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主！”
再熟悉不过的墨水味、干烟草味，和古书味的声音，异口同声地从远处的门口传来。
我抬头看向巨大的液晶荧幕，上面的倒计时依然化为乌有，仅剩一个单词——error。
真是来的太晚了啊，沙之书，夏洛蒂……
分不清是想哭还是想笑，两声略带血丝的轻咳从我的肺部通过声带的震颤喷涌而出，替代了任何想要表达或是本该掩藏的心情与话语。
右手死死地捏着手上的心脏，让那储存在心房之中的，如同藕断丝连的血流再次喷出，让我手上那粘腻的感受再次加重。
我现在，迫切地想要去查看小萱的情况，但是我能够这么做吗？毕竟，我才给了一个“人”希望，此刻正是她最需要我的时刻。
我随着那在我体外体内不断弥散、越来越浓重的铁锈味低下头，看向了赫尔和弗兰肯斯坦，却发现，这股铁锈味，并不是，或者说，并不只是因为手上那血流如注的心脏。
因为，我可以清晰地看到，弗兰肯斯坦的身体，似乎正在以不可能的速度，急剧地朽坏。
从腿部开始，仿真的外皮不断干枯脱落，露出里面的机械与电缆，而紧接着，不论是电缆还是机械，都开始不断地老化、生锈，直到化作余灰，或飞散于空中，或零落于地面。
赫尔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但紧接着又扑上前去，死死地握着弗兰肯斯坦的手，就像是不想让她消失在自己眼前一样。
随着金属与金属之间的摩擦声，弗兰肯斯坦胸口的金属变形、打开，露出了其中不断有电流涌动着的金属心脏。
“馆主……”
她有气无力地呼唤着我，就像是想要要抓住那最后一棵救命的稻草一般。
我转头快速扫视了一眼，小萱已经被她们所团团围住，而沙之书正勉力蹲下来似乎在做些什么。
——想都不用想，沙之书肯定在用自己那所剩无几的力量，帮助她进行恢复。
于是，我三步并做两步，跑到了弗兰的身边，半蹲下来，平视着她的眼睛，聆听着她最后的请求。
“请您，回收我的……幻书核心，让我能够，保留完整的记忆，来到书馆中，以为自己的行为……赎罪。”
“还有，里面，也存放着一些，火种碎片，请在这个世界破碎之前，将它，与塔顶机械里，蕴含的碎片，一起回收……”
“……我答应你的请求，弗兰。”
我握着她的另一只手，感受着这冰凉而沉重的触感；柔和地看着她的眼睛，给予她我力所能及的治愈与安心。
“那么，我就这么做了，毕竟，这也是，对于你这改变世界的错误，进行的小小的惩罚——但这远远不能消弭你的罪孽。”
我松开了与弗兰肯斯坦肌肤相亲的那只手，转而死死地握住了她那冰冷的，透过心房上的玻璃透镜，能够看到里面有无数电光与齿轮的机械心脏。
随着我的抓握，它为了弗兰肯斯坦的身体连接的，所有的电缆和铁杆，都在她的刻意操控下，一个接一个地迅速断开。
而在她虚弱的面庞上，那因自我剖心而产生的痛苦，掩盖了她原来的悲哀。
我将德古拉的幻书核心暂且扔在地上，用我那沾满鲜血的手，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脊背，丝毫不顾她快要控制不住而四散开来的电光，以及她那近乎可以将我压碎的重量。
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轻轻地用她未被赫尔握着的那只手，同样环绕在了我的背脊上，就像贪恋我给予她的温暖一样。
“对不起，馆主，我是个坏孩子。”
“……子不教，父之过，这并不只是你一个人的错，而你，也不是什么坏孩子，弗兰，你和赫尔一样，都是作为馆主的我们，需要珍惜和深爱着的幻书和孩子。”
随着最后一根电缆和支架断裂，我轻轻地，带出了她的核心，那缓缓停止运转的机械心脏。
比起德古拉，她的心脏很明显重了不少，粗略估算下至少接近3kg。
崩坏几乎是瞬间蔓延到了她的全身，其过程是如此地迅速，甚至只够我和她各向对方说一句最后道别的话语。
