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该死的，在废墟里行走简直是太费劲了。”
我拉住妹妹的手，从地上爬了起来。
“不得不让我想起了我当初被拉去爬山时，走山路的感觉。”
就在刚刚，我踩进了路上的一道小裂缝，直接被绊倒在了地上。
“馆主，有没有哪里受伤？”沙之书关切地问道。
“多谢关心，我没事。”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顺便拍了拍小腿以缓解肌肉的酸痛。“我们走了多久？”
“大约走了八公里多，用时的话……两个半小时，按照这个速度我们至少需要三小时才能走到广播中说的海湾广场。”南履霜看了眼手表答道，同时放慢了脚步。“速度确实有些慢了，就连我也感觉有点累。不过也没办法，毕竟路况不太好。”
“何止是不太好，简直是差劲至极。”小萱牵着赫尔的手，带着她绕过了一个大洞。“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还得绕开路上的车子，同时提防不死者的袭击……我这是在玩丧尸世界大战吗？”
“丧尸世界大战至少路况比这好多了，而且还有枪。”
我喝了口水，踢开挡在面前的一根似乎本来是支撑警示牌的铁管。
“真是难以想象仅仅一个月不死者们和背后的操纵者就能把建筑变成这种鬼样子……不，这恐怕是阿克夏之火的能力？”
“是的，馆主。”沙之书看着我点了点头，肯定了我的说法。
“阿克夏之火能根据使用者的想法，对一些事物乃至世界进行塑形，而就算这些不死者的力量比人类强，在短时间内是肯定无法做到对建筑物造成那么大的破坏。”
“是吗，那么或许……算了，不应该，这和开控制台的作弊有什么区别？”
我低声地自言自语道。
“呼……就连我也有点走不动了。”梅轻叹一口气。“小姐，能不能在这里休息会儿？”
“虽然我也很想，但这里离那座高塔太近了”南履霜看了眼原市第一医院的地方，那里是一座拔地而起的高塔，虽然没有城市正中心那座高塔那么宏伟，但这座由无数扭曲的管道与钢铁堆积而成的塔楼依然侵占着城市的天际线，向下倾倒着死亡的气息。
“直觉告诉我，如果在这里休息的话会很危险。”
“那座塔……也会向下逐一发送闪电吗？”我半开玩笑地问道。
“是的。”梅点了点头。“小姐和我曾经想去那座塔附近调查，但越接近那座塔，不死者的数量也就越多，还愈发地癫狂，同时它们的复生也越发快速。为了避免危险，我们几乎从来没有到离这座塔那么近的地方过。”
“啧，那我们还是快走吧……嘶！”我瞬间感觉汗毛倒竖，但是没有上次将被闪电劈中那么强烈。
正当我想要做出躲闪的动作时，一道闪电劈到了离我们最近的那栋大楼的避雷针上。
赫尔胸口的灯亮了起来，不断地连续闪烁，几乎看不到灯光暂时停下的间隙。
“唔唔唔！”赫尔非常慌张地叫着，没有被妹妹牵住的那只小手不断地乱挥着，似乎是想警告我们什么一样。
“快走！附近的不死者全被唤醒了，它们要围过来了！”小萱大喊着。“梅抱住赫尔，然后所有人跑起……糟糕，来不及了。”
四周建筑中的不死者犹如潮水般涌出，向着位于街道中心的我们合围而来，宛若决堤的洪水，势必要将中间那脆弱的沙洲彻底淹没，化为波涛的一部分。
“大地啊，聆听我的呼唤，我的号令，我的执念——！”随着妹妹的吟唱，几堵夹杂着几具人类尸体的石墙破土而出，阻住了附近几栋正在源源不断地冒出不死者的楼房的出口，然而不论是谁都清楚，这土石的屏障终究是挡不住钢铁的洪流。
“边打边走，尽可能地远离那座塔！”我将还剩小半瓶水的矿泉水瓶连着卡牌一起丢出的同时，一道银白色的闪电又在不死者群中间骤然炸裂，再次强化了一小撮不死者。“……注意相互之间的配合和掩护！”
“沙之书，尽可能削减不死者的数量与减缓它们的行动，老哥和我一起保护赫尔，学姐和梅——开路就麻烦你们了！”妹妹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而此时她的声音如此罕见地慌张了起来。“赫尔说在塔附近这些不死者是杀不完的，它们会源源不断地从各处冒出来！”
“没问题！”梅一掌将一些拦路的不死者给打飞了出去，顺便借助于它的身体清理出了一条短狭的通道，然而不出所料，这条小道很快就被不断向前的不死者给填充上了。“嘁，一波接一波的，真麻烦。”
“至少是能前进几步，梅，继续一起努力！”南履霜拔出剑，一个突刺就解决了一只不死者，黑红色的神秘光辉在剑身上疯狂跳跃着，宛若嗜血的烛龙。
根本不需要瞄准，以当前不死者的密度，我只要随手丢卡牌再召回，就能造成相当大数量的伤亡——但问题就在于，前仆后继的不死者又会把被我弄出的空缺给补上——甚至它们连踩踏“伤者”导致其彻底解体都不会在乎。
