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冰与雪的葬礼

作者:月榭梨花雪 更新时间:2024/6/26 20:58:04 字数:2797

雨后的青之湖澄澈如镜,倒映着如洗的碧空。湖畔柳树的枝条上还悬挂着许多水珠,于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远处的山峦被薄雾笼罩,若隐若现。

汐音伫立在湖边,眺望着波光万顷的湖面,如羊脂玉般白皙的肌肤在湖光映衬下显得更为细腻柔美。微风拂过,吹起汐音的黑色长发,也在湖面掀起了万点涟漪。

此处名为青之湖市立公园,在暻月市居住的五年间,每当心情烦闷之时,汐音常常会到这里来散心。

传说在镰仓时代,禅宗问空法师追寻大妖怪青坊主至尾张国,最终与当地阴阳师常夜院清盛合力于一无名湖边击败青坊主。青之湖由此得名。

而此时此刻,这里也成为了汐音特意挑选的,与名为濡女的妖怪一决胜负之地。

假设濡女确乎有着凭借“水”实现瞬间移动的能力,那么凭借刚才的一些蛛丝马迹,汐音还能做出一些推测。

首先,应该只有当某处的水积聚到了一定量,濡女才能借此完成移动。不可能说只要有一滴水,濡女就可以从中出现。否则濡女还有什么必要费心思在地上制造积水,创造使用能力的媒介呢?濡女最初出现在汐音家的厕所中,可以认为,至少得有抽水马桶中或略少的水量,濡女才能施展能力。

第二,濡女能力的使用应当存在着某种限制,它极有可能不能在短时间内重复使用传送能力。刚才汐音将濡女关在自己的公寓中,濡女并没有马上发动能力来追杀逃跑的自己,尽管汐音下楼时看到,走廊中存在着可以为濡女所利用的积水。

今天是工作日,下午一点的青之湖市立公园空无一人,唯有于枝叶间鸣啭的飞鸟,为这里增添了几分生命的气息。

汐音紧张得用左手握住了右手的手臂。

从遭受濡女袭击到现在,汐音从来没有使用过雪女的力量,因此对方绝对不会知道自己在妖怪游戏中的“正身”。

这也许会是在即将到来的对决中,自己最大的胜机。

只是不知道再次使用雪女的力量,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这下子是不成功便成仁了。

种种迹象表明,名为濡女的参与者已经失去了大部分作为人类的智慧,所以应但无法看破自己的陷阱。

当然,若对方真的不来,愿意就此收手,当然是皆大欢喜。即便只是暂时的,但自己很快就要搬离这里,到时候濡女想要在暻月市再次找到自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然而,汐音可以感觉到濡女依旧位于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她有预感,要不了多久,濡女一定会来到这里。

天空之上,一片巨大的积云飘过,一时间遮蔽了阳光。

也正是在此时,汐音的想法得到了印证。

青之湖的湖面突然猛烈波动起来,栖息于湖面的水鸟受到惊扰,慌忙煽动翅膀,朝着天空飞翔而去。

从湖面的万千波澜中出现的,是人首蛇身的妖怪。

濡女从青之湖中出现,小半个蛇身猛然间钻出湖面,周边顿时水花四溅。

这样的出场,果然是名副其实的水妖啊。

汐音如是感叹道。

“濡女!请允许我暂且称呼你濡女吧。如果你还有曾经身为人类的意识的话,请你想一想,参与者之间像这样互相争斗,最后会有真正的胜利者吗?”

汐音凝视着青之湖中的濡女,大声呼喊道。

“人类……食物……”

可惜,濡女并没有对汐音的话语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一如往常地不断重复着意义不明的话语。

“这样啊。看来你已经彻底失去自我,堕落为真正的妖怪了呢。既然如此,我也不需要有所顾忌了。”

濡女的反应在汐音的意料之内,但此刻汐音的心情还是不免有些沉重。

“那么……”

