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云宗的剑法如云,变幻无穷,快过千里。
既能一剑抵万剑势如破竹,又能一剑做坚盾稳如泰山,更有甚者,能将天边勾勒的云雾随心驱使 ,杀人于无形。
唰唰唰——
三十六道破空声响起,三十六道剑孔自上而下洞穿武德开,他的身上开出一指宽的孔洞,深可见骨。
武德开并做理会,他一心只想搂死陈青远,身上的伤痛他咬牙忍住。
明明他已经给了陈青远二十两慰藉费,明明只要陈青远不过多理会此事,明明刘老三不傻到来报官,他们都可相安无事。
大刀卡在武德开头骨中,他的肌肉峥嵘到了恐怖的地步,竟能挤压夹住势大力沉的刀。
陈青远松开握刀的手,稳稳落下,搂过来的双斧将他的发梢削成三段。他拔出腰间木剑,剑指武德开下丹田。
陈青远感受到武德开身上修士的气息,但是并不高,许是才入道,只有初入三层。
一境初入,照见黄庭,终归八层。
他的木剑刺向武德开下丹田,剑尖轻旋点出经脉。
打蛇都知道打七寸,何况你个刚进门的修士。陈青远最熟悉的就是经脉,他闭着眼都能摸出经脉的位置。
武德开一声闷哼,一阵绞痛从下腹传来。他本能的收回双斧,破罐破摔般举斧砸向陈青远。
武德开就像一只千疮百孔的困兽,却不知疼痛般肆意挣扎,每一次挣扎都叫人看得胆战心惊。
靳云里的三十六剑耗尽了她润养七年的灵气,她再无法施展出别的剑法,她的肺部好似有团大火燃烧,经脉有数千根针刺。麻木感从脚尖一路传到头顶,她已经感受不到手臂握剑、脚掌踏地的触感。
“咳咳咳——”
强烈的疼痛扭曲了靳云里的脸,她忍不住咳出带血的唾沫,唾沫落在地上便被其中的灵气蒸发,冒出缕缕烟雾。
她的灵气大多调动不了,更多的是泄露。
靳云里还想出剑拦住武德开,可她的身体好像灌满了铅水,一举抬手都费劲,好像在搬动一座大山。
她想开口叫陈青远躲开,嘴巴刚张开血液就从喉咙里涌出,堵住了她。涌出的血液顺着下巴一路滴在胸前,血液在布料上晕开朵朵瑰丽的花来。
从前她的长裙补丁累累,现在血花朵朵。
陈青远当然知道该躲开,从前他有一身修为,所以他随心而欲,但是现在他没了修为,哪怕反应过来,身体却没反应过来。
两柄利斧竟能让武德开使出破空声来,果然了得。
“青……远……”靳云里挤出两个字。
“青……远……”
又是一句,但不是靳云里说出的。
有一串血珠从陈青远身后飞来,落在武德开的身上,忽然燃起熊熊大火。
“啊啊啊!”武德开又是一阵哀嚎,双斧停在陈青远头顶,只差分毫。
陈青远连连后退,这才寻着有气无力的声音看去,这一眼让他认不出来者是谁。
或许谁也认不出来的人是沐云杉,她浑身被烧焦,没有一片布料遮盖,她拖着身体一路爬过来,趴在门口的石台阶上。
沐云杉举起焦黑的一只手,刚才的血液就是从她手里甩出。
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寸肌肤是完好的,陈青远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光是看她这幅模样就够人难受的了。
不知道沐云杉怎么知道他在这的,又是怎么一路爬过来的,地上留着歪歪斜斜的一道黑红的印记,她就是这样慢慢爬过来的。
陈青远退至沐云杉身旁,有些担忧“云杉,你怎么这幅模样?”
沐云杉抬起头,她恍惚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是陈青远,她的眼皮烧没了,眼里布满血丝,有一点点的泪水流出。
她咧开没了嘴唇皮的嘴,朝陈青远笑,只是这笑看起来多少有些渗人,衙门口看热闹的百姓就是被她的笑吓跑的。
“青远……你看……我找到……灵珠草了……”沐云杉将另一只手伸到陈青远面前,摊开手是一堆草木灰。
“我的血……会把有……灵气的东西……点燃……”说着沐云杉低下头,她连支撑脑袋的力气都没来,一路爬过来,她浑身都在疼。
火已经灭了,可她仿佛还在火海里,每寸皮肤都在被大火炙烤。
虽然灵珠草被烧得只剩灰,但她还是拿给了陈青远。
“对不起……我没保护好……”沐云杉的声音有气无力,陈青远能听出自责。
“没事的,谢谢你遵守约定,接下来该我履行诺言了。”陈青远轻轻摸着沐云杉的头,她的头发烧没了,露出褶皱连连,焦黑的秃头顶。
“好好休息吧,我马上找人救你。”
找谁救呢,陈青远没有任何法子去救烧得皮毛都没了的沐云杉,她能爬到这已经够顽强了,还能不能撑下去陈青远没法保证。
对陈青远没有保证的话,沐云杉呜咽出一声,声音微弱,只有一个嗯字。
她就是如此信任他,哪怕那句话是个空头银票。
武德开扯下头上大刀,连连大笑,“这也叫灵珠草?看看,这才叫灵珠草!”
他取出镯子里的几株仙草,在陈青远的目光下一口吞服。
一股灵气暴涨,武德开身上开出的剑孔肉眼可见的恢复如初。
他本不该如此心急,吞下打量灵珠草,修仙之路不是平地起高楼,而是细水长流。
眼下情况他不得不服用,不然今日武德开就栽在这里了。
那团大火好像连灵气都能烧没,将他先前的灵气烧得一干二净,他只得再次服用灵珠草。
“你爹走镖的货,他到死都以为只是寻常劫镖,哈哈哈哈。”
武德开藐视着扫过陈青远、靳云里、沐云杉一眼,缓缓吐出一句,“修士之与凡人,犹如高鹤之与地鳖。”
他举起斧,身体荡出一团灵气,震慑得靳云里后退几步。
“你要是拿好钱,管好自己,今天你就不会死。”
……
驮驮村西北方向千余里。
乱石碎裂之地,有一白衣静默屹立,他手中两柄长剑宛若流水,耀耀生辉。
天有棉云拂过头顶,他一剑斩破苍穹,抽剑断云,又一剑补缺方才天空的漏洞,连起片片云。
一切皆在瞬息之间,好似什么也没发生。
白衣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他望向驮驮村的方向,一抹看不见的神识自望不到边际的天外收回。
“连云,去。”
那柄仿佛浑然天成的长剑受命,飞向驮驮村,稍纵即逝,消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