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浅谈与猜想

作者:乌嘲凤 更新时间:2024/6/30 19:30:01 字数:6402

很快,我们便走到了给我分配的房间前。

我轻轻敲了两下门之后,缓缓推开。

“馆主。”

“是的,沙之书,来隔壁房间一下,有些事情需要一起商量。”

“那……”

“暂时不用担心小萱,我想在防御工事修缮完毕之后,没有不死者可以在我们说话的时候潜入进来。而且这里的人也不会伤害我们的,是吧?”我歪了歪头,看向了南履霜。

“是的。”

“沙之书,听从馆主的指示。”

“而且,倘若在她的身边有太多人进行头脑风暴的话,她也完全无法休息好。”我点了点头。

于是,我们来到了隔壁的房间。

确认门关好了之后,我转头向三位说道:“现在,我们来谈谈吧。”

我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首先,虽然我不是特别清楚‘传颂者’这一群体的修炼方式,但是我可以明确地告诉各位,‘魔术师’比起后天的修炼,更看重先天的传承。正如在很多时候,天分比努力更加重要一样。而天分在很多时候都需要看父母的血脉,很少能寄托在‘突变’上。有问题吗?”

“……”三人沉默。

“好,我继续说。但有个巨大的问题是,魔术师的能力会随着血脉的迭代而不断地衰弱流失。正是因为如此,即便我的父母都是魔术师,但是他们的魔术也算不上强大,而到我们兄妹这一代的魔术,绝对可以算得上是弱小(此句为谎言)。我的魔术有着严苛的次数限制,而妹妹的魔术则消耗巨大。”

“诚然,我们没有接受过什么系统性的魔术培训,但是很少有子代的魔术能超过亲代。所以我们的父母似乎就放弃了。他们或许只想让我们作为稍微有点特殊的人生存在这世上就够了。”

“但是很可惜……”

我接着把妹妹因为车祸死亡,而父母则献祭他们自己的生命来复活妹妹的事情和她们简要说了一下。

“真是不可思议……居然有这种魔术。”

“也不奇怪。”我摊了摊手。“既然魔力会随血脉的传承而减弱,那么干脆不需要血脉,令自己永生不就行了吗?拥有这种想法的人实在不少……”我看着天花板,把本来想说的后半句给吞了下去:“包括我在内。”

我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目前想要追求永生的魔术有两大流派,分别为死后复活和死前永生。不过这两种方法都有一个巨大的缺点——以命换命。很公平,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想要获得永生或者复生,就要献祭他人的生命?”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而且不能是动物的,只能是人的才可以。以复活术为例,如果不献祭人命就实行复活我妹妹那样的魔术,复活的也只有一具没有意识,任人操控的枯骨——这其实可以说是死灵术。而真正意义上地复活一个人——不论ta是不是魔术师,都至少要献祭四个普通人;而如果被献祭的人是魔术师,平均来讲,献祭的数量可以比普通人少一半。”

我顿了顿。“因此,某些还有良心这种东西的魔术师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即制造没有意识的克隆人或者是人造人,然后再进行献祭。这也是唯二受魔术协会承认的方法,还有一种方法就是自愿的自我献祭以救活因意外死去的至亲好友。”

“但是……”

我看到了梅的担忧,继续说道:“魔术协会不可能轻易允许轻易施展这种违反自然常理的方法,两种复活的方法都需要经过层层审批和检验,况且这两种方法所付出的代价——不论是经济上,还是自己的生命上——没有那么多人能够承担得起,而以第一种方式复活的,能通过审批的基本上都是天赋异禀或者做出过旷世成就的魔术师,并且以第一种方式复活,代表着你接下来几乎每分每秒都要受到魔术协会的管制和监视。到时候,你将是一个想早死也死不了的状态了。”

然而,我把后半句一直存在于我心底的疑问咽了下去:“很奇怪的是,在这一次复活的审批中,协会的效率快得令人匪夷所思,发出申请后不到1分钟就通过了。而且在善后完毕后,居然没有进行过任何调查,也几乎没有打扰过我们的生活。”

“这可真是残酷,不过很奇怪啊,在这种灭世级的危机中,你说的魔术协会居然没有一点反应。”南履霜抱着手说道。

“也不是不能理解,由于我提到的血脉迭代会导致魔力衰减,所以协会内外,包括我在内的新生代魔术师,我可以毫不留情地说,90%的人都是仅仅比普通人强一些的铁废物魔术师,而我则比较幸运地属于那9.9%之一的,能力还算说得过去的魔术师。而仅有0.1%的新生代,要么因为基因突变,要么得益于从出生就开始的斯巴达式地狱训练,才算得上是能‘继承大统’的魔术师。而比较强的,可以称得上是顶梁柱的魔术师,有很多都是用我说的方法‘永生’,或者复活过两三次的老怪物,不仅绝大多数思想陈旧,还被协会的各种规章制度限制得死死的。”

