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W，大丰收啊！”梅两眼放光地看着医务室里琳琅满目的药品。
“我看看……阿莫西林、消炎片、藿香正气水、复方丁香罗勒、板蓝根、风寒感冒颗粒、破立妥、蒙脱石散、肠炎宁……这真的是一间医务室而不是一家药房吗？”我边说着边像购物一样把我之前感冒、腹痛常用的药一股脑放进了购物车里。“诶不是，怎么还有碳酸锂和盐酸度洛西汀的，这不是妥妥的精神类限制用药吗？”
“……我来过几趟医务室，那时候还没有这么丰富的药，看起来这里确实与我们所存在的‘现实’有着很大差距。”南履霜捏了捏眼角。“不过这倒是方便了我们，能搜集到绝大多数所需的药。”
“还有你为什么那么熟练啊喂！”梅看着我随手捡起一盒乳酸菌素吐槽道。
“久病成医了呗。我小时候一直体弱多病，直到12岁开始学习魔术，身体才慢慢好起来，但还是不及人类的平均水准。”我拿起一盒参苓健脾胃颗粒丢进购物车。“肠胃和呼吸道轮流发病，稍微受点凉就感冒，吃点热量高的食物立马上火之类的。也正因为如此，我养成了喜欢宅在家里的性格，同时习惯于戴上他人的眼睛，让他人的眼睛帮我去认知这个世界。”
“……真可怜。”梅轻叹一声说道。
“的确如此。”我点了点头。“不过这倒是给我更多时间去进行‘在学校之外’的思考，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补偿了。话说回来，幸亏这里被锁了起来，而且还是从外面锁的，里面也没有留人，所以避开了不死者的袭击重心，里面的医疗用品才能得以保全吗？”
“很有可能，但是居然有那么多，而且大多都是我们需要的，要是能把整个医务室搬回去就好了……”南履霜看起来有点苦恼。“那么多一辆购物车肯定放不下。”
“分头行动？”妹妹摸了摸下巴。“我、老哥和沙之书留在这里守着物资，然后学姐和梅一起先把一部分物资运回去，如何？”
“嗯，来路上的不死者已经被基本清理干净了，这样应该是相对兼顾效率和安全的做法。”沙之书点了点头。
“但问题是周围还能看到一些零零散散的不死者，留在这里也不是很安全。”南履霜摇了摇头，“梅，你觉得呢？”
“嗯……”梅掐着指头算了算。“粗略地算下来没有凶相，我也认为可行——”
就在这时，学校的广播十分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而且还是那个声音——
“在这黯淡无光的时代，生活在无序的废墟之上不屈的幸存者们……”
我抽了抽嘴角，透过医务室的窗户看着远处似乎是因为听到如此充满活力的声音而躁动起来的不死者，同时听到楼上传来一声属于不死者的嘹亮怒吼。
走廊和楼梯上传来了纷乱且沉重的脚步声，似乎是这栋楼里的不死者想要把广播的来源找出来撕碎以泄愤的样子。
而毫无疑问，这栋楼里除了我们，没有任何人类了。
“唉……准备迎敌。”妹妹哀叹了一声。
“真是的，明明刚刚一直小心不要惊动任何不死者来避免战斗的，我看这个发广播的一定是个不懂察言观色的大笨蛋！”
“这种事件是一些充满偶然地单独事件连结在一起所导致的反应，并不是察言观色的问题。”沙之书纠正了一下梅。
“好了好了，明天你有的是机会锤他。”我苦笑着掏出塔罗牌。“幸好我们现在只需要堵门就可以了……等等，万一战斗波及这些药品——比如说某个不死者突然给我们来一炮怎么办？”
“……到走廊尽头的练舞室里吧。”南履霜看了眼走廊。
“好主意，与教室里的东西太多反而会影响战斗不同，练舞室很空旷，比较适合在其中的行动。那快走吧。”
于是乎我们一起冲进了练舞室。
“希望它们的智能足够到做不出一炮把楼轰塌了的程度。”我探出头看了一眼，掷出卡牌将一只不死者无力化。
“求人不如求己。”南履霜拦腰切断了一只想从后门冲进来的不死者。“尽早发现并摧毁远程单位才是最好的办法。”
“说着容易做着难。”妹妹揉了揉眼睛。“我虽然可以感知到不死者的大致数量和分布，且对一些拥有较高智能的不死者进行读心，但还是无法迅速辨认出其分工，况且消耗太大了。唉，虽然这里算是易守难攻，但是信息的获取能力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我看了一下，好像并没有多少远程单位，并且——嘿！”梅边说着边把一只不死者踢进墙里。“并且这些不死者都是没有被雷电强化过的。”
“那么就可以认为基本没有那些特殊的远程单位了……真奇怪，就像有人刻意留下来的资源点一样……”我喝了一大口水。“不过之后再慢慢思考这些问题吧，现在是活下来要紧！”
“赞成。”沙之书点了点头，随之而来的就是走廊中耀眼的金色光芒，以及令人牙酸的机械被挤压崩溃的声音。
“不管怎么说，战斗难度大幅降低总归是一件好事。”妹妹扯下了一条不死者的胳膊，然后用这只扯下来的手重重地把它的头给砸进了它自己的身体里。随后拿起它另一只手上的棒球棍，朝着不死者群丢了出去。毫不意外地，棒球棍断成两截。“武备相当落后，就像我们刚开始见到的那些不死者一样。”
……
“简简单单！”梅掰了掰手腕，一脸轻松地说。
我点了点头。“确实比起之前遇到的被强化过后的敌人来讲，轻松过头了。不过……这里有好几十只了吧，这样一来这栋楼附近的不死者应该都在这里被清理掉大半了。这也算是祸福相依？”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嘛。”妹妹摊了摊手。“这样下来就安全多了，某种层面上来看，也印证了‘先凶后吉’的卜辞。”
