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从黑暗的混沌中回归,耀眼的阳光即便有着暗色窗帘的遮挡,依旧能够通过没有完全被遮掩的缝隙,微微地照亮着在完美的情况下,本该处于黑暗中的房间。
酸痛的感觉蔓延全身,使本想从这舒适的丝绒床铺上挣扎起身的我,顺服了这疼痛所构筑起的阻碍,重新让自己平滑地陷入了这豪华而柔软的床铺中。
“唔……”
在我身边是还在睡梦中的妹妹,似乎觉察到了我这徒劳的努力,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好累啊……”
预料之中的是,她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样的抱怨。
也是,连续五天的连轴转,直到现在才能够得以好好地休息,心中那紧绷的弦线终于得以放松之后,的确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全身的酸疼之下,连在床上的翻身也成了需要拼尽全力跨越的关卡。
“嗯……!”
几乎在同时,伴随着带有一丝疼痛的闷哼,我和她同时翻过了身,看着彼此那风尘仆仆的面容,疲惫地轻笑了起来。
“辛苦了,哥哥/妹妹。”
异口同声。
欣慰?亦或者无奈?不论如何,我们都庆幸于面前的,自己生命中的另一半,是真实而并无半分虚假的,庆幸于我们目前还活着,好好地看着对方。
被褥之下,两只截然不同而又如此相似的手缓缓牵到了一起,挪到了我们二人的胸前。
面前的爱人,笑靥如花。
“这真是一趟宛若梦幻的旅程啊,虽然令人如此地心力憔悴,但是,幸好有你,一直在我的身边……”
“真肉麻啊,哥哥。”她用食指轻轻堵住了我的嘴唇,轻笑着说道。
“不过,这趟旅程并非梦幻,而是真实存在的经历,并将永远印刻在我们这些亲历者的脑中,对吧?”
“是啊……”
为了再一次,让无比缺乏安全感的我再一次确认,这并不是所谓的黄粱一梦,而是令我如此爱恨交加的现实,我颤颤巍巍地抬高了手。
两抹金色的光芒从床头的柜子上转移到了我的手中,明明触感是如此地冰凉且坚韧,却能带类比抱枕还要温软的安心感。
“塔楼和命运之轮……这两个放到一起,总感觉有些什么不太好的寓意呢。”
妹妹看着把手慢慢缩回被窝中的我,缓缓说道。
“我希望最好不要,如果在不可阻挡的命运车轮之下,我所拥有和珍视的这一切都尽数化作齑粉的话,我一定会变成一个想要夺走乃至于毁灭一切的疯子。”
“那么,我们就得拼尽全力,让这最糟糕的未来不会出现吧?”
她轻轻握住了我的手,她那原本几乎是永远冰凉的手,不知从何时开始,逐渐开始变得温热了起来,甚至能够让我的手反过来被她所温暖。
——是因为她真正意义上地,重新拥有了生命了吗?
毋庸置疑,她也知道我在思考着什么。
“不知道呢,或许吧?要不现在就来试试老哥你能不能让我——”
小恶魔的坏笑,暗藏着三分认真,三分恶趣味,三分勾引和一分的期待。
“算了吧现在肯定不是时候,现在我们战力极端缺乏这个情况你比我更清楚吧?”
我朝着她翻了个白眼,在她“不怀好意”地缓缓挪过来的时候,用放下卡牌的手轻轻弹了她一个脑瓜崩。
“嗷!”
诱惑人心的魅魔被神圣的脑瓜崩所阻止,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哀嚎,停下了邪恶的企图——不行我要笑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
几乎还是在同时,我们两个一同笑了起来,但在其中,我们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有几分是互相捉弄的愉悦,还有几分,是那无穷无尽的悲戚?
愉快与悲伤的眼泪一同从眼中流出,让我的眼前变得一片模糊。
于是,为了确认在这一片晶莹之中对方的存在,也是不想让对方再一次离开自己身边,我们紧紧地抱住了彼此之间的身躯,沉溺于对方的一切之中。
一段时间过后,我们在叫醒了隔壁的沙之书之后,来到了这间几乎等同于卧室的休息室不远的办公室中。
一进门,我就能看到南履霜坐在办公桌后,伸了个懒腰。而梅则在她的身后,帮忙揉着南履霜的肩膀。
“所以,履霜姐,我们睡了多久?”
