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险！”
破空声猎猎作响，那柄镰刀正被那女子挥舞着，袭向碧落的脖颈。她堪堪躲过一击，连皮肤上的毛孔都感受到了刀刃的灼热。
拉开距离的碧落毫不示弱地伸出手来，准备唤出虚影刃来战斗，“要上吗？你这家伙便放马过来……欸？我的刀剑呢？！”
她连忙摸着自己方才存放护符的衣兜，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不见了！
“喂，打架就打架，你别耍手段！快点把魂石还给我！”碧落天嘴上很强势，实则早已逐渐乱了阵脚。
“哦，‘还给我’？你就没想过，那东西真的属于你吗？”从苍月青的言语中，碧落听不出任何计谋得逞的欣喜。
“身为秩序的代行人却拥抱了混沌之黯，我真的不明白……是该惊奇于你的特殊呢，还是该因如此的亵渎而愤怒呢？”
青猛然侧身回旋。话音刚落，又是凌厉的一闪。
碧落踉跄着稳住身形，心里暗叫不妙。不仅是魂石，自己连战斗的本能都失效了！
右拳护住头侧，左臂横在身前，赤手空拳的她只能被迫做好徒手死斗的准备。
“顽固。”冷哼一声，青将大镰向身后掷去，借力冲向碧落。
唰！被皮裤包裹着的修长美腿径直踢中了她交叠格挡的双臂。钻心的疼痛传来，碧落难以理解，面前这名女子娇柔的身躯中，如何能蕴含如此深厚的力劲。
攻势远没有结束。接下飞踹的同时，碧落余光瞥见了回旋袭来的镰刀。在青收腿的刹那，越转越快的光刃便呼啸而至。
“可恶……”碧落顺势倒下，却没想到苍月青的追击仍然猛烈。抓住铿然砸入地面的镰刀，她就像钢管舞者一般，身体绕着长柄旋转起来。
被压制的碧落只能伺机向侧方滚去，狼狈不堪。生死攸关的时刻，偌大的观星台顿时变得狭窄局促了。
碧落天翻身爬起，注意到苍月青恰好在提刀后撤。“有破绽！”她奋步向前，重拳挥出，直冲面门……
嚓——
她怔在了原地，看着自己顷刻之间与胳膊分离的小臂与右手。
大镰从青的身侧挥斩，掠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穿过她的臂膀。切口如此整齐，连鲜血似乎都被吓住了，才没有立即喷洒出来。
“啧，偏了。”斗笠之下，苍月青的神情冷淡而平静，仿佛自己一直置身事外。“要是你没有及时减速，斩断的就会是脖颈了。”
瞳孔放大，躯干抽搐，震慑住碧落的，不仅是姗姗来迟的痛楚，还有，挥之不散的恐惧。
被天启兽击倒的时候，她的伤势也许不逊于现在。可是，那种任人鱼肉的无可奈何，绝无仅有。
孤立无援，就是这样的绝望吗？
亮红色的弧光再次闪过。
“呃啊——！”
来自脚踝的剧痛。镰刃迅捷的回钩切断了她的腿腱，让碧落整个人向后倒伏在地。
苍月青并没有给她感伤的时间。最后一击，下砍的刀尖整个刺穿了她的胸口。她看着脚下的少女逐渐瞳孔发散，身体不再有起伏，却仍没有将手中的大镰从她的躯体中拔出来。
“不过如此……即使在自己的世界里，意志仍然这般软弱吗……”
视野被黑暗笼罩，那是碧落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她能感知到，嘴里的鲜血味逐渐褪去，心脏停止跳动，呼吸慢慢微弱，仿佛一只大手已经钳住了她的咽喉，要将她带到永恒的黑暗中去。
如果在这里死去，那么，现实世界里的我，会怎样呢……
春云，爸妈，你们会怎样呢………
在一片虚无中，那个濒临死亡的十九岁少女，感受到了体内的某种力量。如同从不安的梦魇中挣脱，她的脊髓中仿佛传过一股急促的电流，唤醒了沉睡的五脏六腑。
对啊，这里是内心世界，属于，我自己的世界……
不弄清一切，一切的一切，我是不会轻易倒下的……！
苍月青从远处收回目光，凝视着脚下骤然恢复喘息的碧落。不知为何，那斗笠下半遮半掩的容颜，竟流露出了些许的欣慰。
“咿呃………呃啊啊啊！！！”
光芒顷刻间迸发，耀眼而绚烂。
在碧落竭尽全力的怒吼中，她挺身而起，用仅剩的手臂死死钳住了刺入胸口的镰刀。
她似乎再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右手——她的断肢与伤口周围浮现出亮白色的轮廓。在那新生的肌理中，金灿的纹路蜿蜒，宛若血脉在身体中奔腾流淌。
“我，不会倒下…！”
握紧由纯白魔力组成的右手，化掌为拳。
“就让你看看，我的…意志…我的决心！”
她的双眸直视前方，澄澈如雨后初晴，闪耀着温暖明亮的光芒。
嘶的一声，橙红色的能量刀刃便湮灭在她的拳势之中，巨镰的长柄也随之断裂。翻身跃起，她抓住原地不动的苍月青，向她攻去……
而就在这时，她的身体仿佛撞上了一层隐形的障壁。身前的女子，宏伟的天文台，还有傍晚天空中若隐若现的星辰，都开始像水晶破损一般，遍布裂痕。
碎裂。四散。
从梦魇中挣脱，重新映入她眼帘的，是半空翻飞的砖石瓦砾，手中躁动的虚影双刃，以及那个脖颈只与剑刃一步之遥的紫发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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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尘烟中，碧落略显笨拙地稳身落下，闪身藏匿到通道的断墙之后。
