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在围着什么？”
“不知道……以防万一，让我先看看。”妹妹轻轻按住太阳穴。“嗯？一个小小的不死者，外观上看起来像一个小女孩……？”
“哈？”我挑起眉毛，满脸的问号。
“而且我能感觉得到，她似乎有着远超于我们之前遇到过的所有不死者的智能……她在尝试与我对话？”
“内容是？”
“不要欺负我……救救我……”
“……你们怎么看？”我向沙之书和妹妹问道。
“我不知道。”沙之书回答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到了她身上有幻书的气息。”
“我感受不到她的敌意。”妹妹放下了按着太阳穴的手。“而且遇到能够交流的不死者实属难得，从理性上讲，我们可以通过她了解这个世界的一些情况。而从感性上讲……”
她看了看我，缓缓说道：“我不愿意看见有一个有灵性的，能够进行对话的对象受到欺凌。”
“那就动手吧，它们看起来也不强。”我一个甩手丢出了卡片，让一只不死者身首分离。
“遵命，馆主。”沙之书捏碎了手上的光球，一些不死者的身躯也随之破碎。
由于围着的不死者也不多，我们三下五除二就解决掉了。
“好了，现在安全了。”我拿出纸巾擦掉卡牌上沾着的机油，随后将纸巾揉作一团丢在一边。“不过不死者之间也会出现像其他生物那样的，欺凌弱小之类的现象吗……真是始料未及。”
“嗯嗯。”可爱的小不死者点了点头。
“仔细看来，她比起我们之前见过的不死者来说，更像人类。”妹妹走了过来，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除了她惨白的皮肤、穿过头颅的巨型钉子，和她胸口的灯泡，以及从她胸口延伸到脖颈和手臂的放射状紫色纹路之外，她在很多方面都像一个人类孩童。”
“不用害怕，我们会保护你的。”沙之书十分罕见地主动表达了自己的意愿。“馆主，我们可以……带她回去吗？”
“嗯嗯嗯嗯嗯！”她拼命地点头，似乎很想被带回去，或者说——找一个能长时间依靠的对象。
“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我半蹲了下来，平视着她的眼睛。“但问题是，她所诞生的群体——甚至可以说是种族，与‘人类’乃是敌对关系，就算我们不介意，但是据点里的其他人呢？”
“不过在考虑这些之前，让我先问她点事情，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情报吧。”妹妹也半蹲了下来，看着她暗金色的眼瞳说道。“接下来我会问你几个问题，你不需要用语言回答，只需要想就行了——这也是我们带你回去的条件之一。”
“嗯姆。”小不死者虽然有一点点失落，但还是充满期待地点了点头。
“首先，你知道你自己是怎么诞生的吗？”
“唔……”她有些惭愧地低下来了头。
“不清楚具体过程，但知道自己是被某个‘存在’依照自己的形态创造出来的，并且自己也带有了这个‘存在’的一部分，呃，甚至于那东西的另一种存在形式？……了解了，没事的，不用感到自责。”妹妹微笑着说道，转头看着我们。“我很怀疑，创造出她的人就是幻书，与此同时她也成了这个幻书的另一种存在形式——这可能吗，沙之书？”
“很有可能，同一本幻书可能会在特定的情况下以不同的形态展现出来，同时某些情况下能与原版幻书一同存在——就像馆主之前遇到的那个和我有些相似的敌对幻书一样，这种情况下，我们将以不同形态呈现出的幻书称之为‘异版’。”
“原来如此，所以沙之书才感受到她身上似乎有一些幻书的气息，只不过创造出她的是不是《弗兰肯斯坦》就不知道了。”
“很合理，我也赞成这个推断，验证的事到晚上再说吧——还是坐着舒服，再蹲下去我的韧带和脚腕感觉都要无了，你需不需要凳子？”我趁着她们“交流”的间隙，去旁边的教室搬了几张椅子出来。
“当然可以——真不知道你初中体育是怎么满分的。”
“哈，你别忘了虽然当时我可是标准的病弱之体，但也是一分钟跳绳轻轻松松220个的人，不过长跑确实相当不行，靠着强化魔术+伪装魔术才满分，不过满分跑完一千米的代价是我回家瘫了一天。”我坐在椅子上，身体前倾，双臂弯曲，肘关节撑在大腿上，双手交叉支着下巴，盯着眼前的小不死者。“那么，请问你知道其他不死者是怎么产生的吗？”