“怎么办？飞行魔术？”小萱的声音响起，征求着我的意见。
“不行。”我稍微摇了摇头，将钉在地上的卡牌召回，使它割断了无数不死者的腿，让它们倒在地上被同类踩到解体。“我们六个——尤其是加上赫尔之后，重量至少有0.7吨，一起飞的话只能持续一分钟就得掉下来，除非我们飞到楼顶，但在楼顶这种没有退路的地方反而十分不利，更何况这些不死者还会围上来。”我一肘砸碎了一只靠太近的不死者的鼻梁。“况且别忘了闪电是被人所操控的，我们在飞的过程中说不定还会因为躲闪不及而直接被劈下来。”
“瞬……不行这个消耗太大，吟唱太久了，而且还要带着那么多人转移，稳定的锚点也只能是据点里，如果要来的话还得再打一遍这里的不死者。”而她也直接否定了传送。
“看起来就剩全员强化和加速了，虽然幻书和不死者的身体构造与人类不同，所以可能强化效果有限，但也值得一试。”我皱着眉，“不过只能靠你一个人来维持魔力的供给……撑得住吗？”
“赫尔可以用强化无机体的方式，至于魔力供给……大不了剪点头发，没事的。”
“唉，好吧。”我狠狠地丢出了卡牌，让其硬生生穿透了无数不死者，引爆了在后方举着爆弹枪的不死者的弹药。
沙之书重重挥了一下手中金沙制成的锁链，让其如同一道虚影般穿过了一大群不死者，让它们的动作几乎瞬间迟缓，就像是被某种至高的存在轻而易举地按下了慢放键。
“多谢，沙之书——魔力，解放。”
湛蓝色的雾状魔力从妹妹的身体中冒出，一点点钻进了除了我和她的其他四人的身体中，让她们的皮肤都透出了一些蓝色的微光。
“馆主，这……”南履霜挑了挑眉，显然对这一变化感到些许诧异。
“全员都被强化了，赶紧上，尽可能打开一条生路！”我给自己施展强化魔术后吼道。“沙之书，尽可能地减缓前方不死者补员的速度，南履霜和梅只管向前突进就行，我来殿后！”
“但是只有墨坷馆主你一个人殿后的话会不会……”梅打飞了一个不死者有些担忧地问道。
“少废话赶紧冲，我会跟紧的。”我一低头躲过了一只不死者削过来的路牌，接着一拳过去将袭击者打得直踉跄。“我们的命运可不会在这里结束！”
“啧。”南履霜转突刺为横扫，清理掉了一群不死者。“可别受伤了。”
“当然不会，根据梅的卜辞，血光之灾是我们遇上敌对幻书之后才会有的。”我冷笑着将一只不死者手上的利刃拆了下来，一刀砍倒了飞扑过来的数只不死者。
当然，刀毫不意外地卷刃了。
在强化魔术的加成下，压抑已久的死本能完全解放，渴望杀戮的身体狂喜着寻找一切可以用来杀灭眼前来犯之敌的工具，并对其加以最合适的利用。
一根细长的钢筋被妹妹从我的背后丢来，而我稳稳地将其接住，并向前如同标枪般丢了出去——感谢不死者恐怖的密度，至少有七八只不死者被我做成了串串香，倒在了地上。
当然，工具自然也不会只限于环境中，比如说用于对付不死者最好的武器之一就是它们自己的身躯。
我将卡牌随意丢出，随后便利用关节技卸下了一只不死者的手，将其当做狼牙棒肆意挥舞——效果拔群！
虽然单纯的挥舞无法砸碎与其强度相似的不死者的头，但是以合理的角度对它的头进行冲击足以将它的头打得从脖颈上分离，再不济也可以打得直接错位。根据昨天对不死者“尸体”的研究，以及南履霜、梅和同学们的经验，不死者的“头”负责通过类似人类神经的电路下达指令，而“心脏”则是重要的动力中枢——换言之，只要破坏了“动力炉”，或是阻隔了“大脑”所发送的指令，不死者基本上也就不能动了。
我将手臂丢出，一个后跳躲过了棒球棍的横扫。
“馆主，快跟上！”我听到了沙之书有些焦急的声音。
“来了！”我转身，看见我和她们之间已经有了一小段距离，于是我迈开大步，迅速向着她们跑去。
“老哥，小心背——”妹妹的声音刚在我脑中响起，我就感受到一股劲风向自己吹来。
然而带来这股劲风的路牌还没接触到我，就已经失去力量，砸在了地上。
我握住被我召回的，还滴着几滴机油的“命运之轮”，余光瞟过被我贯穿动力炉的，试图偷袭的不死者，冷冷地笑了一下。
“永远要留后手，尤其是在你所暂时看不见的地方。”我甩掉牌上沾着的机油，说着那近乎于耍酷的话语，重新站到了妹妹身边。
“多大人了还玩绊雷啊。”妹妹有些虚弱地笑着，脸上满是因为短时间内消耗过大而产生的汗水。“不过不论如何……你能平安无事就好。”
“啧，你……”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关心我吧。”妹妹轻轻摇了摇头。
“……”我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只是眯着眼看着一道闪电落下，被我们拆掉的许多不死者又重新被电光链接、拼装起来。
