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山半山腰，林间鸟语花香，树林间隙透过的光线照着盘山公路，两人一个慢吞吞地走，一个骑着轮椅飞驰。
“快点快点，就在前面了！”戴宇东催促着，倒不是他不耐烦，而是剩下的时间不够了。
“戴宇东，你是来折磨我的哈？你骑着电动轮椅我可只有两条腿。”小楠叉着腰原地喘息，“寻死你买的时候怎么不给我买一个？”
“我其实准备了你的份，但是心诚则灵，走着上去也锻炼身体。”戴宇东煞有其事，实际上是因为车子只能装下一个电动轮椅。
“我谢谢你啊…”小楠撇嘴。
“我发现这段山路还是比较好走的，要是靠近祝融峰就是又冷又潮湿。”戴宇东说着说着。看到小楠还在原地喘气，她打开自己背包扔了两片药到嘴里，可依旧还是大喘气，像是缓不过来的那股劲。
“丫头，不舒服就说，咱休息休息。”戴宇东意识到似乎已经快要走到她的极限了，虽然时间确实已经不多了。
她弯腰地说：“没事，只有点缺钙，是透析的副作用。”
“真的没事？”戴宇东坐着轮椅上动弹不得，只能干看着。
“应该没事了，也不难受了，大多数情况下我都会硬挺过去的。”小楠说。
“从来如此嘛？”
“从来如此的。”她努力咧开嘴笑出来，但在戴宇东眼中和苦笑没什么区别。
山间树木参差不齐，但阳光依旧还是照在来时的路上，从阶梯上去就是目的地。戴宇东把轮椅手刹一拉，停在了一块石头边上。
南台寺是衡山最古老佛教寺院，每次戴宇东都只走到了半山腰，没到南台寺就已经轮椅没电——搞得戴宇东有心理阴影了，觉得是不是存档点就是南台寺？
寺庙门口有一小和尚似乎等候多时，他一拐一拐拄着上来说明来意——
“抱歉，住持今天刚刚走。”小和尚婉拒道。
“呃，大师多久能回来？”戴宇东很急。
“住持寻常事不远游，远游必不是寻常事。”
“这么不巧…”
“不寻常事？”小楠在背后冷不丁地说，笑嘻嘻一拍手：“我知道，就新车新店都请大师开光！可赚钱了！我以前…”
戴宇东连忙捂住她嘴巴：“啊对不起小孩子不懂事！那打扰你们清修了小师傅。”
吃了个闭门羹也没办法…戴宇东根本无法预知太远的事情，本来想找佛法本源来看看，既然来了至少拜下未来佛弥勒…
回程路上，小楠问道：“那现在我们去哪？”
“走，住持不在我们就去南岳大庙。”
“衡山道教第一大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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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岳大庙处——
“戴宇东，这也没人啊…”苦等了一个小时的小楠问道。
“可可能，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戴宇东挠头，祭坛周围都是扫地的工人和送货上山的工人，就是没见到一位道长？
“怎么今天都不在呢？难不成因为我这个扫把星来了？”小楠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那倒不至于，我去看看小卖部有没有烤肠吃。”
“好勒，我要肉肠。”小楠乖乖地坐在一边。
大庙烟火弥漫，来祈福的人虽说不多，也是不间断有人来，有的是考试求顺的学子，有的是姻缘不顺的恋人，也有是和小楠一样身体求安的病人。戴宇东走进小卖部里面，有泡面和烤肠机，但是没见到店长——“老板在吗？”
“有有……买什么？”一身青衣道袍的瘦弱青年从后面钻了出来。
“呃，烤肠……你是老板？”
“老板不在，我就是老板！来，烤肠一根。”青年麻利地穿好签子递给自己。
戴宇东付款的手停在半空：“那你穿着这身是？……”
“偶尔也兼职道教传承。”青年嬉皮笑脸地点头，年纪似乎与自己相仿，但气质呢，实在没有仙风道骨的味道。
“嗯…道长，那庙里今天是没有坐镇吗？”戴宇东指着大厅空空，怎么想都没道理，寺庙和佛堂都是有规矩可言，怎么会没人值班值守呢？除非…