“嗯……是这样……啊？恶……”妹妹先是诧异地一边眉头挑起，一边眉头向下撇，表情愈发地夸张，不断挑动着眉毛。最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化为悠长的无奈叹息。“唉……我会转告他们的。”
“怎么了？很古怪还是很诡异？”我似乎猜到了一些。
“她也不知道第一批不死者是怎么产生的，但她知道之后的不死者大多都是通过人类的尸体与组织，呃，与‘看着像人类器官的金属物件’在被来自高塔的闪电电击后重塑而成的。”
我的眉毛也变成了妹妹‘听’这个小不死者的描述的时候的样子。“听着就很倒胃口。”
“你们倒还好，就只是听听。”妹妹揉着额头，看起来相当难受的样子。“我直接看到了她所‘想象’或是‘记忆’中的场景。幸好我的这具身体不具备常规人类的‘消化系统’，与呕吐的功能。”
“……对不起，让你看到了这么令人不适的场景。”
“嗯，没关系的。”她轻轻地摆了摆手。“至少我们知道了这些塔不仅能复活不死者，还能十分劣质地‘复活’人类的尸体——那么，你有什么方法能够帮助我们对抗其他不死者吗？”
“唔唔唔。”小不死者点了点头，指着自己胸口的灯泡。
“你是说，当附近，或者你可能要去的地方有活动着的不死者的时候，这个灯会自动闪烁，并且一般来说闪几次就是说明有几只不死者？”妹妹挑了挑眉，有些惊讶。
“嗯嗯嗯！”
“那可真是……了不得的一个情报来源。”我两眼放光地说道。
“是的，馆主，有了她我们就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战斗了。”沙之书看起来有些高兴地点着头。
妹妹揉了揉太阳穴，看起来稍微有点累。“只可惜我们已经把学校内的不死者差不多清理干净了，没什么验证的机会了……嗯？嘘，小声点。”
小不死者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将胸口的灯泡拿下来，向着走廊尽头的楼梯间举起——
灯闪烁了两次，间隔大约是0.4到0.5秒，在大约7、8秒之后又闪烁了两次，之后在约5秒的间隔后又闪烁了两次。
不到半分钟后，在因为缺乏电力而显得有些阴暗的楼梯口，两个穿着破破烂烂的校服的不死者晃晃悠悠地出现，环顾了一圈之后似乎是发现了远处的我们，正要向这边走过来的时候，一个被我的卡牌切掉了头，一个被早有准备的沙之书捏碎了。
“真是太有意思了。”我擦了擦卡片说道。“而且闪烁的频率与间隔似乎还会随着不死者的靠近而加速。这样看起来她的作用更大了，她就是我们在这里行走所需的雷达和声呐。”
“嗯嗯。”小不死者开心地跳了跳。
“嗯，好孩子好孩子……沙之书也想摸摸她吗？可以哦。”妹妹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抬头对沙之书说道。
“真的可以吗？”
“真的，你看她也很享受的样子。”
沙之书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轻抚着小不死者的头发
“唔姆姆～”她似乎很舒服的样子，
“老哥你不来摸摸吗？你不是最喜欢摸头吗？”
我摇了摇头，抱着手说道：“算了，万一南履霜她们两个突然回来了，被误会了就不好了……不过，不死者也会有触觉吗？”
小不死者先是微微摇头，然后又“嗯嗯”地点了点头。
“其他不死者的触觉和痛觉都不太敏感，但是她比它们敏感多了。”妹妹转头和我说道。
“唔……有趣。不过说到是否要将她带回去的问题……种族与种族的矛盾毫无疑问地会影响到整体中的个人。然而要让个人认识到矛盾双方整体中的多样性，绝非一件易事。”我捂着脸长叹道。“如果只有这几个人的话那还好办，可以借助我和南履霜的双重影响力让大家服从与理解，但如果到了‘奇岩城’呢？”
“不知道，但是总归还是要试一试的，倘若不进行尝试的话，那么一切都是空谈。”妹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拍了拍我的肩。“既然想，并且有这个能力和条件，那就去做吧。”
“说得在理。”
“那么，”沙之书问道。“馆主算是同意了把她带回去了？”