“好……！出去了！转进那个巷子里面，以少对多，相对狭窄的地方对我们有利！”南履霜挥舞着血色的黑剑，又砍掉了几只不死者的头，大声朝我们说道。
“别太窄了限制了我们的发挥！”我面向追赶而来的不死者群，快步后退着，头也不回地说道。
“粗略估计至少能并排站四个人，没问题的！”是梅充满自信的声音。
“那就没问题——”我一个趔趄，差点又被地面上的坑洼给绊倒，我赶紧迅速稳住身形，但是这导致了我又稍微落后了一些。
“老哥！”“馆主！”
“嘁——！”我捏着卡牌对着马上就要扑到我身上的不死者群一个横扫——
挥空了，它们的动作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不仅是它们，我用余光看到，所有的不死者都停住了他们原来的动作，并宛若我们不存在于此一般，宛若他们内部的程序被瞬间改写了一般，维持着它们那原本张牙舞爪的模样，僵硬地、慢慢地，转过了身子，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抬头看向了那不远处的高塔。
如此诡异的整齐划一，伴随着几乎完全一致的，机械运转声，金属与地板的摩擦与撞击声，让在场的所有人不寒而栗。
“它们怎么了……不对，赫尔的情况怎么样？”我心念电转，立刻想到了造成这个情况的某种原因可能对赫尔也起效了——但愿，她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呜呜呜呜……”不知为何，即便如此远离，我似乎仍然能够清晰地听到赫尔那无比难受的低声抽泣。
与此同时，我再一次感觉汗毛倒竖，而这一次，比与南履霜她们初遇之前那次更加猛烈，几乎让我完全浑身发麻，立定于此。
“小心雷击！”我近乎于绝望地吼道，挣脱那麻痹的束缚，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抱住头一个后滚翻，与此同时不断祈祷雷电不会劈到我。
“大家快走！”几乎在同时南履霜也喊道。
一道比之前所有的雷电更加刺眼的电光径直劈向了不死者群的正中央。
所有的不死者都被电流击中，贯穿、像是被蓝色的荆棘钉在地面。
“嗷嗷嗷嗷嗷嗷！”
它们整齐地嚎叫着，但是发出的嚎叫并不像是痛苦。
雷电并没有劈到我，于是我带着一丝庆幸，单手撑地站了起来，甚至称得上有些惊慌地环顾着周围。
紧接着，我便看到了有些匪夷所思的一幕。
不死者们就像在地震或塌楼后在现场第一批搜救的普通人一样，匍匐在地上，用手尝试去刨开地面与废墟。
只是，他们肯定不是在搜救那些早已失去生命迹象的尸体……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确实在搜集，搜集材料，以及能成为自己‘伙伴’的尸体。
“啧，难不成……”我转头看去，妹妹扶住墙勉强稳住了自己的身体。“接下来的场景可能会很反胃，我在赫尔的意识中看过了。”
从废墟中，一具具曾经活着的人的躯壳被掘了出来，随后又被癫狂的不死者们撕碎，它们无意识间开合着嘴，像是要把肢体的碎片吞食——不，还有一种可能，它们在试图说话，甚至可能是……“安慰”乃至“念咒”？
“怎么会……”梅呆呆地站着，一脸惊讶带着几丝恶心地看着这一幕。
接近腐烂的头颅，钢筋拧成的脊柱，被弯折成肠道形状的铁管……最终再覆盖上已经难以判断是什么的人体组织和一些不知道从哪里搜刮过来的铁皮。
“咳咳咳……呕。”我不受控制地干咳了几声，最后演变为干呕。“它们试图用金属造物来……嘶，简单粗暴地替代人体的组织和器官。”
不死者们如同被规训到勤勤恳恳，只会按部就班的流水线工人一般，在地上摆出数百个人形。最终，这些人形又被来自高塔的电流贯穿、重塑……
“啊……哦哦哦……嗷啊啊啊啊！”
那些没有生命的人形开始动了起来，尝试发出声音。是的，这不是痛苦的嚎叫，而是因重生而产生的喜悦的狂笑。
“这就是不死者诞生的过程。”妹妹虚弱地说道。“就算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很令人不适啊……”
“趁它们还没反应过来，我们得赶紧离开。”南履霜收剑入鞘。“梅，和我一起扶一下墨萱，沙之书，照看好墨坷。”
“赞成，快走吧。”我解除了强化魔术，一阵疲劳感涌了上来。“沙之书，拜托了。”
“没问题，馆主，”沙之书把我的手轻轻放在了她的肩上，让我微微靠着她。
我们以近乎逃走的状态迅速地离开了，直到跑到了大约一公里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