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命运是否早已确定?

作者:乌嘲凤 更新时间:2024/9/11 23:55:29 字数:4627

“既然如此,我们暂且换个话题吧?”

“我也同意,既然看起来我们都获取到了自己所想要的答案,那么这个话题在此时结束也并无不妥。”

“正是如此,那么,您相信命运既定吗?”

听到这个问题之后,我的指尖敲了敲身旁的木制扶手,令其发出略显沉闷的声响。

“你在问一位占卜者,还是在问我?”

一如既往地,我用反问去确认问题的目标性与实际意义。

“毫无疑问,是问身为占卜者的您。”她笑着摸了摸下巴,掏出了另一本笔记本,随时准备记录着我的所言。

“既然如此,你在发问的时候,心中便早有了一个预设的答案。”

“正是如此。”

她脸上的笑意愈发浓烈,也让我的心情轻松愉快了许多。

“而我的答案,也与你预设中的答案大差不离。”

“此话言重了,您又不是墨萱小姐,又怎能够直接知晓我心中的所思所想?”

“夏洛蒂,我想你并不知道,我用了多久来锻炼我自己察言观色的能力,以求能够望其项背?”我挑了挑眉,用近乎于逞强的姿态“挑衅”着。

“哈,不论如何,事实胜于雄辩,要不您还是先说说,您对我问题的回答,顺便也能够用事实来检验您的所料是否真的正确?”

“自然,吾正有此意。”

“yes,and no.”

“真是有趣的回答,那么能否请您告诉我——”她转了几圈笔,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毛。“why,and what is the ‘yes,and no’?”

“首先,请允许我解释为什么会有‘相信’。”

我十指交叉,身体前倾,将大臂撑在了大腿上。

“因为我是能够看到命运的占卜家,更是被美好的命运所眷顾之人,作为这种‘既得利益者’,我自然会相信命运乃是不可被改变的。”

“不是所有人都能死而复生,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到富足的生活,不是所有人都能在短暂的坎坷之后获得一个美好的结局,不是所有人都能寻找到自己所深爱着的人并与其长相厮守,不是所有人的滔天贪婪都能被如此满足或是暂且压制,更难有什么人能够将自己的生命与人类是否存在所彻底绑定。”

“但是倘若事情相反,倘若我在完全没有预测或是观测未来的能力的同时,还被命运所彻底厌弃,那我自然不可能会相信命运既定,并且还要去怒吼着反抗这种所谓‘既定的命运’。”

她点了点头,我也没再说什么,任凭笔尖划过纸面的声响萦绕在二人的耳畔。

数秒后,她停下了记录,转而抬起了握着笔的手,用食指和中指夹着下巴,微闭上眼睛思考着。

而我也趁着这个空隙,将桌上的咖啡一饮而尽。而紧接着玻璃杯重新与桌子接触的声响发出的,是她的新一轮询问。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反抗命运’本身,不也是一种命运既定的表现吗?”

“正是如此,但是这里就会出现两个有趣的分支。”我点了点头,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愉悦。

“倘若反抗你所认为的‘命运’,也是命运既定给你的轨迹,那么不论你‘成功’还是‘失败’,其实都一样,并没有什么区别——毕竟自古至今,有不少人都想要去打破这既定的宿命,结果却把自己的宿命钉得更深不是吗?”

“但这仅仅只是建立在猜想之上的逻辑推论,那么我所看到事实又是什么呢?”

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身体重新仰倒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之上,支在扶手上的左手伸出食指点住同样左偏的脸颊。

“我对每一次对同样一件未来会发生的的事情进行预测或者说占卜的时候,其呈现的结果总是会有或大或小的不同,而等到那件事情的确发生了的时候,其又会与我所做的最后一次占卜所呈现的结果有差别。”

“不过总体而言,对越接近的事情进行占卜,那么其呈现于我面前的画面,就与实际所发生的事情越相近。”

“因此,我相信命运在大方向上来说是既定的,但在细节上会有所不同,举个例子吧,一件大事必定会发生,也必定会造成足以改变世界的后果。”

“但问题就出现了:推动或者执行这件事情的人又是谁?这是难以甚至于无法所预测的,其会带来后果,但是后果会影响到谁,又会有究竟多大的影响?这些我都无法去准确地占卜。”

“历史具有必然性的同时,也存在着偶然性。”她低着头一边笔耕不辍地记录着,一边如此这般说道。“这是一个非常著名的理论。”

“没错。”我点了点头。“但是正如这个理论一样,我所说出的话语并非是无可辩驳,宛如‘1+1=2’一般的真理——其仅仅是一种可以被质疑且尚无法被准确验证的‘推理’。”

“不如说,预言本身就是一种推理,而您则使用您的能力,将这种‘推测’确定为现实——这就不禁令人好奇,您是否在某种程度上,在操控未来?”

