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远迷迷糊糊醒来,揉揉眼,他不知道自己昨晚何时睡着的,肚子上有人替自己盖上了薄被。
他的怀里抱着装满白银的包袱,身侧放着把纹理清晰的木剑。
灵堂之上,陈步还脚边,放着打满酒的酒壶,装得太满琼浆玉液从瓶口溢出,沿着木头流到地上。
谢谢你,老三叔。
陈青远拔开酒塞,沿着陈青远倒了一圈酒,清幽的酒香飘散在空中,可惜陈青远和陈步还都闻不见,这可是难得的好货。
壶内剩下一半酒,陈青远绑在后腰上,包子铺没开门,看来刘三娘并不打算开店迎客。
刘老三不见踪影,兴许是耕田去了,就是不知道一夜为眠,他的身体吃得消不。
陈青远拿起木剑,剑柄处刻着一团云纹,栩栩如生,好似要挣脱木柄飞上天。
好剑,哪怕是木头做的,也是极为养眼。
陈青远腰间挎上剑,推门而出,他想去山腰找找沐云杉,让她带自己下山去找灵珠草。
厚实的木板门上,有刘老三亲手刻着的狮头,张牙舞爪,迎着日光好不威风。
……
“云杉——云杉——”陈青远来到半山腰,呼唤着沐云杉的名字。
往常都能在这看见她坐在土堆旁看天,今日却空空荡荡,寂寥无声。
“打扰了叔。”陈青远对着土堆说,土堆上的野花随风飘摇,上下摇摆,好像在点头接受了陈青远的歉意。
陈青远就地而坐,等着沐云杉。
天外悠悠绵绵,山外群群座座。
陈青远坐等右等,就是没等来沐云杉。
怎么忙吗?陈青远想着,他拔开酒塞,给土堆倒了点酒,自己也喝了点。
“喝点啊叔。”
入口就是一股滚烫,他上辈子没少喝过酒,只是这辈子还没碰过,今天是第一次。
以前陈青远只想让陈步还和他说说话,所以频频去摸酒壶,这样陈步就会打掉他的手,把他拉到身前好好说道一番。
不适应,陈青远喝完只觉浓烈的酒气从肺部贯穿,一路顺着喉咙飞出来,随后有婉转成丝丝甜味在舌尖。
喝不惯,但是好东西!陈青远点点头,品尝着剩下的酒。
他扬起头,准备喝下最后一口,余光瞥见西北方向有道剑光直冲云霄。
“嗯?”
陈青远站起身,他感觉到了什么。
他伸出手,一片片雪花落在他的掌心。
孤雪方落在掌心里,便无声地化作一滴水。
渐渐的,陈青远的掌心积起了一小滩雪水。
陈青远手掌轻轻一翻,雪水并未就此滴下,而是沿着他手中的纹理流到了指尖。
积攒的水滴不舍地挂在陈青远的指尖,而陈青远则透着摇摇欲坠的水滴看见了先前的剑光。
剑风翻云又覆雨,雨化风雪覆掌间。
西域可是很少下雨的,更别提雪,何人神通,好生了得。
陈青远品出了剑光,腰间木剑微微打颤,那道剑光好似在诉说着悲痛与苦楚,连未开智的木剑也不禁感同身受。
西北方,又是一道剑光,忽有清风吹来,缭绕山间,携来寒梅香,同时夹杂着阵阵啸煞。
陈青远陷在两道剑光之中,光看剑势完全不弱于他前生,甚至隐隐胜出半分。
他被剑气裹挟来的风雪所震惊,既有遇见旗鼓相当的激动,又有偏远地皮见凤凰般的震撼。
陈青远的木剑剧烈打颤,它在害怕。
若说第一道剑光是在诉说剑主的悲痛,那第二道便是愤怒的邀请,剑的主人在邀请天下苍生与之一绝胜负,何等傲气。
风云变换,阵阵肃杀。
陈青远不畏剑主的邀请,抓起木剑,迎着剑光,出起他前世的剑式。
若有仙人邀我去,何不?
手中剑虽下三品,何惧?
来日会坐桃花山,一招剑是一朝仙。
陈青远舞着自己的剑招,无声无势更无威,但他就是出着剑,不惧那剑主的邀请。
除他之外,再无人回应。
……
刘三娘洗漱过后站在了自家门口,不厌其烦地拉住每一位过路人询问刘老三的下落。
刘老三的锄头还放在后屋,他没去种田。
陈青远也没在屋,刘三娘以为刘老三是陪陈青远出去散心了,可是路人简短的话语平凑出来就是,陈青远一个人下山了,刘老三没看见。
刘三娘焦急得直跺脚,她担心刘老三真去了衙门。
直到她看见大西北方向的两道剑光,在路人声声惊叹神仙显灵的时候,刘三娘哭了出来,哭声转眼淹没在惊呼声中。
“云合……你还是……还是这般固执……”
刘三娘怎会不知道剑光的主人是谁,那个青年挥剑诉说着丧师之痛,又愤恨的对天下生灵发出挑战。
刘三娘很无助,她想靠在刘老三怀里不去想这些,但是她的汉子没了下落,她又一次没了依靠。
“老三啊,今早在衙门口敲了锣,后面有衙役陪着出门,怎么他没回来吗?”一位好心的姑娘告诉刘三娘她的所见。
刘三娘这一刻才知道刘老三还是去了衙门,他是不是知道自己有去无回,所以修好了门扳,在自己床头放着他攒下来的银票。
“三娘你别哭呀,兴许是老三有事呢,过会就回来了。”姑娘安慰着刘三娘,她掏出手帕擦擦刘三娘眼角的泪,可泪水跟不要钱似的滚滚往下掉。
刘三娘望着第二道剑光消失的方向愣愣发神,半响,她擦过泪,将手帕还给了姑娘。
在姑娘疑惑的目光中,刘三娘走回了屋。
再出来时,刘三娘已换下平日的梳妆,她穿着初来驮驮村时的长裙,长裙已经破损,打上了些补丁,却完全影响不了刘三娘的风气。
刘三娘腰间别着残破不堪的长剑,她一句话也没说,在姑娘的目光里朝着衙门走去。
刘三娘有一剑,名追云。
追的不是云合的剑,是云晓生的剑,是剑斩恶龙的剑。
她运转灵气,灵气从破碎的经脉里不断泄露,只有一丝还在游离。
她的剑刃在长鞘里叮当作响,虽是风烛残年,却也一往无前。
靳云里走了,走的如此坚定,如此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