不可思议……那个白希晓月…真的被失去意识的我打败了？
她看了看手里刚刚从晓月脸上抢来的眼镜，思绪万千。
刚才发生了什么？这里为什么损毁这么严重？春云…他怎么样了？
还有……方才，我为什么只是抢下了她的眼镜……而没有直接挥刀呢？
我不知道。晓月，她是我们的敌人……但是……
我下不去手。
方才，刃锋已经斩入了晓月的侧颈，若非她及时收回虚影刃，恐怕晓月就会当即身首异处吧。
不过，碧落也没有忘记春云的话，抢下了她装有眼镜的魂石。也就是说，她可以用这块魂石，自行启动『源能引擎』了。
“现在……我必须赶到防御中枢，帮助春云启动系统……”碧落不知道摔落下来的晓月在何处，而显然，自己的身体已经处在了虚弱的透支边缘。
此时，面前的通道开始逐渐亮起，闪烁的灯光似乎在指引着自己的去向。碧落开始一步步向前走着。她知道，修复越早完成，雾里春云的处境就会越安全……
“站住。”
碧落的心脏顿时一紧。转过一个拐角后，她几乎是直直地撞上了举着剑以逸待劳的白希晓月。
开玩笑的吧？！
然而，晓月并没有发动攻击，而是……紧紧抱住了她？接连受到刺激的碧落已然宕机了。
随后，她听到了铿的一声。转头，碧落看到晓月的那把剑已经钉在通道的墙壁上，连带着刺穿了墙后的一个不明人形物体。
那个东西浑身着黑铁重甲，手里还拿着一把狰狞的弯刀，显露出强烈的恶意……是天启兽！那种诡异的能量波动与压迫感，即使换做常人体型，也没有丝毫改变。
一个响指，那副眼镜应声从碧落衣兜中飞出来，回到了晓月毫无血色的脸上。然后，她挥手召回了自己的剑，再次开始复制拟化，将剑阵环绕周身。不过，这些飞剑无论是从数量还是质量，都显然大不如前。
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几把样式各异的黑铁武器突然从墙壁中刺出，斩开一道裂隙。慢慢的，扭曲的装甲人形开始进入通道。
“这些天启兽能苏醒，是因为感受到了引擎重启完成的能量波动……也就是说，春云…他做到了。”晓月像打地鼠一般，吃力地控制剑阵攻击涌现的天启兽，
“我差点要了你的命，你也差点要了我的命。现在，我们扯平了。跟我走。”
“跟你…去哪？”碧落的手被晓月紧紧攥住。
“防御中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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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斜靠在墙上，看着晓月又一个响指，把自己的眼镜变成了一块蓝紫色的水晶，装进了操作台的处理罐。
看来连眼镜都是拟化的结果啊……碧落不禁开始吐槽，“春云这家伙看上去挺聪明，没想到还是有失算的时候。”
“不，”晓月没有转头，“我的拟化魔法是与生俱来的天赋，魂石只是负责供能与增幅而已……毕竟这已经是我的最后底牌了。”
“况且，谁都会犯错的。对于雾里春云而言……这不是他唯一的错。”
“所以…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除掉你。只是，我做不到。并非是主观情感上的障碍，而是…每次都会有一种莫名的阻力，将情况变得一糟再糟。恐怕，如果我坚持这样，事态终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晓月侧过身来，眼神不知注视着什么。碧落能看到她颈侧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即使经过处理，却仍在缓缓渗出鲜血。
不像是在说谎……但是，为什么？
“我知道事情的真相……一切真相。但基于某些法则，我，什么都不能说。”
她的目光穿透全息屏上跳跃的数据，马尾辫随着轻微的摇头而摇曳。
“碧落天，你，只能知道两件事。”她找到显示大陆地图的那部分控制台，摸索着打开了它的外壳，露出里面正在闪烁的装置。
“一，不要相信天启的话，更不要尝试直接与他建立联系……”
嗤的一声，待碧落反应过来，晓月已经用手中的「涅菈」刺穿了那个装置，再一拧，精密的魔导核心瞬间四分五裂。
“你这是…！”碧落着急起身，又被她凌厉的眼神逼得坐了回去。
“二……你，是我们所有人最大的威胁。所以，不要向你内在的暗影屈服……”
“或者，如果真的到了最后境地，那就试着将它驾驭，化为力量的一部分吧……说实话，我有些期待…那种从未向我展现的可能性。”
语毕，她挥手取走浸泡中的魂石，用剑在地面上刻下复杂的铭文。片刻后，她的身形逐渐消失在紫色的光柱中，留下碧落一个人依偎在墙角，陷入沉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