“非常有趣的问题,夏洛蒂,”我轻笑着翘起了二郎腿。“或许可以这么说吧,毕竟有些人不论我给出的预言是否准确,他们都会照做并产生一定的后果。”

“那么,我是否可以认为,”夏洛蒂目光如炬,凝重地看着我。“您对他人所做出的预言,在某种程度上操纵着他人的未来?”

“……或许吧?”

“——正如您对南履霜小姐所做出的预言吗?”

刺骨的寒冷从她的双眼中射出,但话语中却是满满的俏皮。“是吗?我看更像是未来正在操纵着我。”

“但您在当时,不正是因为‘一时上头’,从而才在她的身上使用了您那珍贵的能力吗?”

“这我倒是完全没有办法否认,但倘若你用这一点来作为我‘操控未来’的论据,想必依旧完全不充分。”

“那么,您当时到底是为何才会‘一时上头’呢?”

“看起来那自傲的优越感和好胜心依旧无法说服你?”

“就像您刚刚说的一样,论据不足也不充分,况且倘若您在当时没有对她使用这样的能力,那么或许就不会有你们二者自那时起就开始的,默默地互相关注,乃至于现在最终并肩许下对彼此的诺言?”

“关于后一个问题,我只能说我不知道。”

“为何?”

“感情是最难以计算和推理的东西,这点想必你比我清楚数倍吧,夏洛蒂?”

“……”

“其偏离了所有浮于表面的所谓‘逻辑’与‘理性’,甚至难以用单纯的‘感性’加以解释。”

“也因此,有关感情方面的案件,是我最不愿意去推理或是解决的。”

“在这方面,我也是差不多的啊,夏洛蒂。”

我扯了扯嘴角,以表达我的无奈与感慨。

“我最不愿意占卜的,也是关于感情方面的问题,因为其所得出的结果一般来说不仅会异常模糊,有时甚至会与未来所发生的事实谬之千里,就因为求卜者所描述的情况与当时的事实差之毫厘——甚至就算是当时的情况与求卜者所描述的情况完全一致,也很可能会产生截然不同的后果。”

“因为就我所了解的部分来看,我的占卜,在很大程度上都是遵循着名为‘逻辑’的引擎所运转——你给出一个前提,它就会在这个前提的条件下进行测算与‘预知’。”

“而说到这个,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之前有人对我说过,他相信一切事情的发生皆有预兆——我自然是毫不客气地驳斥了这种看法。”

“但同时,您也在内心中知晓,他说的很可能是真的。”夏洛蒂挑了挑眉,抓住了又一个死穴。“毕竟您也说过,在您那部分的认知中,您的预知能力,就是按照逻辑与理性所进行的推论或者说阐述,而那人的认知,恰好又符合了您所理解的那部分‘预知能力’的运作方式。”

“是的,正如你所说,这符合‘我认知中’的部分,但问题在于——”

“我所认识的部分,只不过是这个庞大的‘预言系统’中的沧海一粟。”

“……”

在如此快节奏的交谈之中,她第二次陷入了沉默,这种近乎可以算是‘小小的胜利’的标志,使稍显雀跃。

“正因如此,我很少说带有任何绝对性的话语或者定论,我只喜欢在相对的条件下说出绝对的定论——即使是最简单的定论。”

“哦?听您的意思是说,就算是拥有‘验证’能力的您,也无法确信您的理论是否正确?”她挑了挑眉,继续追问着我。

“正是如此,用自己那尚未触及天际的能力去探求所谓‘世界的本源’是一件相当危险且愚蠢的事情,在我尚且不知道其危险性的时候,我也曾进行过验证乃至于占卜,但结果呢?”

“骰子和硬币在接触到平面的前一刻爆裂开来,其碎片如子弹般四散纷飞,其力道足以将水泥墙凿穿。”我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一边回想着那灾难般的场景,一边继续补充道。“而用于占卜的塔罗牌在我想要摆出牌阵的前一刻爆燃,连同桌子一起化为飞灰,差点将我灼伤。”

“那么,您是否愿意相信,命运其实是既定的,但因为您的能力不足,才无法准确地预知到既定的未来?”