“——睡吧，我的傻孩子。”
我放在她脊背上的手向上滑动，移到了她抬起的头上，轻轻摸着她与赫尔的触感完全一致的绿色短发。
“馆主，谢谢你，再见了。”
她看了一眼我的眼睛，接着就闭上了眼，释然地笑着，化作了金色的光点，离开了这残酷的世界。
我起身，用那只占满血迹和铁锈的手，抓起了被我扔在地上的德古拉的心脏。
没有任何可以细细品味这纠缠不清，但又以悲哀和叹惋为主调的复杂感情的时间，我即刻转身，心急如焚地奔向了坐在墙边，被众人团团围住的小萱。
似乎是感应到了我的前来一般，通过人体间的缝隙，我看见了她向我所在的方向，缓缓地抬起了手，想要抓住我，不要再让我离开。
“馆主，德古拉的心脏，能否暂且交由我来保管？”
冰冷的声音不大，但是还是能够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使我的视线稍微偏移，看到了夏洛蒂那沾满了灰尘的俊俏面庞。
“有何不可？多谢你的又一次帮助……Miss.福尔摩斯。”
稍显突兀的停顿，确是由于我在考虑该用怎样的前缀对她进行称呼。
不知为何，我的第一反应，是用更加亲昵一些的“dear”，但是考虑到我们相见的时间和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不认为这在当下是个合适的称呼。
——至少现在的确不是。
她不知从何掏出一块手帕作为衬垫，接过了我手中的心脏，用轻轻的一握将其包好的同时，用另一只手就像提前演练过无数遍一样，将一块酒精棉布递给了我。
“不论如何，先擦擦手吧，馆主，沾满血迹的双手，可不太适合去轻抚您所爱之人的脸颊，更无法带给她那双方都期望的慰籍。”
我点了点头，接过了她的善意，用尽可能快的速度，仔细擦拭着我手上的污血。
而她就像是还嫌我不知道这有多么重要一样，稍显唠叨地继续幽幽地补充道：
“更何况，我们尚且不知道，德古拉的血液中，会不会含有些什么对您和墨萱馆主的身体不利的成分。”
就像预先计算好了一般，当她这句缓慢的，略显多余的吩咐结束之后，我也稍微有些急躁地完全擦干了手上那粘附着的，并不属于我自己的血迹与污秽。
近乎是下意识地，我将这块血迹斑斑的棉布塞进了自己的衣兜中后，匆匆地走向了倚坐在墙边的小萱。
她腹部的伤口依旧缓缓流淌着如丝如缕的血迹，而刚刚试图帮助伤口愈合或是消失的沙之书，满脸疲惫地被南履霜所搀扶着，坐到了墙边。
而在放下了沙之书之后，南履霜便立刻和夏洛蒂一起拿起了医疗包，奔向那在不远处，同样瘫坐在地上，身上有无数血痕和淤青，大口喘着粗气的梅。
我的身后，传来了那稍显沉重的，匆匆的脚步声，同样向着小萱所瘫坐的地方急切地奔来。
“大家都辛苦了。”
只来得及说一句这种不痛不痒的安慰，我便单膝跪倒在了小萱的面前。
她面色苍白地看着我，虽然原因很明显并不是什么失血过多，而是因为维持她存在于此的魔力的巨量损耗。
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丝毫的犹豫，我几乎是立刻一手撑着墙，一手挽着她的后脑，狠狠地啃上了她的嘴唇，让那热流随着对彼此的渴求和急剧的翻涌在口中不断地交换，补充着那完全耗尽的力量。
“真疼啊，哥哥……”
她那虚弱无比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响起，让我的身躯仿佛能共感她的痛苦一般，因为那无尽的心疼而震颤着。
“对不起，我来晚了……”
两行清泪从我的眼角流下。
“我并不是……唉，算了……”
伴随着她传给我的无奈之音，一股湿润而带有些许腥甜味的热气从她的喉咙中涌出，冲进我的肺部，让我的愧疚之情更加浓重。
“不论如何，你已经做到最好了，不是吗？”