“是的。”我和妹妹同时点了点头。“尽管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会遭到许许多多的阻碍，但是不论如何我们都会努力去克服。”
“嗯唔！”小不死者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我还说你们去哪了，原来是在这里！”身后传来了梅的声音。“诶，这是……”
南履霜看着迅速缩到妹妹身后的小不死者，挑了挑眉。“一个小不死者？而且看起来你们和她聊得挺欢的？”
“是的。”妹妹揉了揉小不死者的头发，眼瞳中的紫色漩涡消散，显露出一丝疲惫。“她现在对人类没有恶意，而且还拥有类似于人类七八岁小孩的智能，听得懂我说的话，我还能通过读心来与她进行一定程度上的交流。”
“像孩童一样的不死者吗……那真是一个有趣的特例啊。”南履霜摸着下巴说道。“迄今为止，我们遇到的都是对人类有敌意的，智能较为低下的不死者……那么，你们与她的交流中得到了什么？”
“一些情报，比如说不死者是如何诞生的，以及她很可能就是幻书《弗兰肯斯坦》的‘异版’。”
“还有，”我指了指她胸口的灯泡。“她身上的这个可以帮助我们大致察觉到不死者的方向和数量……”我简洁明了地和她们解释了小不死者身上灯泡的作用和实例。
“原来这就是‘阴人之利’的意思吗？”
“估计是的……看你的表情，我接下来想说的事情，你估计也猜到了吧”我看了眼南履霜，有些无奈地说道。
“嗯哼，你想把她带回去，不是么？”南履霜抱着手说道。“对此我并不反对，但我也不是很赞成你这么做，原因你也门清，不用我多说。”
“好吧，不过，还是给她起个名字吧，这样方便一些。”我轻叹了一声，看了看歪着头听着我们对话的，似懂非懂的小不死者。“学姐，你的意见是？”
“徐昭佩，就是那个会画半面妆的嫔妃……怎么样？”
“之所以起这个名字，是因为她左右脸看起来不太一样呢，小姐好厉害，能记住这么多古代的故事。”梅捧着脸夸赞道。
“考虑到这个名字的历史来源，我认为非常不妥。”妹妹皱了皱眉，反对道。“‘半老徐娘，风韵犹存’说的就是这个名字。《南史·卷十二·列传第二》有记载：‘妃无容质，不见礼，帝三二年一入房。妃以帝眇一目，每知帝将至，必为半面妆以俟，帝见则大怒而出。’”
“我也这么认为。”我揉了揉眉心补充道。“妃性嗜酒，多洪醉，帝还房，必吐衣中。与荆州后堂瑶光寺智远道人私通。酷妒忌，见无宠之妾，便交杯接坐。才觉有娠者，即手加刀刃。帝左右暨季江有姿容，又与淫通。季江每叹曰：‘柏直狗虽老犹能猎，萧溧阳马虽老犹骏，徐娘虽老犹尚多情。’”
我边说着同样出自《南史·卷十二·列传第二》的文字，边皱着眉思考：“……有些奇怪，明明只是曾在网上粗略看过，却又早就遗忘的内容，为什么现在又能想起来，并且还如此清晰——对于‘知识’与‘文献’记载记忆得清晰无比，难不成这也是阿克夏之火，或者馆主的能力吗？”
“好吧，确实不妥。”南履霜轻轻点了点头，同时摆了摆手制止了想要反驳的梅。
“那么，沙之书的意见呢？我和老哥都是取名苦手。”妹妹看向了沙之书。
“……赫尔如何？北欧的冥土女神，在传说中她一般身体处于死亡状态，另一半身体生机盎然。”
“听起来好听也好记，而且也符合她的情况，感觉很不错耶，不愧是沙之书姐姐。”梅赞同道。
“哦哦哦！”小不死者也开心地跳了跳。
“听着还是很好听的，而且看起来她很喜欢这个名字，那就这样吧。”我看着小不死者开心的样子，把我原本想说的话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北欧的死亡女神海拉吗……嘶……虽然在传统中是个不太吉利的名字，但是……嘛，看着大家都挺满意的样子，而且南履霜似乎也没意识到，我们也不应该说了。”妹妹看了看微微点头表示赞同的南履霜，轻轻碰了碰我的手，向我传声道。
“不过，如果从刚出生不久就被丢弃这点来看，用这个名字确实有道理。”我不动声色地回应道。“而且，我们也能通过我们的关心和努力，让‘赫尔’逃脱变成‘海拉’的命运。”
“是的，我会努力当好一个姐姐的。”
“为什么我似乎看到了有一层母性的光辉在你的周身闪耀？”
“那是……隔着云层照过来的光线因为丁达尔效应所产生的效果啦笨蛋。”
“大概就是这样吧。”我嘴角略微上扬。
“……真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