她轻轻挑了挑嘴角,问了一个相对来说我极其不愿意回答的问题。

“嘛,怎么说呢。”我苦笑了一声,无奈地摇着头。“我当然愿意相信是我能力不足,但是倘若如此,一切的一切岂不是毫无趣味可言了吗?”

“倘若命运的确是既定的,那就意味着我们所有人的所作所为都是被完全安排好的,这么想的话,我们的一切喜怒哀乐都是毫无意义的了。”

“……的确……如此呢。”

她的眼眸中似乎失去了几分光彩,语气也略显低落。

“哈,抱歉。”

我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之处,轻叹一声说出了道歉的话语。

“哈,没关系的,馆主。”她轻轻摆了摆手。“比起这个,我想更重要的恐怕是,即便是对于小说中的人物来讲,命运有时候也并不是什么‘既定’的。”

“的确,本来应当死去的主角在读者的强烈要求下被作者复活,这种事情也会偶尔出现呢。”我用细心修剪过的指甲轻轻刮了刮额头缓缓说着。“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超脱了‘命运’的表现吧?”

“作品传播的越是广泛,其热度与讨论度越高,那么原作者对于作品的控制力就会越弱,但读者与传播者对于作品的控制力会越来越强,填补了作者控制力的空缺。”

“而这个时候,即便作者依旧掌握着对于作品的大部分控制权,甚至说依旧掌握着绝对的控制权,但也很难轻易地说书中人物的命运依旧是所谓‘既定’的了——”

“这就跟跑团一样,主持人或者地下城主与玩家反复争夺着故事主导权的同时,又合力推进着故事的发展,然后将其导向一个最终的,可以被称之为‘结局’的情节。”

“——尽管作为游戏与剧本的主持,其依旧掌握着故事绝大多数的控制权,但依旧阻挡不了玩家去达成他们的行动所造成的应得结局。”

“骰子被掷下的瞬间,唯有全知全能之神才能够知晓其最终的出目,而对于既不全知更不全能的我们来说,骰子的出目几乎永远是充满美妙的不确定性的。”

“我对此持保留意见,墨坷馆主。”她轻抿了一口茶说道。“骰子的出目,实际上取决于无数因素——如果是人的话,骰子本身的构造,投出的力道与方向,接触面的粗糙程度,乃至于空气的流动与气压,等等诸如此类的东西,都会决定到骰子的出目。”

“的确如此,但是问题就在于,”我将整个身体微微前倾,并做出自己的反驳。“虽说这些东西在理论上能够被控制、被观测,但是依旧仅仅存在于‘理论’之上,即便是目前最为强劲的计算机,都无法推演出这个略显随机的结果——因为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够被无比准确地量化。”

“但是倘若反过来说,在将需要进行‘推算’的一切,都进行一种理性化的量化的前提下,”她转着笔,让其在灯光下勾勒出深蓝色的残影,“那么骰子的出目就完全可以被测算了,从而固定了下来。”

“是这样没错,但是其依旧仅仅存在于‘理论’之中。”我点了点头,认可了她的这种说法。“但是一到实际情况之中,谁又能完美无缺地制造出这种环境?谁又能够在骰子掷出的一瞬间都观测到这些数据并且推算出最为准确的答案呢?”

“……没有人,所以往大了说,未来,或者说命运,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讲,依旧不是什么‘确定无疑’的东西。”她停下了手中旋转着的钢笔,将插在末端的笔帽轻轻点着自己的下颚。“……即便是对于您来说。”

“没错,对我来说就是如此,而且我的占卜可是有相当长的冷却时间的。”我轻笑着点了点头,紧接着以个人的角度,对话题做出了属于自己的总结。

“命运是公平的,也是不公的。”

“其公平地给予每一个人意外,但是意外的内容和后果却是极其不公的。”

“也因此,在我看来第二坚强的人,是笑着去走向,去面对死亡的人;”

“而第一坚强的人,是明明可以微笑面对永久的安眠,明明无比清晰地知晓这个世界的残酷与糟糕,明明自己就生活在无与伦比的绝望处境之中,明明自己被命运所不断玩弄与折磨,却仍然坚强而乐观地努力为改善自己、他人,乃至于世界的境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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