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银杏树下,少女蹲在地上,手中木棍在地上划着圈。几片枯黄树叶悄然落在她背上和发丝间,她却毫无察觉
“喂…妈…我知道…” 小楠低着头接电话,声音细若蚊蝇,如小猫儿找妈妈般微弱而带着哽咽,只是妈妈似乎并不在意她
戴宇东递过来抽纸:“…哭花了就不好看了…”戴宇东从背后带来那只上上签,他也无法假装看不到女孩眼角泛红:“张道长送你的。”
“要你管”小楠抽纸抹了把鼻涕眼泪,“不是不允许带走吗?他不会挨骂吧?”
“应该不会。再说我管他挨不挨骂呢?”戴宇东没心没肺地说,“我们两还消费了肉肠,带两只小竹签走怎么了”
“噗呲…”小楠被他逗笑了
“我们该走了,时间差不多了。”戴宇东看了看手机,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小楠在路上一步一拖,结结巴巴地说:“戴宇东,我不想去手术了”
就到此为止了吗?戴宇东心想,不知道多少次这傻丫头被喊回去,而她也乖乖听话,手术即便是成功,后续治疗中也会被人干扰,她也会放弃透析和放化疗…戴宇东真的觉得自己穷途末路了,他从未觉得断手断脚算什么贡献,但付出没有得到好的结果难免失落。
戴宇东带着丝怨气问道:“你是自己不想,还是其他人不想?”
“我…也不知道。”心里乱成一团麻
小楠默默地一个人快步走前头,这段阶梯路从大庙内出去到盘山公路很远,戴宇东拄着拐一瘸一瘸地跟着,但小楠丝毫没有回头等他的意思。戴宇东此刻才意识到张道长说的——一个人没有信念和斗志,就是无论自己来多少次改命,都是同样的结局……她还是会死,还是会含恨而已
“小楠……小楠,你已经很多次都是这里回去的。”戴宇东说到
“……我们是不是,已经很多次走到这里了?”小楠含着泪问,她并非没有感觉,但是是后知后觉。
戴宇东想过她猜到,但没想到这么快:“是的”
“你改了多少次我的日记?”
“…很多次”
“多到你自己也数不清了吗?”小楠既惊讶又感动
“并不是,我的记忆也会出现问题。”戴宇东摇摇头,“我不确定时间和此刻的记忆是不是一一对应。”
“对不起……”小楠自责地说
“你没必要为此内疚。”戴宇东就知道她会自责,“这全是我的因果选择。”
“如果我不在了,你或许不会到此,也不必受此折磨。”
“小楠……你要是多自私一点,或许就好了”
“我……”小楠心一阵刺痛,她知道戴宇东是为了她好,但她却无法做到
“你每次都会出意外……最多的就是你家里人阻拦你…手术,然后你的存款和试药合同费被挪用。”戴宇东记得最多就这几次,就连他自己也被气得有点上头,这傻姑娘都是为了他人而死,一味地相信所谓的家人
“…是吗?”绝望,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你刚刚那个电话,就是让你停手术,不做没报销的透析才打电话给你吧?”
“……是,所以我回去医院了会怎么样?”小楠小心翼翼地问。
戴宇东喘着气,半响才答道:“…会死”
“…但是”
“但是你妈说会给你留一笔作为手术费,你延后几天是吧?”
“嗯……”小楠心里燃起一丝希望,她不知道妈妈是否真的会兑现承诺,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时间等待
“没…直到你自杀那天,她都没跟你联系。”
“不会的…”
“我也希望不会。”戴宇东坚定又决绝地说,“我看着你被她们拔管放弃治疗,无能为力。”
“……”哀莫过于心死,小楠彻底断了念想,瘫坐在山路旁的石头上,夕阳西下,夕阳如炬光散去,只在天边短短点缀。
“你得接受你所爱之人不爱你的事实”
“…戴宇东,你能不偷看我的日记吗?…”小楠侧身看着夕阳,“我都是要死的人了,就别看我写的流水账了。”
“你又没写到日记里面…”
“我不写,不代表其他时间和其他状态下的我不会写。”小楠只是淡笑
“那还真没有。自从你独立生活后,你从不写你亲人的不是,从不写家庭对你的刻薄,从不写学习和赚钱的不易,从不写自己的不甘。”戴宇东如数家珍
“别说了…”小楠有点头痛欲裂,像是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也在脑海中翻涌
“你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家人不爱你的事实;无论如何都想先把钱留给家里;无论如何都要试药……无论如何也无法自我救赎。”戴宇东摇着头
“别说了…”
“我不明白你为何爱所有人,唯独不爱自己?”
“…”
“你明明很讨厌这个世界,但却从不写在其中,怎么?你不敢写?”
“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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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回——小卖部后院
“道友这是为何呢?你明明了解这么多,为什么要借我之言呢?”
“道长为人正直,说出来的话肯定也将人所信,倒是我要是说出来大多数就是安慰中庸一样的话语。”戴宇东趁着小楠不在,从背后取出笔记本,“道长见多识广,不如看看这个本子有何特异的地方?”
“这麻布的触感似曾相识,纸张也莫名散发着清香…” 张峰疑惑地捻着纸张。
“这东西道长有线索吗?”
“像是梧桐树又像是汉阳树,又像是银杏树…很像是本门派的长生录一样材质。”张峰嗅了嗅味道。
“你说的是纸张的由来?这个本子是小楠幼时她的娭毑给她的,但到底是来自于何处也不清楚。”
张峰皱着眉发问:“道友……画中魂,书中灵。”
“…”
张道长恍然大悟后:“道友,命中皆有数,何必呢?”
“我能怎么办呢?”
小卖部外抱着银杏树量着树长的小楠,“要是我不救她,她就会无路可走。”
“可这样一来,因果扭转,你也会受其害。想必这只脚原本并不是伤的如此厉害吧?”
“道长猜的不错…”戴宇东挠挠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算断掉腿也不过如此,我只害怕哪怕我断了腿依旧还是挽回不了她的结局”
张道长语噎,只是点头:“道友你…真是好男人。”
戴宇东背后生寒:“呃这台词我好像听过一次了,不过从你嘴里冒出来有点害怕”
“只是赞同你的品行为人。”张道长点头。
“呃,那还有什么办法呢?难道只能看着她旧路重走吗?”
“非也非也,缺乏时机和信念。”张峰略微思考,“你需要让她找到这些。”
“道长意思…”
“既然要改,不如从始至终都让她有坚定的信念和意志。”张峰已经默认了戴宇东的做法,“道友,你自己能找到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