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生的晚月毫不刺眼,犹如一个巨大的银盘悬于天地交界。
李思林走出双煞牢,突然有一颗赤红色的流星划破天空,把银月劈成两半,径直投向中原某处。
“当真厉害。”李思林自言自语,他这才发现那颗流星是柄剑,一柄巨剑。
剑过苍穹的轨迹久久不能消散,直到乌云流过,将痕迹掩盖,才能看到点点星光。
天下奇观百八万,其中修士占一半。
他也想做个修士,最好是能耍剑的修士。
藏书阁里的典籍记录过,李家先祖曾受仙人恩惠,这才有了真气,才有了李家。
若李家能走出去,那当是一番美景。
李思林锤锤无力的右腿,自嘲着要是能摸到剑就不错了。
“走吧。”李思林摸索着小路回家,他记着李太离给他下的指示,毕竟这活儿只有他这个只能和文字打交道的人能干。
当夜,有只飞燕飞出屏障,它脚捆信件,飞往中原的太和国。
……
“打哪去啊倩兮?”万钱架着马扎,马扎破破烂烂的,随便扭动一下便吱呀呀的响。
他不抽烟了,瘦得皮包骨的身子再抽不动烟了,但他仍随身带着装烟的布袋。
偶尔他还是会掩耳盗铃嘬上一口,等到黑黄的身子咳得发红他才把烟枪里的烟丝往马扎角磕掉。然后好长一段不去碰烟,过后他还有下次。
“我去钓鱼啊老伯。”李倩兮肩上扛着鱼竿,甩一甩地出去了。
“好啊好啊——”万钱笑得两脚离地,轻悠悠地荡起来。瘦不拉几的身子骨和吱呀不停的马扎在微风中摇摇欲坠,万钱笑得那么开心。
他记得自己年轻时也爱去看云,天上的云奇妙得很,老是变出不一样的模样,有些他认识有些他不认识。
以前开心了他看云,顺带看看云上的老天爷晴不晴朗。和媳妇儿吵架了他看云,看着老天爷慢慢下山,云边泛着的金光从有到无,然后骂着老天爷跑了,他还得和媳妇儿鏖战。
现在媳妇走了他不看云了,眼睛看不清了,有时候抬头啥也看不见,眼里只能看见茫茫的一片,有时候又看见媳妇儿娇滴滴的朝他笑。
“人老就是怪,老兄。”
万钱靠着槐树,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不暖反倒有些冷嗖嗖的。
天气转凉太快了,往来的剑客仍着短衫,万钱已经披上长袖了。
老了就是不禁风吹,晒着太阳都冷。
万钱感受着古树干瘪瘪的触感还是踏实的睡着了。两老不死的就着夕阳和凉风喝下了梦
……
李倩兮大摇大摆走出了门,她在赌,赌李太离没有下发对她的禁令。
从屏障被破,无钟声长鸣,到内阁弟子外派,这些没有一点风声,甚至对她的惩罚,也只是禁足。
李倩兮猜李太离并不想让人知道这些事情,昨日也没见着大家长,从好些年起,她就再没见过大家长露面了。
外派弟子这件事,和那位叫唤着“天下剑家唯李姓,孤芳自赏不胜寒”,主张不踏出一步的李太离实在不相符。
李倩兮昂首挺胸,尽管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些。
夕阳无限娇,却打胭脂冷。
李倩兮平静的表面下,是裙摆里微微不自然迈动的双腿。
绣花鞋踩过石板,偶尔不留神,落在石板缝隙里,足尖压倒杂草。
她自若镇定地抬起脚,站稳,不经意地理理裙。
她好想穿短衫,夜里才会降温,这会还是有些闷热,只是穿上短衫,那对白花花的玉臂常引得他人侧目偷看,万一有人知道她偷跑出来,又要被抓回去。
“好你个陈道光。”李倩兮狠狠咬牙,她愿以为修士都是无所不能,手段无尽,更何况像陈道光那个浅露几手便知威风的修士。
套个隐匿身形的东西不过分吧?
问就是没有,修士不是万能的,也是要天材地宝培养的,我穷得连被子丢了都要找回来,哪来的那些东西。
陈青远掏掏耳朵,吹吹小拇指,一脸鄙夷的样子真的很欠揍。
“明天屏障边界等你,娃子还在外面,我先出去。”
陈青远说完便不见人影,空荡荡的屋里还留着他离开时最后的回音。
“堂堂李大家,连隐匿气息都做不到的话,找找自己原因好吧……平时有没有努力……”
有没有努力……
努力……
🌿!
你等着,陈道光,最好以后你没有求我办事的时候,不然有你好看的!
她要在那张俊郎的脸画上一笔,最好是用永不褪色的墨。
想着想着李倩兮走到了边界,她特意等到夕阳十分,趁着其他人点起灶火,升炊煮饭才跑了出来。
“陈道光?”李倩兮小声呼唤,但除了野鸟咕咕,没有一点声响回应她。
微弱的呼唤声转眼被风吹走,揉进树叶沙沙声中。
不会被耍了吧。
李倩兮理理掉在额前的青丝,耳边的鸟叫都有些讥讽。
她又唤了一声。
依旧没有动静。
早知道就不放他走了。
李倩兮愤愤一拳打在屏障上,除了激起一阵涟漪,什么也做不到。
脚下的小路被看不见的墙隔断,她只能用目光寻着小路直到望不见的尽头。
她低下头,却见路边一双绣花小鞋出现在眼前,鞋上绣着两株桃花,不知出自谁的手,宛若真桃花。
李倩兮抬起头,真好对上那张微微红晕的脸蛋,水灵的眼珠眨巴眨巴盯着她笑。
女娃举起手,朝她挥了挥。
……
“青远,她真看得见?”沐云杉对着一片树林挥手,有些疑惑地看向陈青远。她怎么看,前面都是一片树林,哪来的人。
“这里有障眼法,你看不见面的人,但里面的人看得见你。”
“可这样真的好傻。”沐云杉罕见地说出这句话,里面看得见又怎样,她看不见啊,对着空气瞎挥手,像个傻子似的。
“哪有,来,笑一个。”
“嘿嘿。”沐云杉很配合的笑了两声,她觉得这下更像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