“那就拜托你们了，馆主，沙之书。”南履霜点了点头。
……
南履霜推着因地面不平产生颠簸而让里面的药品叮当作响的购物车，渐行渐远。
“学校啊……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真是令人感慨万千。”我苦笑着看着眼前破碎的窗户说道。
“学校？两位馆主之前就是在这里继承人类知识与智慧吗？”沙之书问道。
“是……但又不是。”妹妹抬起头瞟了一眼沙之书，皱了皱眉。“可能并不是那么准确地说，这里只是最‘正规’且最‘官方’的‘让大多数人’‘继承人类知识与智慧’的地方之一。而在此之外，也有许许多多学习的地方与方式。”
我轻轻敲着医务室的桌子，长叹一声。“这个地方乃是以‘高效’与‘有用’至上，强制将继承知识的人——学生禁锢于此，并灌输知识的无情机器，磨灭了多少人的心智，遮掩了多少本该了解的丑恶……”
“机器……？像不死者那样的机器？”
“这是个比喻，沙之书。”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就像机器一样，里面的许许多多人就是机器中的齿轮，确保这台机器的正常运转，而需要进行学习的学生，便是这台机器工作的‘对象’。当然，这是最简单的说法。”
“然而，”妹妹轻轻合上了诊疗记录。“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同样对大多数人来说，是目前来讲最为公平的措施——许许多多的人通过这里才能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同时，这也是对这个社会来讲，性价比还不错的方式。”
“经济高效的同时残酷而冷漠，这就是对这个‘专门用来学习的场所’的最好形容。而且在很多时候，对于那些在一个方面天赋异禀但在其他方面——尤其是‘在主要教的那几个方面’上平平无奇甚至勉勉强强的人来说，是极其痛苦的——他们就是这个体制所制造的，为了社会的进步与发展而牺牲的工具。”
“牺牲品……”沙之书似乎陷入了沉思。“在这里继承知识的人为什么会成为工具……”
我轻叹了一声。“这同样是一个比喻，形容那些出了学校之后无法实现自己原有的抱负，却被社会无情地‘以发展的名义’压榨的人。说到底，这不是学校的问题，而是整个社会的问题。但——这便是现实的无奈之处，从古至今社会的发展都是建立在无尽的牺牲上的。正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因此尽管历史中记载的大多是王侯将相，但是我们不能遗忘：‘伟大是一种诅咒，屹立于尸骸之上。’——那些尸骸，是属于人民的血汗与泪水。”
我顿了顿。“而且随着社会的发展——或者说是发展的需要，人就必须拥有更多的知识来对这个社会进行贡献，而教育就是为了服务发展的最重要的工具之一。”
“意思是有许许多多的人为了人类的进步而付出了生命？”
“是的，沙之书，但又不完全是。”我摆了摆手。“牺牲不一定是放弃自己的生命，还能是放弃对于自己来说很重要的事情——比如说自己的主动性、信念、梦想之类的东西。”
“一将功成万骨枯——老哥你看一下最近的诊疗记录，有几个我很在意的地方。”妹妹边把诊疗记录丢给我，边说道。“很幸运，我们不属于绝大多数‘牺牲品’——我们可以自由地继承我们所喜欢的知识，不需要经过这里的‘强制’的同时，也能绽放出自己的光芒。而我们在这里顶了天就是为了取得一张凭证，以便于我们之后有个更好的身份来更上一层楼罢了。”
“不过要是说在这个机器内能绽放出最耀眼光芒的还是南履霜。”我接过诊疗记录，翻开最后一张书签所在的书页。“虽然不清楚她的具体情况，但是她很可能比我们更适应这个机器，而且也习惯于被众人簇拥的样子。”
“我还记得开学后不久，一堆人围在那边的公告栏上，而公告栏上贴着她的大幅照片——在讲台上演讲的形象：严肃、认真、自信，彬彬有礼。”妹妹指了指窗外的公告栏。“然后旁边就是稍微小一些的老哥你的照片，津津有味地读着一本书，好像是《贫困与饥荒》。不过校方有意将其他人的照片摆放成围住南履霜的相片的样子，就像众星捧月一般。”
“毕竟是有史以来最优秀的学生，在各方面都不差，而风纪方面可以说是完美，哪像我天天放浪形骸，或者像你一样基本不参加任何活动。”我轻笑了一声。“《贫困与饥荒》吗……那是本好书，让我对灾难有了另一个角度的认识。哦？一个月零一周前有人抱怨自己的肢体僵硬，以及感觉退化？润物细无声啊。”
“是的，这正是我想说的，如果是真的话，那么这个世界的异化开始得比我们想象的早多了。”妹妹点了点头。“硬币早上用过一次了，如果之后没有什么急需验证的事情，那就等到晚上再用吧。”
“赞成。”我瞟了一眼之前密密麻麻的病历记录，放下了记事本。
“一个人的身体和成绩，哪个下落更快？”
“或许精神崩溃得更快，不过在特定情况下，肯定是身体。”
“话说……”沙之书小声地指着走廊远处说道。“一堆人围在一起，就像是那群不死者一样吗？”
“诶？！”我们疑惑地看去，有些惊讶地叫出了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