我……快要崩溃……空气始终灼热而稀薄。我几乎喘不上气,快要憋死在这里。
然后,
下一秒,我回到正常的楼内。
人们欢笑,丝毫没有恐怖。我惊恐,奔跑呼喊。
可无人在意。无人知晓我的存在。人群的嘈杂声盖过了我的声音。
我奔跑着。
然后画面再次切换,再次变成火灾。号叫又回来了。余烬也回来了。它们照样在燃烧。只有我安然无事。
正常,异常。不断变换。
人们嬉笑怒骂的身影,与痛苦哀嚎重叠在一起。
我紧紧闭上眼睛。不再去看。捂住耳朵,不再去听。
结束了吗?我问。
应该是的。我答。
终将结束。我说。
…
…
…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耳边轰隆的引擎声。
我发现自己坐在边三轮摩托车右侧的座位上。
狂风呼啸,吹得我的发丝一团糟。而摩托车在马路疾驰。两边是破败的房屋。前方则是……一群饥肠辘辘的行尸走肉。
我看向驾驶位。
“……父亲!?”
我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下来。
驾驶摩托车的,是我的父亲,盖尔特·克里姆。
他戴着黑色太阳镜。露出笑容。
“抓稳了!”
“唔————————!?”
在父亲说完的那一刻,摩托车……飞了起来。
我们仿佛失重一般,腾空而起。然后稳稳落下。就算面对乌泱泱一大片的行尸,也难不倒父亲。
跳跃,落下。我紧紧抓住车边。
摩托车飞向空中。
…
…
…
“妈的,什么玩意儿?”
我坐起身。黏糊糊的头发粘在一起,背后冒了一身汗。脑袋也像宿醉了一样,头痛欲裂。昏昏沉沉。
第二天早上。我撑着惺忪睡眼,走出营房。
“早啊队长——”克罗恩打招呼,“我去!?你这是喝了多少!?”
我揉着太阳穴:“你好烦耶。昨晚没喝。而且我也不喝酒。”
“那你昨晚干嘛去了?”
“别提,做一晚上的梦。现在难受的要死。”
“什么梦?”克罗恩好奇地问道。
……我沉默。
开玩笑,怎么可能会说啊?
和父亲坐着会飞的摩托车什么的……
绝对要把这个梦带进坟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