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娘上了楼,将陈青远轻轻地放在床上。
说来也怪,陈青远不沾床的时候困意阑珊,沾了床反倒清醒无比。
这不,陈青远头刚碰着枕头,眼皮子就睁开了,水不灵丁的黑眼珠子就开始打转了。
好久没有体验过了,小孩的年轻气盛,倒头就睡。
但他还是揉着眼睛唤道:“三娘……”
是不是小娃娃都有这般奇异,上了床反倒睡不着。
刘三娘暗暗想着,嘴上轻轻地回应:“三娘在呢,困了再睡会奥。”
说着手托起陈青远的头,给他垫了一个瓷枕,怕瓷枕搁到他,刘三娘又给瓷枕上搭块布。
“不睡了,睡不着。”陈青远枕着瓷枕,眼睛直忽闪,再过不久就有泪珠子打转了。
“三娘,你说俺爹啥时候回来?”
陈青远从不学他爹自称“俺”,现在情到深处,思念一下上来了,情不自禁自称“俺”。
“很快的,只要青远乖乖吃饭,不调皮捣蛋,好好睡觉,你爹很快就回来了。”
“可三娘,俺这会睡不着。”
“那咋办呢?”刘三娘思索片刻,说:“那三娘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故事?”陈青远噌的一下坐了起来,“我要听我要听。”
这会不悲伤了,开始自称“我”了。
“你想听啥故事?”
“我要听仙人的故事!”陈青远盘着腿,把酒壶放到一旁,将瓷枕抱在怀里,就等着刘三娘开讲。
毕竟是自己熟知的东西,兴许还能讲到自己。
听人讲自己的事情,这是陈青远少有的自负。
“咳咳!” 刘三娘清清嗓,说:“那我开始咯,很久很久以前……”
很久很久以前,就在大北边的北漠,有一个很有名气的山头,至于那座山叫啥三娘已经忘记了,总之那有个宗门,名叫“连云宗”。
虽说是修仙的宗门,以前也出过大佬……
“大佬是啥意思啊三娘?”陈青远打岔。
刘三娘也不恼,耐心地解释,“大佬就是大姥爷,我们一般叫人厉害就夸他大佬。”
“奥~原来大佬是大姥爷。”陈青远分不清“佬”和“姥”字,只以为是姥爷的那个大姥。但他不知道,其实刘三娘也分不清这俩字。
谁说修士都得识字儿?仙道只讲感悟天地浩然之灵气也。
“我继续讲了哈。”刘三娘缓缓说道。
“在修仙界呢,谁先到达下一个境界,就拿谁的名字来命名这个境界。”
嗯嗯,我知道,毕竟不动境就是以我的名字来命名的,陈青远暗自点头。
“像连云宗以前就出过大佬……大能,第二境界入微境就是以独孤入微这人命名的,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啦。”
可恶,居然是入微老儿的故事。
陈青远对独孤入微算不上熟悉,只能说见过几次面,他算是探索仙道上的老辈子了。
陈青远记得独孤入微后来开创宗门,自立为祖,一生止步于纳罡期,不曾想宗门后人没一个比得上他,皆是命薄。
果然,刘三娘后面讲的如他所想。
“等连云宗传到第十六代的时候已经完全没落咯,宗门穷得都快揭不起锅了,整个宗门拢共也才三个人,一个宗主一个副宗主,剩下的一个就是徒弟。
你可能想象不到,在一线山头起家的宗门还要为下顿吃啥而焦虑。
那个时候啊,人妖大乱,战端四起,也就是在那种混乱的情况下,人们还在搞窝里斗。
而连云宗呢,因为没了大能坐镇,只能是被迫卷入。”
“那后来呢三娘。”陈青远问,后面的事情他确实无从得知,轮回没衔接上,出现记忆断层了。
“瞧你急得,慢慢听三娘讲。”刘三娘伸出食指点了点陈青远的额头。
“后来连云宗的宗主和副宗主两个人去参战了,唯一的弟子被派下山历练,其实只是想让弟子避免战事。”
“再后来宗主和副宗主被自己人暗算了,宗主为了保下副宗主独自断后,身死道消,副宗主呢也没能幸免,被人毁了灵根,掉入凡间,生死未卜”
“那,那弟子呢,弟子没来吗?”
“弟子不晓得诶,三娘知道这个故事的时候这个故事已经破破烂烂得不成样子了。”
“三娘你坏,讲没结果的故事。”
陈青远觉得自己真该进戏班子,说不准就是个角儿,他恨自己心有上百,行却要与孩童无异,虽然他现在就是孩童。
“哈哈哈哈,那三娘再给你换一个故事讲。”
月儿弯弯,蝉鸣稀稀。一妇人轻轻拍打着小孩的背,嘴里讲着一个又一个小孩从没听过的故事。
人影晃荡,添烛加蜡。灯火下,妇人的影子渐渐被拉长,小孩呢,架不住困倦缓缓睡去。
“三娘,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呀,讲的都不像故事,像真的……”陈青远迷迷糊糊的呢喃,进入了梦乡。
在入梦前他心里想的却是今日睡前故事没能听到自己。
没关系,他要在三娘家借住上一个月左右,每天一个故事也该讲到他了。
啊~又是何许人也第一个普及的枕头,枕着就是得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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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三娘替陈青远盖好肚子,手里拿着蒲扇给他扇风。
“三娘以前可是个很厉害的人。”
刘三娘的思绪飞到了从前,她清楚记得五岳来峰上那座破败不堪的楼阁,那袭白衣,还有那永远有着低吟的剑光。
“睡吧。”她收起思绪,躺下入睡,却是辗转反侧,彻夜失眠。
同样失眠的还有睡在屋外的刘老三,今晚又是媳妇和青远睡一间,倒是委屈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