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下水道出来之后，太阳已逐渐西沉，看起来不出一小时后就会日落了。
“对了，我很好奇，你信教？”南履霜向着妹妹问道。
“不不不，虽然世界上真的存在神明，但是我们两个都不信这些，这只是一种仪式罢了。”妹妹摇了摇头，半否定了这种说法，毕竟都是神明的眷属了，很难说自己根本不信仰祂……，不过至少我们不是任何一个教团的信众。“虽说如果是神职人员以这种方式施展净化魔术的话，威力会强上数倍就是了。”
“毕竟世界上真的有神灵存在，信仰能起作用也不是不能理解……魔术，真神奇啊。”
我向着梅点了点头。“确实，其根本就是唯心主义存在的最好证明，毕竟即便拥有再强大的魔力，没有坚定的信念将其释放出来的话，只会空有其表罢了。”
“再者，魔力水平的提升在很多时候也会对心智产生一些破坏和干扰，如果没有强大的意志力，那么在这个过程中就很容易走火入魔而失控，被自己的力量彻底控制或直接内爆而亡。”
“不过，知道了净化魔术可以对德古拉造成难以愈合的伤害之后，我们之后在遇到他的时候就可以大大放开手脚了。”妹妹说道。“不过相应的是，德古拉必然会将绝大多数攻击集中在我们身上。”
“放心吧，梅和沙之书会保护好馆主的！”梅自信地挺起胸。
“是的。”沙之书靠在妹妹的肩膀上，点了点头。
“真是可靠，我也相信你们。”我揉了揉因为过度使用而酸胀的手臂。“不过……”
我看了看天边的红霞。
“看起来我们需要在天黑之后行走了——南履霜，以你的经验来看，夜晚不死者的情况怎么样？”
“不死者在夜晚的活动会略微减少一些，但在与我们的战斗中不死者几乎会占据绝对优势——因为它们几乎不受光暗变化的影响。”
“毕竟是机械身躯……那我们得赶快了。”我轻轻咬了咬手背。“沙之书恢复得如何了？”
“不太好，我能够感觉到她在刚刚的战斗中过度透支了。”妹妹皱着眉说道。
“馆主……”沙之书似乎有些愧疚。
“不需要道歉，沙之书，要道歉的应当是我才对，因为我们还很稚嫩和弱小，导致我们没有制定出最好的计划，让你承担了额外的负担。”妹妹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不是的，馆主，是因为……”还没等她说完，妹妹的手指便轻轻按在了她的嘴唇上。
“请坦然接受我的道歉，沙之书。”妹妹轻轻摇了摇头，擅自打断了她的话语。“论体质和武力，我们远没有南履霜那么强大，而在阅历方面我们也逊她一筹。我们比她强一些的地方也只不过是魔术和智慧，而我们并没有特别娴熟地运用好我们的能力，承担好能对应得起我们能力的责任，反而把很多责任推到了你身上，造成了你的过度消耗。对不起。”
“……”我默默地听着。
在拥有了阿克夏之火和阿克夏之馆之后，我们将可以随意地获取到人类所创造、所发现的所有知识，我们将成为在知识和见解上，无限接近于神的人。
我们将会能做更多事情，但问题在于，我们想不想去做？以及我们能否承担其后果？
守护世界已经足够困难，而在守护的基础上进行改造又会变得难上加难——我们很有可能在改造世界的过程中破坏一些我们原本需要去守护的东西，乃至于打破现在绝大多数普通人眼中的常态。
自然，我们可以用“必要的牺牲”来为此进行解释，毕竟一切成果和进步都必须奠定在各种各样的牺牲之上。
不过……谁会喜欢牺牲呢？
所以我们必须在“舍”和“得”之间仔细斟酌，然后再贪心一些：用尽可能少的牺牲，来换取尽可能多的成果，以及——尽可能地让那些拥有更多资源的人去牺牲，而不是那些挣扎求生之人，这亦是一种公平正义。
赫尔轻轻地拉住了我的手，歪着脑袋看着正在捏着下巴思考的我。
“是啊，先把当下做到最好，等有空隙的时候再考虑未来。”我轻轻笑了一下，回应了她的提醒。
“墨坷，快跟上，不然来不及回去了！”南履霜向我喊道。
“来了来了！”我牵着赫尔跑向了略微有些走远的她们。
……
“真美啊，不是吗？”妹妹看着天边的粉红色云霞，“和梅一样的颜色，也和梅一样漂亮——不对，梅比这漂亮多了。”
“诶？”
“是啊，真是无比的美丽。可惜在我的记忆中，出现这种云霞的时候，一般没有什么好事——虽然就是有点玄学罢了。”我轻叹了一声。“不过至少现在我们可以欣赏这种美好的事物，尽管它预示着黑夜和危机都即将来临。”
“不过话又说回来，学姐对亚森罗宾是怎么看的？”我摸了摸下巴，向南履霜问道。
“他么？相对于他的性格来说，其实是个很靠谱的人，想必他被许多人所信赖着吧。与此同时，他的行动力恐怕也非同一般，毕竟他能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建立了一个相对来讲较为完善和庞大的组织，虽然不知道他这个组织内部的具体情况，但是能建立‘奇岩城’，已经可以被称为一个奇迹。那馆主又是怎么想的呢？”