这个方法到底能不能奏效,实际上汐音也不敢完全肯定。

毕竟,对于妖力,对于雪女,对于妖怪游戏,她也算不上有多深刻的了解。这次的计划,也只是在理论上可行罢了。

但是,为了彻底解决濡女的问题,让自己从这不断迫近的死亡威胁中挣脱出来,有为之放手一搏的价值。

汐音抬起左手,霎时间,天地为之变色。

天空依旧晴朗,但以汐音为中心方圆五百米的空间,已然飞雪漫天。

汐音的长发再次化为了银雪般的白色,随风起舞,融入了遍布天地的雪色之中。

飘雪落在湖面,青之湖的湖水以惊人的速度结为坚冰。

尽管智力已经远不如身为人类之时,但见到这样的天地异相,濡女还是立马察觉到了危险。

它试图赶快将身体从湖中挣脱出来,可惜湖水冻结的速度比它更快,不过几秒之间,小半个青之湖就结为了寒冰。

深达四米的坚冰包裹住了濡女,让它动弹不得,即便它挥动自己粗壮的尾巴击碎了禁锢自己的冰块,在濡女来得及做出进一步动作之前,湖水又会再次凝结。

更可怕的是,这块突然产生的寒冰表面温度低至零下八十度,在这样的极低温下,大部分生物均难以生存,即便是妖怪也不例外。接触冰面的每一秒,濡女体表的细胞都在以排山倒海之势迅速死亡。

没有过去多久,濡女还未来得及附上水面的下半身已经彻底坏死。

感到下半身失去了知觉,濡女拼命扭动着那巨蟒一般的身躯。

此时此刻,数百立方米的湖水结为坚冰,成为了汐音的力量。天地同力,又岂是濡女可以对抗的呢。

现在濡女那混沌的意识中感到的只有无比的后悔,自己不应该贸然把整个身体都转移到这个湖里,致使像现在这样被困住。不对,应该就不应该轻易使用能力,它的能力在十分钟内只能使用一次,要与另一位妖怪游戏的参与者作战,应当将之留作保命的底牌才对。

在这之前,濡女还未遇到过任何一位其他妖怪游戏的参与者,而虐杀那些普通人时,从未遇到过任何能真正对它造成威胁的抵抗。

而眼前这位参与者之前表现得那么弱小,几乎和寻常人无异,而现在竟然能展现出如此可怕的力量,濡女终究还是轻敌了。

“人类……妖怪……”

早就失去了语言能力,濡女只能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嘶吼。

“化为永恒的坚冰,沉睡至世界终结的那一天吧。”

汐音忍受住不断冲刷着脑海的狂风暴雨,如是宣告道。

话音刚落,彻骨的寒意顿时超脱了湖水,向着濡女的头顶蔓延而去,濡女露在湖面的半个身体上也逐渐结上了厚厚的冰层。

濡女试图做最后的反击,它张开巨口,朝着汐音的方向奋力喷出贮存在自己身体里的全部毒液,然而,这些毒液还未到达汐音身边,就在重重雪幕的阻隔下失去了踪影。

生命迅速流逝,濡女的挣扎也慢慢停止了。

冰层已经蔓延至它的脖颈处,下一刻,埋葬一切的冰寒就将完全夺去它的生命。

将死之时,宛如回光返照一般,濡女的意识却破天荒清醒了过来,浑浊的双眼短时间恢复了清明。

它想起了所有被忘却的记忆,并且明白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看到站立在飞雪中的白发少女,“濡女”作为一位人类,而非妖怪,说出了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话语。

“你是……”

落雪纷飞中,名为濡女的妖怪迎来了生命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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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两千米之外,一栋废弃大楼的屋顶,紫色头发的少女正通过双筒望远镜,观察着在青之湖市立公园中发生的激烈战斗。

看到人面蛇身的妖怪化为巨大的坚冰,少女放下了望远镜,露出满意的微笑。

果然,来这里看看是正确的选择,就结果而言,也确实没让自己失望。

“埋葬一切的冰雪吗?还真是不得了的力量啊。那么……你会是我要寻找的人吗?”

少女自言自语道。

“就让我再来窥探一次吧——你的命运。”

紫发少女的身侧突然亮起了夺目的辉光。

光芒之中,少女颈部以下的身体逐渐被鳞片覆盖,她的头发迅速增长,蔓延直至地面,原本如樱桃般娇嫩欲滴的小嘴也扭曲伸长,变得宛若鸟喙一般。

少女紫丁香色的双瞳中光芒流转,这一刻,她的视线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束缚,到达了那尚不存在的彼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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