“我的受伤，是几乎完全无法避免的结果，更何况，敌人可是那个德古拉诶，我能够以这样可以恢复的，相对轻微的代价，来重创他，最终让他在你的手下被杀死回收，简直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呢。”
“哥哥，就算我不说，你肯定也知道的啊，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情是不用付出任何东西就能获得成果的啊，而且，比起我们所付出的代价，我们取得的成果不可不谓之辉煌，所以啊，哥哥，不需要你的道歉。”
“正相反，我还要谢谢你，能够完成我没有完成的事情，利用了他的失误，弥补了我因为能力不足而造成的错误和遗漏。”
“倘若，你还是觉得愧疚的话，那么，这个吻，已经能够算是对我的补偿，和对你的安慰了吧？毕竟，你看啊，我现在，什么事也没有呢。”
嘴唇因逼近的缺氧而被迫分开，她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淡淡的紫色光芒从中射出。
我们缓缓地拉开了一些距离，以便我们能够更好地观察对方的状态。
无尽的疲惫逐渐涌到了我的全身上下，让我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而她腹部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只是在她的衣服上留下了一些暗红的斑驳。
而她的双手，轻轻地撑住了我的肩膀，让我不至于因为体力的过度损耗而前倾倒下。
尽管她的双手已经血迹斑斑，但是，些微的灯光依旧让她的小指上出现了一抹金色的光芒。
金色的圆环即便经历了不知多少的磨难，也没有褪去半分的光华，只要有一丝光芒的照射，其就能散发出只有我们两个能够看到的光芒，就如我们在彼此的眼中那般熠熠生辉，乃至于其它任何的光芒，都无法遮掩它。
——就如我们在彼此心中那完全不可撼动的地位一般，此乃永不褪色的爱意。
肾上腺素慢慢消退所导致的无尽的疲惫不断地涌来，让我的眼皮愈发沉重。
然而，在这个世界的所有的事情完全得到处理之前，我是不会允许自己休息的。
看见我稍微能够支撑自己的身体了之后，小萱首先站了起来，靠着墙略作休整之后，向着抬头看向她的我，伸出了手。
“站起来吧，哥哥，毕竟，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完成呢。”
“是啊，还没到可以休息的时间呢。”
我拉着已经收回角、翅膀和尾巴的她的手，勉勉强强算是站了起来。
顺势，我将自己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以支撑我这愈发虚弱的身体不至于轰然倒下。
机械已经完全停止运转，不会再有任何新的不死者产生了。
“大家真是辛苦了，那么，只要完成这最后一件事情，我们就终于可以暂时小憩一会了。”
我转过身，对着一直和我一起走到现在的她们，苍白无力地说道。
“不过在此之前……梅的伤势如何？”
“只是点小伤罢了，还不至于危及生命或是让我无法行动。”
浑身上下包满了绷带的梅走了过来，笑着让我不用担心她，但是她的这副模样，的确让我的愧疚又加重了几分。
“梅……”
不知道说什么，我只能张开双臂，轻轻地抱了一下比我要矮一个头的她，顺便借助她的力量，再次支撑住了自己的身体。
“……谢谢。”
有气无力的话语从我的口中吐出。
“……不用谢啊，馆主，这本就是我应当做的事情。”
没有思考的余力，我轻轻放开了她，转头朝着同样因消耗过大而有些站不稳的沙之书问道——
“沙之书，回收阿克夏之火碎片的工作，该如何进行？”
“是的，馆主，需要作为‘原初的幻书’的我，来引导碎片，进入您的身体，进行保存。”
她断断续续地说道，很容易便能听出，她所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她拼尽全力所发出的。