“呃，今天不行，师傅有吩咐，今天来的一律不卜卦。”张峰张口否决，翘个二郎腿躺在摇椅上，手里还刷着抖音。
“这，今天是什么日子？火神祝融大人的？”戴宇东想起来衡山圣地的守护者火神祝融。
“那倒不是什么特殊日子，师傅吩咐我也不敢随便坐呢，可能是有一劫在此？”
“道长可不够严谨，要是劫数到了你为何不怕呢？”戴宇东吃着烤肠打量着这小卖部。
“言之有理，贫道就试试吧？”青年起身把自己的剑抽出来，然后拿出一小罗盘转动。
“……”“……”两人四目相对，罗盘上什么指示戴宇东看不懂，道法占卜的天支地干也看不到，但是道长眼中的无奈和避之不及都在眼里。
“道长莫走。”戴宇东眼疾手快赶紧拉住他袖子。
“哎呀！这位道友，我修行尚浅，去年此时也是大学生，你大可不必找我算！”
“哎呀道长，道行不在深，修行不怕浅，只要心有正道便有人信。还未请教大名和尊号？”
“师傅有交代…”张峰无奈地放下罗盘和佩剑。
见到他言语间缓和，戴宇东便知道有戏。
“道长是修道之人，修道之人皆讲究内外兼修，道法唯自在。”
张峰一言难尽，但还是忍不住说：“道友你觉悟不比我低啊，你咋不来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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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眉宇清秀双目有神，不像是将遭遇大难之人啊…”张峰张口就来。
“嗯嗯…”小楠点头，不经意地看着简陋的小卖铺后面的几张破凳子，这应该算是后厨了吧？这还有锅碗瓢盆呢？真的是正经道士嘛？
张峰摆出姿态：“这么，姑娘你先掷一枚签来。”
小楠递给张峰一根竹签：“张道长，烦请你看看。”
“这枚不算，再来。”张峰伸手把签子丢到一边地上。
“再来。”
“好事多磨，你再掷一次。”张峰脸都黑了，怎么会这么巧合？今天真碰到煞星了，怪不得师傅连夜就跑了，可要人老命了。
“…还，还能掷吗？”小楠抹着汗问，竹筒子里面的签子所剩无几。
“再来。”
小楠猛地一掷几根签同时掉了出来，散落的竹签似乎就是自己命运？她微笑着站起身，注视着手中的签筒，不由地笑到：“道长，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生死有命，我其实也没那么在乎结局。”
“姑娘一生坎坷，生如浮萍，皆不是你的命数。”张道长叹息，“你双亲待你似冰，并非你的过错；你身弱体虚也是非常力所能改。”
小楠讶异，随即感叹：“所以…投胎呢，真是个技术活。”
“姑娘不知，人生贪欲无数，得了钱财又求名声，求了名声还想位及权臣，知足常乐才是本分。”张峰看着墙外的满天神佛的香火烟气，心中不免感叹。
“不要贪欲，我只想赢，不想输给自己。”小楠看着手中四只下下签，当初科室主任医师术前谈话也是说到手术费用和利好时也是频频摇头，自己确实是不知好歹，老老实实地透析化疗还可以多活几年
但…为何人要活着呢？
张峰咂嘴：“很多人放任自由，却偏偏赢得全局，人生得意。你处处用心，只是为了活着而不想输，可偏偏人生充满着遗憾和失败。”
“人生充满了遗憾和失败，是这样的呢…我从未觉得自己真正赢过一次呢，哪怕是考试或者办事。”少女苦笑到。
“我说的意思，就是你大可以放宽心态，不用这么执着于结局，计较得失，做好自己，直到最后都成为自己的支持者。”张峰生怕少女听错了自己的隐喻而灰心丧气。
“我明白了道长。”小楠点点头，将手中竹签和地上散落的竹签一一拾起规整好，她突然俯身从地上捡起一只签子递给张峰。
张峰接过来一看说道—“嗯，姑娘你看，这不就是上上签吗？”
“呃？这也能算？都不是我投掷出来的竹签呢？”小楠笑到。
“道法自然，既然你能捡到这签，那它便属于你…你信他，他便是你的上上签。”张峰说完，便侧眼看了看门外踱步的少年。
“好！”小楠欢心地接过上上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