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伤、死亡、失踪人数：107
“哈，哈……”我不断地喘着粗气，疯狂运转的大脑早已再度过热，然而局势依旧不容乐观。
损失超乎最悲观的想象，奇岩城人员的永久损失已经接近三分之一，但离高塔还有大概500米的距离。
而同样的，越接近高塔，不死者的密度和强度将越来越夸张。也因此，十步死一人可能并不是什么过于夸张的描述。
这不，还没走出几步，我的余光便瞟见又有一个人，被不死者手中那明显是由钢筋演化而来的尖刺，戳穿了胸膛，拖入了密不透风的不死者群中。
一般来说，一支部队被打没掉三分之一的人之后就必须得撤退了——这还是最好的情况，毕竟损失到这个程度不溃败已经是万幸了。
况且我们也不是什么钢铁之军，承受如此程度的牺牲还不崩溃，已经大大超出我的期待了。
不过理论上来说，倘若阵线崩溃了的话每个人都会更快地死去，甚至连痛快的赴死都有可能做不到。
所以这也成为了能撑到现在的关键原因。
“廖叶，公孙星纬离队，这下比翼连理了。”
苦中作乐般的俏皮话从我身边传来，而随着我将目光移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我看见武宜然捂着那被层层纱布包裹着但依旧微微渗血的左肩，暗红的血迹沾染上他的面庞，使得他本就风尘仆仆的脸庞更加斑驳。
而将目光再上移一些，就能看到他那原本那金黄的头发，被血迹与机油黏作一团又一团，浸染得黄一块红一块。
他扯了扯挂着一抹红妆的嘴角，非常委婉地宣告着残酷的事实。“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什么都磕只会害了你。”看着这样的他，我苦笑着抬起右手将掷出的卡片收回，左手丢出一颗火球，在充溢着易燃机油的不死者群中引起了连环爆炸。“你现在还有心思打趣说明你伤的不重并且还有些力气啊，那还不快点顶上？”
“青梅竹马加上患难见真情，怎么能不磕嘛……况且至少也得让我歇歇嘛，经过充足的休息之后才能爆发出更强的战斗力，墨哥你也懂的。”
“好好好知道了，只是恐怕没有这个时间给你休息。”右手再次将卡片抛出的同时，我用左手从兜中掏出一剂肾上腺素丢给他。
“接着，本来是打算在遇到德古拉和弗兰肯斯坦的时候再用的，现在已经没了一半的储量，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反正不用也是浪费空间。”
边说着我又边将右手抬起，随便比划了一下后将几乎已经被机油和润滑液完全覆盖，甚至已经快要抓不稳的卡片收入手中甩了甩，勉强弄掉了一些覆盖在上面的滑腻液体之后，又让它画出了一道金色的瑰丽弧线。
“外侧大腿正中直接肌注，就算隔层裤子也没关系，毕竟先活下来再考虑其他的。”我看着他接住了注射管，贴心地吩咐道。
“活下来是不可能了，但还是谢啦，至少能多杀几只不死者，帮你们多拖延几分钟或者几秒钟。”他笑着抛了抛针管，感受了一下它的重量之后收了起来
“这就是所谓的革命乐观主义吗？”我扯了扯嘴角说道。
“别谬赞了，我可还远远没有达到他们的高度。”
“这么激烈的战斗里你们这两个大老爷们在后边唠嗑啥啊，前面快顶不住冲不动了快点给我过来支援！”
梅焦急中带有些许责怪的声音，如同催命符一般，令人如此地不安，但又怎么能讨厌与恐惧了？
毕竟我们此时此刻所能做到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不断地向着那该死的未来前进，即便其由鲜血所铺设。
不过反过来想想，这世上怎会有不经过泪水和血汗所浇灌，就能形成的道路呢？
虽然我们两个休息的时间不到半分钟，但就像我之前说的，没有多少空余的时间了。
“好的，让诸位美丽的小姐们久等了，我们这群磨磨唧唧的大老爷们来了！”
我挥起略显酸疼的右手，将手中的利器抛出一道金色的弧线，让其劈开前方的那灰色风暴。
在我们聊天的同时，一声闷哼也从队伍的最后传来，似乎有人撕破了喉咙在喊着谁的名字，但是在混乱中我已经听不清了。
抬起左手，麻木地将卡牌收回，接着调整姿势，屏息凝神，再次抛出。
“那么，要在原来的世界中再见了，墨坷馆长，我要去填补姜安大叔和朱定先生留下的空缺了。”他拍了拍我的肩，最后捏住了我的肩胛，把我轻轻往前推了推。
“嗯，在原来的世界中再会，武宜然。”
再次听到有人提到这两个名字，我微微低下了头，眼皮微阖了一瞬。
失落、后悔与悲愤一瞬间涌上心头，其味道比柠檬还要酸楚，比苦撒还要苦涩。
但是现在并不是感受这些的时候，因此我在数秒后就奋力将自己从这种恼人的感触中挣脱。