“十多个小时吧,毕竟在我们回到这个世界之后,你们和沙之书就都因为消耗过大而晕倒了。”
南履霜喝了一口茶之后说道,她一大半的面容都隐藏在了笔记本电脑的荧幕之后,让我无法捉摸她的表情究竟是晴是雨。
“小姐可是帮你们写了一大半的事件记录哦。”
梅站在一边,看着我们半开玩笑地说道——
“所以,你们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补偿以及报答一下小姐的功劳和苦劳了,毕竟这可是很麻烦的,更别说这本来就是你们的工作。”
“梅——”
南履霜合上了电脑,身体微偏,稍稍抬手,似是要劝告梅不要这么说。
“哈哈哈,当然了。”我笑着出声,打断了她的想法,接着也半开玩笑地回了一句——
“不过这么一想的话,我们欠履霜姐和梅你的东西,就让我们用我们的一生永远陪伴你们,并且在这个过程中,永远尽力帮助你们跨越所有的艰难困苦来偿还可好?”
听到这话,南履霜的脸颊瞬间变得比窗外的晚霞更加红润,肉眼可见的有些慌张了起来,就想要遮掩自己的尴尬一样,有些手足无措地打开了电脑,将自己的脸重新遮在了屏幕之后。
“墨坷,你这……”
梅挑了挑眉毛,一脸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本来不就是嘛,更何况我还和履霜姐你签订了我单方面不可违背的契约,这种事情就算不说也是既定的事实吧?”
宛若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句话的份量一般,小萱丝毫不顾及自己形象地,大笑着说道,紧接着,玩味地看向了南履霜身旁,同样有些不知所措的梅,缓缓“征询”着她的意见。
“你觉得这笔交易如何呢,梅?”
“这……有点太沉重了吧……”
她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似乎是在思考着到底该用什么话语来回应我们。
“从结果上来看,南履霜小姐和梅那可真是大赚特赚。”
不知何时换了一件英姿飒爽的西装的夏洛蒂,抱着一些文件推门而入,化解了二人的窘迫。
“南履霜小姐,上个季度和上半年的财政报表已经被我整理好了,并圈出了几个值得注意的点。”
“与此同时,上周的运营报告中出现的问题,以及相对应的解决方案我也一一做好批注,请南履霜小姐在之后的空余时间内进行审批。”
“……总而言之,馆主,辛苦了。”
她那一如既往平淡的声音,虽然无法有效地激励人心,但依旧能够令人安心不已。
“这句话或许得换作我对你说啊,夏洛蒂。”
我转过身,看着快步走到办公桌前,将文件放下的夏洛蒂。
“谢谢,你在很大程度上减轻了我们的负担,让我们得以更快地解决这次的事件,很抱歉,我暂时不知道我能用什么东西来作为雇佣您的报酬。”
“不需要,馆主。”夏洛蒂微微摆手,看似毫不在意地说着令人心跳不已的话语——
“能与您这样优秀的馆主相遇并签订契约,是作为幻书的我,所能获得的最好的报酬。”
我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其她人,顿感大事不妙。
妹妹翻了个白眼,一脸“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梅火气十足地挑了挑眉,露出了危险的笑容,举起拳头在眼前晃了晃;南履霜也同样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眼睛偏向右上角思考了一会儿就平复了自己的表情。
而就算仅仅只有一瞬,我依旧看到了夏洛蒂微微抽动了一下的嘴角,寓示着她那恶趣味的兴致。
现在,略微有些不知所措的人变成了我。
而此时好巧不巧,我那疲惫万分的大脑正好卡壳,直接导致了我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根本想不出如何端水。
“多谢你的夸奖,Miss.Holmes,就算我身为馆主,能够在这毁灭世界的危机与犯罪中与你并肩作战,破解谜题,并在这个过程中,得到身为举世闻名的大侦探的夸奖和赞誉,以及无上的信任,是我毕生的荣幸。”
我尽可能彬彬有礼地回应道,使得这场景看起来就像两人在打太极一样,虚与委蛇。
“怎么能这么说呢,墨坷馆主,”能收到据我所知的,整个人类历史上最为优秀的两位馆主的赞赏与信赖,应当是每一位幻书的无上光荣吧?”