“这个断代也太严重了,就像一个班里绝大多数都是超级优等生和超级差生一样,中游的数量太少了。”南履霜感慨道。

“说回正题,这还仅仅是问题之一。数千年的发展导致了整个体系的臃肿与滞涩,官僚主义作风严重,对外界的事情的反应相当缓慢,当初我父母就是看不惯这个运作体系,又无力改变才淡出的魔术协会。”

我喝了口水,“而且在我的认知中,在阿克夏之馆闭馆期间,能够对人类起到一些保护与抑制作用的恐怕只有魔术协会了——尽管其反应缓慢,但是在近百年间还是解决过一些问题的。不过反过来说,如果有人想搞事的话,先把魔术协会端掉——或者先仅仅端掉‘哨岗’以及‘眼睛’,也能保证协会瘫痪一段时间。趁着这个时间,将事态发展一下,并将自身实力稍稍壮大,也能把魔术协会干掉了。”

“而且据我父母所说,魔术协会对能‘从世界运转的逻辑底层开始,彻底改变世界,也即现实重构’的危机几乎没有任何抵抗能力”我苦笑着耸了耸肩。

“……好吧。”看起来南履霜和梅都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

南履霜话锋一转:“不过我要纠正你的这个认知。其实在阿克夏之馆之外,还有一些类似于‘分馆’的地方,在防卫着类似于这种重大事件的发生。比如说,你知道古时甬江市中心的那片没多少人住的,有很多奇形怪状的老旧房屋群吗?”

“略有耳闻。”我皱了皱眉。“而且我听说那里被称作‘鬼巷’,许多人一进去就会迷路,始终无法深入中心,转着转着自然而然就会回到起点。听起来倒是和八阵图挺像的……等等,八阵图?”

“嗯哼,原理差不多。”梅点了点头。“最外层靠建筑、植物的布置,来实现对光线的阻挡与改变,加上一些壁画、涂鸦,能让人产生视觉上的错觉,会刻意引导误入的人回到起点。”

南履霜继续说道:“而在外层施加的术法,创造了一个诡异的磁场,使得指南针全部失灵,并顺便屏蔽了所有的电子设备。”

“而要被真正意义上隐藏的,类似于分馆的建筑——‘天一阁’,则绝大部分都被塞到了另一个空间内,除非是受邀请的,或者是被选中的人,就算靠着对阵法的了解闯过了外层,也基本找不到入口在哪——而且如果真的有人闯过了外层,也会被预制的术法进行强制性的记忆修改,并被送到起点,几千年来这个术法机制从未失灵过,而且也在依靠着幻书所蕴含着的知识不断地改良。”

“刚开始这种修改记忆术法威力过强了,在很多时候只要操作略有偏差,就会使得人直接失忆,甚至于变成植物人,乃至直接脑死亡。不过现在这种法术已经被改良到经历过的人会头晕而已。”

“除此之外,”梅补充道。“这种术法还会给被施术者植入一种‘认知’——不要靠近这里,会发生你完全无法应对的事情。并让他们对于接近这里产生一种本能的排斥。”

“等下等下,天一阁?那不是明朝时期才建立的私人藏书馆吗?”

“是也不是,大众眼中的‘天一阁’完全可以算是作为分馆的‘天一阁’某种形式的,呃,前台机构,而作为分馆的天一阁,其历史可能可以追溯到商朝,甚至于其中某些破碎不堪,难以解释的记载表明,其可能建立于夏朝乃至更早之前。”

“啊,理解了,虽然我还有一些疑问,不过这些都是远古历史方面的了……回到正题,这么多层保险,会不会太过头,反而有些欲盖彰弥了?。”

“嗯,其实一开始建造天一阁的时候,其实完全没有任何‘空间收纳’有关的技术,所以才设立了层层阻碍来防止有人发现它。直到《桃花源记》诞生之后,我们才能够用一种类似于‘生搬硬套’的方式使用这项技术,将天一阁藏匿到另一个空间里,不过这让刚诞生不久就被持续使用来隐藏各地重要物件的《桃花源记》因为过度劳累而直接失控,造成了无法预料的后果——原本能让人产生视觉误差的景观变得更加强力且难以去除,而且还扩大了范围,导致当时整座城字面意义上地消失了。”

“……真是难以想象的巨大失误。”我揉了揉眼睛,想起了一些我看过的新怪谈文档。“不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天一阁都在试图缩小乃至于消除这种负面影响,最终在不断地努力之后,缩小到了现在这个几不可察的范围?”