我再次抬起头，微微侧过身，看到的是一张被斑斑血迹勾勒出惨烈且渗人笑容的英俊面容。
“……给我记住，可别太快把缺口再次空出来。”
我看着他的笑容，尽管被鲜血与灰尘勾勒得惨烈无比，风尘仆仆，但他那金黄色的笑容依旧像天空中的秋日一般，就算布满了雷电与不死者，就算天空与陆地的光芒基本都代表了敌人，纵使通往未来的道路上阴云密布，黯淡无光——
但是，太阳就在那里，太阳总在那里。
太阳的身姿一定会再次浮现在大地之上，给予其上的生灵以光明、温暖与希望，并且将前方所有的迷雾尽数烧净。
“哈，馆长先生你就放心吧，我不会轻易死去的。毕竟，像我这样未经世事的少年，可不会像那几个狡猾老道的老头子那样，想方设法轻易地违背诺言，或者是用尽一切办法来提前结束他们的职责来好好休息。”
“哈哈哈哈，好！”
不知为何，或许是被他这种幽默的说法所打动，我大笑了起来。
“那么我命令你——给我好好地活下来，别想像他们那样如此早地就逃避掉了本该属于他们的职责。”
“遵命，馆长先生。”
他玩笑般地给我敬了个礼，潇洒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向着后方飞奔而去。
我转过身，机油和血液在我眼前交替纷飞，不断地在地上与空中勾勒出血腥抽象的画卷，各种各样的叫声与怒吼或远或近地不断飞向我的耳边。
直白失真的重金属摇滚乐震撼着每一个在场的胸膛。
其乐音毫无美感与韵律，亦抛弃了乐理的熏陶和内涵，更没有轻重缓急悠扬婉转的变化。那自我表现到极致的，地狱般的完全不协奏足以令任何一位倾听者肝胆俱裂，令失聪者为自己的残障而庆幸无比。
其血腥暴力的画面，足以在任何一部B级片中被打上“20+”的标志，其中充斥的那最为无序的有序，横飞的血肉与金属很难不令人联想到帝国与混沌横跨千万里的两军交锋。
赤铁的气息顺着无序的乱流萦绕于我的鼻尖，其气味浓烈到让人怀疑这到底是现实还是那只存在小说中，在该死的现实中完全看不到曙光的完全网络虚拟空间潜行？
自然这就是现实，但同时这也是最惹人生厌的游戏——地球online——中一个差评如潮的高难副本。
当然，这差评如潮是由人类和幻书来评价的，倘若换成其他生物说不定就是褒贬不一了。
我伸出手，试图抢在不死者之前把一个被不死者的重击打倒的战斗组成员给拉起来，让他重回阵线，继续为我们卖命。
然而我依旧晚了一步，我不得不收回手以避开不死者手中的刀刃，并甩掉喷溅在其上的血液，以保证我在之后抛掷卡牌时不会失手。
没有哀悼的时间与精力，我收回右手的同时左手横扫，精准命中一只不死者的眼球。
玻璃破碎的声音清晰可闻，倘若没有强化魔术的加持，我的左手怕是早就鲜血淋漓。
在相似的事情发生了如此之多次之后，也因为阿克夏之馆给予我精神的稳定，更因为我在此之前的旅行中，早已无数次亲身经历乃至参与过类似的场景和事情，我早就对此产生了抗性。
毕竟，我和小萱的双手上，早就沾满了近千人的血液。
当然，或许也可以说，我对他们的牺牲已经变得有点麻木不仁了。
我感到心疼和愤怒，只是因为战力的损失让我蹙眉，而非他人的死亡令我怒火攻心。
金色的圆筒形瀑流逆着重力拔地而起，其光芒比渐渐西斜的太阳更加耀眼，而在同时它也遮断了战斗双方的视野。
但我们的脚步没有停下，被真正阻碍到的仅仅只有不死者一边。
而即便聪明的不死者们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个光圈的作用想要停下，但是不论是他们本身还是来自身后其他不死者的惯性，都迫使着最前方的不死者们不断前行，无法停下。
时间的乱流不断将每一位在其中的，和后续冲入的不死者们搅乱绞碎，把它们分别随机丢入了那些相同相似相异的过去和未来。
零件与碎尸坠落地上，发出清脆扰耳的“咣当”或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啪叽声。
赤红或青绿的粉末与金沙一同肆意飞舞，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散发出夺目的光华，勾勒出一幅幅生动而抽象的油画。
看着这幅绚烂的画卷，我在自己的大腿上扎下了第二针肾上腺素。
——肾上腺素的数量还有三支。
倘若五分钟内还是无法突破到高塔下方的话，那么我只能扎下第三针了，但是问题在于，我到时候还有资源和力气，去对抗高塔内的不死者、德古拉，以及弗兰肯斯坦吗？
不过比起对未来的质疑，还是先应对好眼前的危机吧，大不了——
——又要让她来保护我了吗？真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