毫不犹豫的“反唇相讥”,真有她的特色和风格,我除了一句不愧是她,似乎也没法找到任何反驳的词汇。
“若是期待,请令其生根发芽,而后静静期待着开花结果的那一天;若是恐惧,请从一开始就不要显现于面庞上,以免被人抓住弱点;若是感激,则请真情实意且不含歧义地表达,以免引起误会,造成别扭的局面;若是恋慕,请大胆地将其绽放与拥有,以免被敌手所轻而易举地夺走;若是怜惜,请小心将其捧入怀中,温柔地安慰……”
身后的妹妹双眼冒着粉紫色的虹光,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切,就像一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恶魔一般,缓缓吟诵着这如诗如歌般的语句,用她那特殊的能力所看到的一切,提醒着在场的所有人和幻书。
似是因为那慢慢西沉的夕阳照在她的脸上一般,夏洛蒂的脸颊在刹那间出现了一抹红霞,紧接着又在她的刻意操纵下恢复正常。
“不过还是回归正题吧,履霜姐,我们能否看一下报告?”
“当然可以,倒不如说,我还担心你会当个甩手掌柜直接把这项工作全推给我。”
南履霜略显可爱地嘟了嘟嘴,耸了耸肩。
我和小萱一人抬着一个椅子坐到了她的身边,一左一右把她给做成了夹心饼干,若无其事地开始贴着她的身体,开始翻看起了她刚刚贴心地为我们打开的文档。
可以用余光看到,她的脸上霎时便布满了红晕,只能略显匆忙地拿起了桌上夏洛蒂送来的文件,欲盖弥彰地翻看了起来。
“……嗯,官方口吻的叙述,细致严谨的描述,工整漂亮的排版,是我完全写不出来的东西,简直是完美无缺的事后总结和报告,不愧是履霜姐,真的太优秀了。”
绝对是故意的,在我们大致利用速读的技巧快速浏览了一遍之后,妹妹远离了屏幕,将自己的嘴凑到了南履霜的耳边,一边轻轻哈着她那甜美的吐息,一边温柔地轻声夸奖道,就像是一个想要将自己的猎物吃干抹净的魅魔一样。
而相对应的,被我们所死死包围住的“猎物”也完全落入了我们的掌中,并用着双手的动作配合着头顶若隐若现的蒸汽做着欲拒还迎的反抗。
当然此刻并非良机,毕竟这可是在办公室,更别说阴笑着的梅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到了我们后面。
于是,我们十分有默契地同时与南履霜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需要打印出来让我们签个字然后再归档吗?”我偏过头向着梅和南履霜同时问道。
“是的,墨坷,只需要在最后一页签个字就行了。”
真是令我欣喜不已,梅首次没有加上“馆主”,直呼了我的名字,当然也不排除是她在被我们调动起来的复杂情绪之下,有意或无意忘记了这个敬称。
“那就这么做吧,之后我们会尽可能报答你的帮助的,履霜姐。”
伴随着滋滋的打印声,数张布满了字体的纸被打印机轮流吐出,等待着被人签名,钉起并归档。
我拿出了这一整沓文件,抽出了最后一张纸,简单看了一眼之后,就拿起桌上的碳素笔,签上了我的名字。
随后,我便晃了晃自己酸痛不已的肩膀,站了起来,走到了窗边。
“我们赢了,代价只不过是毁灭了一个世界。”我看着脚下那奔涌的人潮,轻笑着说道。“万幸的是这并不是我所喜爱的世界。”
“我们做到了,是啊,我们居然做到了,真的拯救了一次世界,尽管这趟旅程只能被这间房中的人所铭记,但是,真是想不到啊,我们真的做到了。”
“真是如梦似幻的一次旅程啊……”
“而多谢这该死的命运,与这震天撼地的灾难,让我们能够遇见你们,让我们不再孤独。以及最重要的,谢谢你们,将如此扭曲和疯狂的我们拯救,让我们拥有除了彼此之外,值得我们依靠的人。”
妹妹放下了笔,甩了甩刚好披到肩头的头发,缓缓吟诵道——
“品过爱恨情仇,跨越千难万苦,摘得幸福之果,直抵梦想彼岸。”
“能遇到你们,是我们的幸运和幸福。”
“彼此彼此罢了。”梅笑着摇了摇头。
“阿克夏之馆的力量可以保证这些文件所记载的内容永远不会被遗忘。”
沙之书接过了这些文件,将其丢进了书馆专门的档案馆之后,就像是为了消解我的担忧一般说道。
“那就好。”我点了点头,半开玩笑地说道——
“我可不希望哪天这些文件丢失了,这样我还得再补一份,并且我们都会伤心的,毕竟这可是履霜姐珍贵的劳动成果。”
似乎是习惯了我的调侃一般,站在窗边眺望风景的南履霜只是耸了耸肩,接着便“反击”道:“到那时就得你自己写了,如果真有那天的话我可能都记不住很多细节了。”
“那当然,我们可不会在那时还要让你劳累的。妹妹笑着摇了摇头,摸着赫尔的头说道。
而也不知道是附和还是赞同,赫尔也“嗯嗯”着点了点头。
我笑了笑,走到了南履霜的身旁,与她一同眺望着这湮没于夕阳下的风景。