“是的。”梅看起来也有些无奈。“而且据说《桃花源记》其实还有更多的内容,只不过因为这次事件导致的失控让她散佚了相当一部分。”

我挑了挑眉,把自己想要找个机会仔细解析这种术法的好奇心按捺下去。“真是神奇……那么天一阁目前的‘馆主’,啊不‘阁主’又是谁呢?”

“攸宁小姐,她是《诗经》的幻书。”南履霜似乎想起了什么美好的回忆一般,嘴角略微扬起了一些。

“殖殖其庭,有觉其楹。哙哙其正,哕哕其冥。君子攸宁。‘攸宁’的意思是‘所住的地方’”我吟诵出了脑海中突然出现的诗句——尽管我在之前根本没读过这首诗,但我依然在一瞬之间便知晓了全诗,以及诗句的译文。“《小雅·鸿雁之什·斯干》”

“不愧是你,真是博闻强识。”南履霜赞许地点了点头。

“……”我沉默了一会儿,将目光转向了沙之书。“沙之书,阿克夏之火是否能让接触到它的人实现智慧与知识的增长?”

“是的,而且这是管理与守护它的馆主必须要获得的,对幻书的‘名字来源’的大致了解。而倘若阿克夏之火完整,那么馆主将自动获得人类有史以来的全部知识——但是这在精神上的负担会很重。”

“所以,这其实并不是博闻强识。”我无奈地笑了笑,耸了耸肩。“这不过是馆主所拥有的能力与责任罢了。回到正题,管理人居然是幻书而不是人类啊,我还以为类似的机构的管理者必须是人类呢。”

“只有阿克夏之馆主馆是这样而已。”沙之书微微摇头。“虽然在之前也出现过幻书作为阿克夏之馆的‘代理馆主’,但主馆的‘正式馆主’是且只能是人类。”

“这样啊……”我陷入了沉思。

“不过回到正题,天一阁似乎也没有动作,我在一开始也试图和她取得联系,但是天一阁那边却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被完全屏蔽了,甚至于似乎根本不存在一样。”

“根本不存在……”我苦恼地挠了挠头,“难不成这个被改变掉的世界,完全没有天一阁的位置……等等,我记得有人说过‘一个月以来’,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场异变已经持续了一个月了?但是,我从书馆中醒来到现在也不过几个小时罢了。”

“关于这个,”南履霜揉了揉太阳穴。“很多人觉得从事件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月的时间了,但是我和梅感觉只有几天……这种关于时间上的异常,沙之书有什么想法吗?”

“书馆确实能让里面的人免疫相当一部分由于阿克夏之火,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造成当前难以用现代科学解释的世界剧变所造成的影响,但这也无法解释为何南履霜小姐和梅感知的时间也有数天。”

“此外,我还要补充一下,”南履霜继续说道。“甚至于我们前两天看过一些同学手中存过的卫星图,发现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类似你们看到的样子——充斥着电流的,过度工业化和城市化的废墟。”

“换句话说,我们可能是最后的幸存者,或者是离异变中心最接近的人了。不过——”我揉着眉心,感受到有几丝灵感的火花在我脑中迸发。“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其他人感知的‘一个月’中的绝大多数时间,都是这个世界‘形成’的时间,而你们两个所感知到的时间长度,是这个世界形成到书馆感知到异常——或者是恢复到感知并能开始进行紧急处理异常的时间。”我皱着眉说道。

“甚至于,在一开始的几天之内,书馆对外界的感知也是被完全屏蔽的,甚至书馆‘根本不存在于这个地方’——就像天一阁一样,不同的是,通过某种目前我们尚未知晓的主馆及时发现了异常,并让我们强行介入。”

“……关于这方面的知识我也从未有所耳闻,所以我有些不太懂。”南履霜皱着眉说道。“但我可以肯定,我感知到异变出现后,整个世界就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整个世界……”各种各样的猜想在我心中逐渐被整理、抛弃、链接,最终得出一个可能的答案:“抱歉,刚刚是我在整理思路。这么说吧,借由‘阿克夏之火’形成的世界可以看作一个异常的平行世界,虽然是从‘操控者’‘决定改变’这一刻起才开始出现,但在彻底成型之前,不会影响到我们之前所处的‘现实世界’。而在彻底成型之后,才会根据操纵者的意愿,对现实世界进行覆盖,并清除掉‘现实世界’的绝大多数原住民,以及‘天一阁’、‘魔术协会’这类‘现实稳定锚’,只有很少一部分相对特殊的存在才得以幸免,察觉到异常,并进行介入。”