“那么，还要最后辛苦你一下了，沙之书。”
我摇晃了一下身体，用我的最后几分力量站稳。
“走吧，向着高塔的最顶端出发。”
夕阳西下，昏黄的光芒映照在我们每个人的脸上，仿佛预示着这个世界要在这短短的三天之后迎来那终结的黄昏一般。
狂风拂过，吹得我们身上较为单薄的衣物猎猎作响，让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高塔顶端，不再放出雷电的线圈正中，是那如同钻石一般美丽和富有菱角的，和沙之书的瞳色完全一致的天蓝色火焰。
“这就是阿克夏之火了吗？”
我看着眼前那如同碎片般的蓝色火焰，有些怀疑地问道。
“准确的来说，是阿克夏之火的碎片。”沙之书严谨地补充道。
“那就开始，连同弗兰肯斯坦的核心中的火焰，一起回收吧，沙之书，拜托了。”
说着，我递出了手中那沉重的机械心脏。
“没有问题，馆主。”
她双手捧起了那金色的大书，湛蓝的书页不断翻动，金色的沙粒牵扯着蓝色的宝石挣脱金属牢笼的束缚，转而向她的胸前飘来。
与此同时，一颗湛蓝色的珍珠也从那颗机械心脏中飘出，与那蓝色的钻石合而为一。
而后，它们一同飘落到了我的手上，化作真正的火焰，温暖地在我手上熊熊燃烧着。
一张金色卡背的塔罗牌，于那蓝色的火焰之中显现，缓缓落在了我的手上。
大阿卡那，“塔楼”，而其塔楼的形态，正是我们所处的黑色尖塔。
而原版卡牌上那于塔顶掉落的两人，就如同命运之轮一样，他们的形象，被替换成了弗兰肯斯坦和德古拉。
而在这张卡牌的存在大幅削减了火焰的大小之后，阿克夏之火化为蓝色的微光，分作两半，装入了我们的身体。
”辛苦堆砌而成的高塔，在电闪雷鸣中轰然倒塌……真是绝妙的反衬与侧写啊。”
我凝视着眼前的这张卡片，喃喃自语道。
“巴别巨塔因人类的团结与坚定的意志通天而起，刺向苍穹，却因神明的傲慢导致了人类之间的分歧而崩塌毁灭……哥哥，你觉得，我们的梦想和目标，也会变成这样吗？”
妹妹轻柔和缓的声音，在我脑海中满是悲凉和担忧地出现，向我诉说着我的梦想最有可能的结局之一。
“……我不知道。”
我轻轻摇着头，默默“回应”着她，但紧接着，我又用着只有我们两个能够“听见”的方法，缓缓“说”道——
“不过，倘若神明想要阻挡吾等的宏愿，那么我讲用尽全力，让祂们在我的脚下臣服，或是神魂俱灭。”
“嗯，很困难，也很狂妄呢，不过，我相信你，哥哥，毕竟我们……”
“就是这样的怪物。”
……
视线回到塔下，
他们最后思念着的，是那早已被毁灭的家园，还有他们或被深埋于废墟之下，或被转变为不死者的，他们深爱着的人。
而毫无疑问，他们成为了英雄，即便无人知晓，即便只有这一刻。
金色的光芒直冲云霄。
“咳咳，墨坷馆主、墨萱、会长，你们果然……咳咳，成功了呢。”
武宜然靠在墙边，嘴角流出一丝鲜血，看着逐渐西斜的太阳，与天边渐渐飘来的云彩。
“真是可惜，今日的云霞必将更加绚丽，明日的朝阳必将更加夺目，但我却再也见不到了。”
“所以罗宾先生，我能拜托您，去替我见证，记录这一切吗？”
“给我撑住！你要看的话自己去看，别**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别人的身上！”
“哈哈哈，别说笑了，罗宾先生，我怎么可能不清楚我的身体状况呢？此刻，唯恨晨光之熹微……”
“该死的，一群该死的混蛋，明明答应过我要活下来的！”
尽管罗宾也知道，对于他所存在的那个真实世界来讲，自己眼前的他们是“虚假”的，但是，但是，作为侠盗罗宾，即便是梦中的幻影，他也会拼尽全力地去追寻，去守护，更何况现在根本就不是梦。
他们的怒号，他们的悲伤，他们的欢笑，他们的哀嚎，都被他深深地铭刻于脑海之中，而罗宾，也永远不会忘记他们是如何死在自己怀中的，就如同他没有守护好的她一样。
所以，他会尽可能地去拯救，即便这是徒劳，他只是不想让相似的悲剧再一次在自己眼前发生。
