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座不知名的山上,桃花树下有两人对坐。
“不动兄怎的今日叫我过来喝酒?”文尹夕撇撇嘴,他没见过拿茶杯当酒盅喝酒的,不过一想到对面坐着的人的性子,也释然了。
“可是有事情?”文尹夕探出身子,悄悄说。
“我能有啥子事情嘛。”对方敲敲石桌,杯中酒水微微泛起涟漪。
人族踏入仙道不过千余年,一切尚在探索,而妖异已经起始三千年,横行四方。
从第一位步入仙道的修士兰初入开始,人族才有了反抗妖异的手段。
仙道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谁先步入下个境界,就以谁的名字命名此境界,现今已有四个境界,谁也不知下个境界是何人先踏足,又以何人姓名命名。
文尹夕对面坐着的人名叫南不动,第四境界,不动境修士。
“不动兄,你当真清闲。”文尹夕觉得无趣,身子向后仰去。
两人既是忘年之交,也是生死之交。
他们曾于北漠斩百鬼,又于南林踏南蛮,东土边上渡众生,西域之上跳大神。
他人眼中,他俩逍遥自在,无私无畏;妖异眼中,他俩坏事做尽,罄竹难书。
只有文尹夕知道,南不动是又颠又随性,关键还强得离谱,每次都拉着自己,主打一个共享模式。
“狗蛋,我雀实有点小事情。”南不动举起茶杯,轻吮一口。
“不许提我以前的名字!”文尹夕气得脸煞红,“出门在外还是要点响亮的名头。”
南不动嘿了一声,并不在意, “狗蛋,你说人为啥子要修仙喃?”
“为啥?修仙有三,贪生,利己,求他,你要是伟大些也可以点燃自己发光发热。”
“确实如此。”南不动点点头,“光喝起好无聊哦,你要和我比哈剑不?”
文尹夕猛地吐出嘴里的酒水,“你疯啦,我才纳罡境中期,纳罡境你不知道?第三境界啊!”
他看着南不动苍老的身体,一身白衣随风飘摇,衣服像是架在他身上似的,但文尹夕知道只要南不动想,他随时会被打飞出去。
“我压到境界嘞。”
“不比不比。”文尹夕摇头。
“输了我把我的剑给你嘛。”
“不必不必。”文尹夕摇头。
“境界压到纳罡初期哦。”
“老逼登,今天我来教教你什么是剑法!”文尹夕拍案而起,有风起,吹起桌旁长剑,把剑送至他身旁。
文尹夕顺势拔剑,剑上清风自绕,剑身如秋波点水,闪着白光。
“我要在你脸上刻个惨字。”他说。
“嘿嘿。”南不动笑了,他已经很久没和人比剑了,甚至快忘记上次出剑是什么时候,又是对谁。
无所谓,南不动想。
他一辈子都随心而动。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他笑,桃花树下他和他。
清风拂来,桃花飘摇,杯中清酒晃荡不已。
文尹夕刺出一剑,婉转的微风下一刻势如游龙,剑光中隐隐有苍龙低鸣,裹挟着花草奔袭而去。
南不动端起长剑,不紧不慢刺出一剑,无声,无势。
苍龙遇剑尖,顷刻裂开,龙首碎裂,爆发出一阵轰鸣,花草镶成的龙鳞随着爆炸飞散开。
风停花静,杂草从天上飘落,被撕碎地桃花点点下落。
三息过后,有一剑停在文尹夕的耳旁,他躲开了。
南不动昏黄的眼珠藏在满是褶皱的眼皮缝里,他透过披散开的白发看见少年站在自己身前居高临下。
“老逼登,你的剑归我咯。”他得意洋洋。
南不动无声地笑笑,少年的剑停在自己脸上,只需轻微用力便可划开他苍老的肌肤。
他收回长剑,丢给了文尹夕。
“老咯老咯,技不如人,拿去嘛。”
文尹夕如获至宝地将长剑抱在怀里。
“你真没啥事?”他问,这抠搜搜的老头子不见得会这么好心。
“没啥子事了,太久没人和我比剑了,我都忘记怎么出剑了。”南不动摆摆手,起身晃悠悠地下山,留下一道模糊的背影消失在天地间。
南不动走了,天上棉云不断,偶有飞鸟经过,他长长叹口气。
修了几百年的年的仙最终还是没有修到头,他的方法错了,等他发现错误的时候已经无法回头,只能将错就错修到不动境,却也再无法精进。
可惜没有下一次,若有来世,南不动想换种方式,去看看这仙道的尽头是什么。
南不动走在下山的道路上,叹息之间,乌云密布,看不见方才白云悠悠,寻不见飞鸟过痕,只有紫色的惊雷游荡在乌云之中。
到时候了嘛,南不动想。
轰隆一声,数道雷劫击破长空向他袭去。
“这辈子算逑了。”
他的爹娘安然入土,剑交给了最信赖的好友,也算是托孤无遗憾。
南不动张开臂膀,坦然地迎接雷劫。
轰——
“卧槽!”文尹夕被雷声惊起。
余波的风掀起整座山头的草皮,山的一身绿衣被雷劫余波狠狠地扒下,露出光秃秃的景象。
文尹夕掐着法诀使出浑身解数才勉强稳住身形。
余波过后良久他才缓过神。
他记得南不动跟他说过,到了不动期每三百年会有一次雷劫,不会就是今天吧。
看样子貌似还没扛过来。
文尹夕唤起飞剑,寻着雷声方向御剑而去,却再找不到一点南不动痕迹,连他的白衣都被碾为齑粉消散,留下一块被雷烧焦的泥巴印,依稀可辨认出是位枯瘦的人形。
文尹夕叹了口气,他就知道南不动不会无缘无故叫他来。
他望向身后远处的一座山,山腰下一片雪白,山腰上却春意盎然。
山上的雪被剑气掀飞后露出了它原本的模样,不知是被南不动的剑气掀起,还是被雷劫的余震波及所致。
“不动兄,你果然是让我的。”
文尹夕端起手中剑,发现剑已开了灵智,它曾经的主人是位了不得的大能。
(新书,慢热,更得慢,骄傲地道歉,另外撅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