“那么,根据你的猜想,我们现在所遇到,所保护的人都是这个‘异常世界’的原住民,反而我们是需要毁灭这个世界的‘入侵者’?”南履霜咬了咬嘴唇。“然后,等我们恢复了世界的原样之后,他们就会消失的同时,‘现实’中的他们不会有任何这个世界中的记忆?”

“是的,不过我想,传颂者和馆主由于和幻书进行联结,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和阿克夏之火进行间接的联结,所以很可能,在解决了事情之后,我们可以保留完整的记忆,甚至于保留解决危机时那一刻的状态,回到原来我们熟悉的世界中。”

“当然我也说过,这只是一种猜想,况且这种猜想其实来自游戏……”我皱着眉捂着额头说道。“不过除了这个,我暂时也想不出什么其他猜想来解释这种情况……”

“那你大不了抛枚硬币验证一下呗。”梅翻了个白眼。

“要不你先算算?”我看了看梅。

“算这种没有特别明确的信息,或者说‘预兆’的东西,算卦的正确率会急剧下降,而且更何况是算‘世界形成的原因’这种近乎于‘道破天机’的东西,就算成功了,代价也会很大,会字面意义的遭天罚,并且之后算卦的准确率也会大幅下降一段时间。”梅无奈地摊着手。

“别一脸轻松地说遭天罚这种东西啊……”我无力地吐槽着,拿出了枚硬币。“和上一次一样,正面代表这一部分的推测正确,反面代表错误,立起来代表不完全。”

有些无奈地嘟囔着,我抛出了硬币,任其掉在地上。

“正面。”沙之书说道。“恭喜,馆主。”

“即使是正确的,形势仍然很严峻啊。”我捡起了硬币。“虽然目前我们需要尽快将塔楼摧毁,让这个世界‘回到’我们所熟知的‘现实世界’,但最大的问题是我们目前战力太过贫乏了。不死者的身体素质比普通人高上无数倍,虽然智力似乎不太行,但是普通人一对一遇上不死者,生还的几率相当小。”

“虽然我教过他们一些战斗的小技巧,但是时间果然不太够啊……”南履霜看起来很苦恼。

“不过,沙之书?”我看向了沙之书清澈的天蓝色眼瞳——真是摄人心魄。“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我们需要在拯救世界的途中寻找从书馆中遗失的幻书,是吧?”

“差不多是的。”她点了点头。

“那么沙之书你能不能感知到需要进行‘收集’的幻书的大致位置?”我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很抱歉,不能。”沙之书微微低下了头,有些内疚地避开了我的目光。

“没事。”我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办法有的是,也有可能是我还没熟悉身为馆主的能力。”

“嗯。”沙之书点了点头,看起来没有那么自责了。

“我不想武断地说什么方法总比问题多,但是在走一步算一步的同时将目光放长远些,应该能够解决很多事情。”南履霜看着我说道。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她乌黑亮丽的一头秀发。

“时间不早了,今天你们也累了,该休息了。”梅看了眼窗外逐渐变红的云彩。“况且我不认为在缺了一个重要战力的情况下,战术讨论能够顺利且被人所信服……”

“是的。”我笑着说道。“论理性、客观与冷静,我远远比不上妹妹……不,应该说我在很多方面都比不上她,只不过我们互相给予了对方所缺失的东西罢了。”

“比如说?”沙之书眨了眨眼。

“我给予了她所缺失的,对他人的爱、对现实的热情、对未来的希望,而她教会了我如何理性,甚至可以说是超然地看待整个世界。”我捋了捋自己略显散乱的头发。

……并非如此,或者说,并非完全如此。

“然而,爱之愈深责之愈切。”我苦笑着,哀叹了一声。“人为所创造的不公不义,使得世界上的相当一部分人身陷囵囤;因为个体的欲求,使得自己与他人陷入近乎无限的内斗之中。”

“但我知道,正是因为人类有各种各样的欲求,由人类所构筑的社会才有可能继续发展下去,至于怎么才能把这种‘可能’变成‘事实’,又会是一个漫长而复杂的话题……我也累了,该回去和妹妹贴贴,好好休息一会儿了。”我望着窗外变红的云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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