以及，不想让自己对此感到，令人悲哀的麻木。
……
塔顶，我抬起头，不去看那脚下的悲剧，转而去欣赏起了这如血的残阳。
“我想到了一首同样是诞生于‘虚拟’之中的墓志铭，或者可以说是歌曲，很适合用来形容现在的情况。”
“我的同伴们，请问你们能允许我吟出它，来作为这一小段旅程的小小总结吗？”
“有何不可呢？请吧，墨坷/馆主。”
“多谢各位，那我说了——”
“夕阳逝兮黯无光，”
落日那令人昏昏欲睡的橙黄色余晖，映照在四座刺入大地的高塔之上，拖出长长的阴影，昭告着即将来临的漫漫长夜。
“平原枯兮尸横野。”
而在被割裂出无数道伤口，烧灼出无数块黑斑的大地上，随处可见的，都是人类和不死者的尸体乃至残骸，毫无生机地横亘在各处，散发着浓厚的死亡气息
“哀生灵兮何处藏？”
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奇岩城的残余们背靠着中央巨塔，正在一个接一个地被不死者逐渐剿灭，可悲可幸，我早已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严杀尽兮尘飞扬。”
——自然，他们也在尘土飞扬中，一刻不停地疯狂削减着这无穷无尽的不死者的数量。
“齐万物兮死将临，”
失去了阿克夏之火碎片的支撑，可以预见到，这个世界将很快走向终结，而在这个世界中的所有“原住民”们，也将第一次，或再度死去。
“变沧桑兮夜茫茫。”
话音刚落，我们的身体就突然坠入了一片看不到头的，短暂的黑暗之中。
紧接着，刺眼的阳光就如同刚刚笼罩我们的黑暗一般突然出现，而回过神来，我们就站在了位于一栋摩天巨楼顶端的办公室中。
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早晨的太阳放出白色的光芒，并不算轻柔地照在了白色的地砖上，让纯白的大理石瓷砖熠熠生辉
透过那落地窗，我看着脚下的车水马龙，人潮涌涌，我孱弱地笑了笑，继续缓缓地吟诵道。
“旭日升兮玉宇清，”
倘若抬起头，便可看到，朝日的晨光，在湛蓝的天空中映照着几朵如棉絮般轻盈的白云，柔和地打在地上的琼楼玉宇上。
“草木蕃兮惹蝶蝇，”
而将视线移到远处的公园中，即便已经入秋，但园中的落叶林依旧没有多少变黄的迹象。
“原野绿兮佑精灵。”
蝴蝶和蜜蜂仍然宛若花园中的精灵一般，在秋海棠丛中不断采缀着花蜜。
“众生欢兮歌创世，”
远处的操场上，管乐队奏起激昂的乐曲，迎接新一个学期，以及自己全新和他人全新的生活。
“子息育兮享安宁。”
那原先高塔所刺入的医院中，虚弱的母亲看着那哭泣的婴儿，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嘴角。
“八荒颂兮传佳信，”
而在那座给予不死者们“智慧”的图书馆中，无数学子与教授，或是仅仅想要寻得一方静僻之人，不断地在图书馆中翻找查阅自己想要的书籍，并坐在一张木质长桌前安静地阅读，工作。
“倾耳听兮万古新。”
一个世界的毁灭，保护了另外一个世界的繁盛。
“只要太阳还存在，地球还在转动，那么再长的黑夜也会有终结的那一天。”
“只要还有一颗种子幸存下来，那么它就能将死去生物的躯体作为养料，发出新芽，乃至于成为郁郁葱葱的树林。”
“更何况——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最后的重担终于得以卸下，看着眼前这一片祥和，我再也没有任何的气力，来支撑我这摇摇欲坠的身体。
剧烈的晕眩和疲惫感涌上我的大脑，浑身上下的脱力让我再难支撑我的眼皮不去落下。
伴随着双眼如同闸门一般猛地合上，我的意识便从现实之中完全飘飞，陷入到了这看似无穷无尽却终会结束的黑暗之中。
——就如同这首墓志铭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