“我的想法和你差不多。”我喝了口水。“其实，我对亚森罗宾最开始也是最主要的印象其实是他旗帜鲜明的民族主义与爱国主义，以及‘对当前不完美制度的抗争者’这一身份，使得他经常积极地介入当时正在发生的事件之中。”
“诚然，他风流倜傥，可正因为他能力超群，所以才能够有这个底气风流倜傥，并还能赢得众多作品中的女性的青睐。当然，在我们今天看来，这部作品中的很多女性所带有的刻板印象也太多了，但是这毕竟也是时代的局限性。”
“其中他与福尔摩斯对抗的同人情节也挺有意思的，当然，在之中不可避免地有踩一捧一的情况，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这就是英法之间的关系，以及民族主义在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快速膨胀的体现之一。”我玩味地轻轻微笑着。
“不过不论怎么说，他是一个可靠的战力。”南履霜轻轻挑了挑眉头似乎对我的说法感到略显新奇。“对各方面都颇有涉猎且能在现代社会中立足的幻书可不多见，而且虽然下水道的居住环境是稍微恶劣了些，但好歹也是有了个更加隐蔽和安全些的据点。”
“这对于同学们来说也是好事，毕竟抱团取暖才能有更大生存的可能，也可以减少他们对我们的战力依赖。”妹妹赞同道。
“是啊……”我抬头看了看远处的那座高塔。“要是遇到我们在塔下面遇到的那种规模……算了算了，不可妄言，出口成真。”
……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乌鹊南飞是为了迁徙吧？那确实有可能在这个时节看到乌鹊？”我抬起手电扫了扫一条小巷，确认里面没有不死者。“中秋节刚过几天，月亮那么亮也确实可以理解。”
“而正因月亮的光辉遮挡了星辰，才会导致‘星稀’，虽然星星远比月亮要明亮，但由于距离的原因，才导致它们的光辉看起来没有月亮那么显眼。”南履霜揉了揉眼睛。
“稍微放松一下吧学姐，不需要绷那么紧，毕竟我们已经有赫尔了嘛。”妹妹轻轻拍了拍南履霜的肩膀。“而且就算周围出现什么需要帮助或者是需要警惕的人，我也能感知到的。你是我们这些人的核心，也是据点中最重要的领导者，你可不能因为过度劳累而倒下。”
“但我还……”
“别说了小姐。”梅也担心地看着南履霜说道。“别人可能不清楚，但我可是知道的，你多少次累到刚回家里不久就差点倒在地上，第二天又像个没事人一样拼命工作学习，然后又沾到被子就睡死过去，再加上你已经被确认是有邪神在对小姐你进行侵蚀了，所以小姐你不能像之前那样透支自己而不自知了。”
“是啊，更何况我们会尽可能地支持你，你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去把自己搞得那么紧张，就算不用读心，我也能够猜到你在人们的后面付出了多少我们无法想象，不，根本无法承受的努力。”妹妹轻轻笑了笑。“我们是你最值得信赖的同伴，也是人类中顶尖的天才。所以你大可以依赖我们，而非将自己逼到极限以追求一个完美的结果。”
“南履霜，我以馆主的身份恳求你，多多依赖我们吧，我们也不想让你因为我们而过度劳累，直到倒下。”我轻轻抚着左胸，朝她微微鞠躬。“更何况就像梅说的一样，你现在被邪神们所侵蚀，我们无法知道这个会让你的身体承受多大的负担，而根据经验来看，过度劳累导致的身心俱疲，加上合适的时间是任何诅咒发作的最好机会。”
“虽然我们不知道诅咒发生的具体时间，但是我们至少可以减轻你的负担，以求让你的诅咒没那么容易发作。”我不知道我的语气听起来是否真诚，但是我至少可以传达出我此时真正的想法。
我们不能像以前那样坐以待毙了，见证着无数人遭受着不知何时结束的苦难，然而却什么也不做的时光结束了，希望这结束的不会太晚。
“我们应是你最好的同伴，但同时你也是我们最好的同伴。我不会喜欢我重视的同伴因为我或者其他什么原因而倒下。所以学姐，请暂时休息一下吧，暂时将一切都交给我们，让我们来分担与减轻你的疲劳。”
“唉……好吧，那么接下来的路程，就交给你们警戒了。”
可以听得出来，在略微放松之后，南履霜的语气中蕴藏了近乎是无穷无尽的疲惫。
“嗯，就交给我们吧，以我们的能力，不会让你失望的。”我释然地微笑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