或西装革履,或灰头土脸,或是悠哉悠哉地开着不知几百万的跑车,或拉着两轮车与那豪车相对而行。
人生百态,不过如此而已。
“端坐于在如此之高的楼宇之上,俯瞰着支撑着自己存在的芸芸众生,车水马流从脚下呼啸而过,说实话这种感觉……完全可以说是从来没有过。”
几乎在这句话说出口的同时,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句话倘若传入有心之人的耳中,将会被理解为一种隐晦的讽刺——
“长颈鹿是无情的生物。”
似乎就是为了回应我这暗带讽刺的慨叹一般,南履霜一只手轻轻按着钢化玻璃窗,慢慢地喃喃自语道。
“嗯……在你的眼中,现在你说出这些话是什么原因,有什么含义呢,履霜姐?”我挑了挑眉,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思想和心理,微微歪了歪头,看向她问道。
“呵呵~,要不你们来猜猜?”南履霜就像是要摆脱那沉重的回忆一般,轻吟着如银铃般悦耳的笑声,半转过身子,侧着头看着我的眼睛。
“说实话我并不是很喜欢猜谜,但我倒是知道这个梗,在某款游戏里,也在历史上,这句话用来指代拥有停止纷争或保护他人能力的国家或是人袖手旁观弱小被欺凌。”我背着手弯了弯身子,偏了偏头缓缓说道。
“嗯,”她轻轻点了点头,嘴角的笑意仍未消退。“与我所想要表达的意思较为相似。”
“那我能请你直说一下你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吗?履霜姐?”
我将双手自然垂在身庞,站到了她的身边,与她并肩俯瞰着脚下的风景。
车水马龙,人潮滚滚。
“唔,虽然我很想说不行,但既然对象是你,并且你都这么请求了,那么也没问题。“
她转过头去看着那灰蒙蒙的天空,夕阳侧着映照在她的脸上,让她那秀丽面容上的红晕显得更加粉嫩,如同一朵玫瑰一样令我想要把她紧紧拥入怀中细细嗅闻。
“长颈鹿仗着自己拥有长长的脖子,能够吃到高处那郁郁葱葱的树叶,却不肯将几片树叶撕扯下来,给予他们脚庞那犹要饿死的小鹿。”
南履霜开口说道,她那略微反射着阳光的眼中,满是那金黄的忧伤。
“所以才说它们无情,和为富不仁而遭人嫉恨的原因有些相似呢。”
小萱站在了我们的身后,略带一丝叹息地说道。
“履霜姐,你是想说,你,以及这座楼宇中的很多人,都是这样的长颈鹿吗?”
“嗯……”
听到妹妹这毫不遮掩的话语之后,南履霜眼眸微垂,极其复杂的情绪在她的眼中酝酿,混合。
“小姐……”梅走到了她身体另一侧的空间之中,轻轻握着她的手,慢慢摩挲着。
“唉……是的,我是长颈鹿,并且很多时候,我都是无情的长颈鹿。”
她长叹了一声,语气中满是无奈、无力、愤懑与悲哀。
“是因为身份上的原因,是吧?”夏洛蒂和妹妹并排,站在了我们的身后。“你的家族承担着保护的职责,因此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地存在下去,即便在这个过程中需要牺牲一些人的利益,并且让他们来为你们的职责服务。”
“而有时候,因为你们的强势地位, 这种必要的牺牲会演变成以‘保护’为名实行的掠夺,并且这些额外掠夺而来的东西,很可能会成为让‘保护者’背离自己的初心,让人们过得水深火热,自己却歌舞升平的基础。”
“唉……正是,夏洛蒂小姐。”
南履霜按着眉心,长叹一声。
“以前的我只能随波逐流,在不得不天天想着如何自保的同时,每时每刻都在警惕着,让自己不要因这种歌舞升平以及‘国泰民安’而腐化堕落。但是……”
她扫视了一圈站在她周围的我们,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你曾经不得不做无情的长颈鹿,但是很讨厌这种事情,因为你其实比这座楼中的所有人都有情,都要更加同情着比你要弱小的人。”我轻笑着握住了她那布满汗珠,因每日每夜案牍劳形而略显粗糙的手。
“诚然,你很努力,并且非常辛苦。你用你的努力,你的成就,证明你配得上自己所受到的艳羡和优待,但是你也清楚,在这个世界上,比你更加努力,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的人,自己没有付出多少努力就能得到优待的人有很多。”
“……‘更有甚者,自出生时,他们那追逐梦想的双翼,就被各种各样的先天条件——疾病、贫穷、战乱、饥渴——所折断。’”
我挑了挑眉,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缓缓念出了我一年之前演讲的内容,几乎每个字都完全一致。
“我说的没错吧,墨坷?”
她深深地缓缓呼出一口气,闭着眼微微偏头,睁开眼睛,用她那如琥珀般的橙黄色眼瞳,有些轻松地看向了我。
“……我没想到,你居然还能记得一年前我的演讲。”
我再次狠狠地挑了挑眉,以表达出我对此的讶异。
“你那篇演讲实在是过于让我印象深刻了,其中的人文关怀和批判性简直不像一个刚刚考上大学的人所说出和写出的话语。”
她稍稍一甩头,乌黑靓丽的秀发在太阳的照耀下,就宛若一条黑色的瀑布一般令我惊心动魄。
“……早在那时,我就对你颇有兴趣了,并直接萌生出了把你拉来学生会里——甚至是直接拉进公司里帮我做事的念头。”
“可惜你后来实在是太过于放浪形骸,总是游走在各种规则的边缘,更别提你还时常请假乃至缺席旷课,导致全校里你们俩成了平时分被扣得最狠的人——虽说即便如此你们依旧能精准压线过关就是了。”
“哈哈哈……”
我无奈又尴尬地笑着,也是,自由自在了两年多,不适应与不接受各种各样的条条框框也是必然的结果——即便相对而言,大学肯定要比初高中的规矩更灵活、轻松些。
“好了,回到正题吧,我那时注意你的原因不仅仅是你的才华,还有你演讲中所爆发出的浓厚的人文主义,让我深感共鸣。”
“那可真是……”
我听着这在我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剧情,复杂地笑着摇了摇头。
“因此,从一开始,您就不仅想要守护,还想要在尽到自己守护职责的同时,对人类世界进行改变,让人类社会变得更加美好,而非现在充满着难以忍受的缺憾。”夏洛蒂接上了我的话语,缓解了这有些尴尬的场景。
“说实话,我很钦佩您,南履霜小姐。”夏洛蒂继续说道。“拥有着无比高贵的血统,也拥有着让他人艳羡不已的丰富资源,更是被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但是,您没有因此而自傲或是自负,在我的印象中,您也从不会因为自己的高贵,而傲慢地带着鄙夷的眼光看着在各种方面都不如您的其他人。”
“因为你清楚,你所能存在的基础与根本,就是在你脚下的芸芸众生,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来自于他们的汗水,泪水,乃至于血水。”
“所以你想要改变他们的处境,让他们能够过得更好,让每个人的付出都有应得的回报。”
“是的……抱歉,让你们成为我这不切实际的梦想的助力。”
“对我们说,也是一样哦,我亲爱的姐姐。”
小萱张开双臂,从背后挽住了南履霜的腰枝,微微弯腰,将头轻轻靠在了她的脊背上。
“我们曾以为,改变的契机,会在二十年乃至是四十年之后才能够出现,但是,前几天的经历,与你们的相遇,将这个契机提前到了我们能看到的时间点。”
“并不是因为,我们成为了同伴,所以才需要承担起作为同伴的责任或者义务,和你一起改变这个世界,而是因为,我们本就想要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
“自然,更不是因为我们成为了馆主,所以才想要保护这个世界,而是,我们本来就想要保护这个世界,并且拯救每一个生活在困苦之中的人。”
我用左手继续握着她的右手,紧接着转过身,用右手轻轻环绕在了她的臂膀上,轻轻倚靠着她。
“我们能够相遇,相知,然后相爱,实在是太幸运,太美妙了。”
“高山流水,伯牙子期,知己难求,遇到诸位,梅此生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