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处被认定为相对安全的戈壁高低上,车队经过一夜的休整,检查轮胎,发动机,确保一切正常后,让几个人轮流站岗,其他人在车上呼呼大睡。
十分安静的夜,月亮挂在天边,在美丽而又神秘的繁星之中。
天际线稍微变蓝,黑夜刚刚开始褪去,绸昉就被凌晨微凉的气温爬入脖颈冻醒;
她躺在两椅座位上,盖着外套和雨衣,揉揉朦胧的睡眼,小声打了个哈欠。
她起身,凉意就从衣服的缝隙钻入,让她哆嗦了一阵,选择穿上外套。
车内很安静,没有呼噜,只有微弱的鼻息声。
她蹑手蹑脚地打开车门,尽可能地不发出一丝声音,走下了车。
站岗的混混蹲在地上用铁锤和钉子还有小石头垒着一座城堡,那是轮流值班人一夜的成果。
听见绸昉下车的微小声音,他只是回头督了一眼,又继续垒石头。
绸昉能看见混混脖子右侧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似乎从前喉延伸到了后脖,就像有人在他脖子上砍了一刀。
淡蓝正在满满爬上天穹,凉风反倒使她感到舒适,空气中湿润的泥土气息让绸昉精神抖擞。
“早上好。”
金发蓝瞳的精灵爱若拉戴着斗篷兜帽,走到绸昉身旁。
她拒绝在车上过夜,她觉得有股子难闻的气味,便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两条毯子,一条垫着一条盖着,在篝火旁过了一夜;
比起昨天坐车时绷紧脸皮的神情,她现在看起来很精神。
“早啊。”绸昉又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昨晚出乎意料,睡得还挺舒服。
绸昉慵懒自在的模样让爱若拉微笑着,问她笑什么,她不肯说。
“这趟旅途,还蛮轻松的。”
“毕竟我们尽量避开了危险区域,也没遭遇极端天气。”
“以及遇到的人都很友善。”绸昉盯着爱若拉细如柳的眉毛和她那倒映蓝天的眼瞳说道,笑意从眼角流露。
爱若拉摇摇头,以绸昉察觉不到的幅度轻叹了口气;“每个人都有两面,我的另一面不算友善。”
她撩撩被凉风吹乱的犹如丝光的金色发缕,湛蓝的眼瞳有些黯淡。
地上不雅观蹲着垒石头的混混抬起一边眉毛,斜眼瞟了眼精灵,又督了眼绸昉,低下头絮絮叨叨地念着:
“精灵那些混球嘛…都很危险,特别是她这种看起来老练又无害的家伙,是最危险令人发指的。”
爱若拉没有否认,她没有开口,像是默认了一般。
混混站起身,扭了扭腰疏松关节,吸吸鼻子,转身向篝火走去,边走边说;
“喂,爱若拉,劳驾您去周围找找‘烙盒子’呗?那东西在早上吃能暖胃。”
“是‘烙禾’吧?不怕我拔了点长得很像的毒瘤草回来偷偷丢进锅里?”
爱若拉发觉绸昉陷入了沉思,便试着打破这令人不畅的气氛,笑着甩甩斗篷走向荒野。
“那您就不是精灵了,是长着尖耳的哥布林。”混混笑道。
绸昉来到他身旁,帮他起锅烧水,顺便问道:“精灵真的都很危险吗?包括和平派?”
“和平派?那些会笑着向人类搭话的精灵,早在旧时代就被屠光了;”
他啐了口口水,忽然意识到这样不是很礼貌,把目光从绸昉身上挪开,稍稍压下激动的语气;
“看到我脖子上的疤了么?两年前的一天,那个位置插着一支精灵的箭矢,从我身后飞来的。”
绸昉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他。
混混坐在地上,盯着篝火燃烧的木柴和火舌,淡淡说道;“不是我歧视其他种族,只是想告诉你……”
“每个人都有两面,对吧?”
“…你想吃点什么?”
“唔嗯…面吧。”
“那就……一会多吃点——!”
叮——
像是起床铃清脆悦耳,一只箭矢碎裂,翎羽飞散,箭头落在地上。
绸昉看见挥向她身侧的铁锤,闪过的火星,挥动武器保护她的男人露出虎牙青筋暴起。
“他吗的混账,敌袭!敌袭——!”
绸昉像是第一次了解到一般,眼前这个混混是武装部的人;
他们不太礼貌,有些甚至很恶劣,看起来一点都不正经;
但他们会保护她,保护珀布伦的人民。
“躲到车里去!快!”
“你要小心——”
绸昉转身,飘起的黑发流水般滑过混混眼前,差点把他的心夺去了。
他终于可以舒口气了,再对着绸昉,他就要说不出话了。
其他人动作很快,杂七杂八地分散在四周护卫车队,有一个还爬上了越野车顶。
刚睡醒的爱nene手忙脚乱地咏唱咒语空划法阵,展开了侦查魔法。
“很多…很多!四面八方!”
在她脑海里,周遭的地形活动起来,其中有一团团颇具人形的光芒在活动,在靠近。
“看不见他们,草……”
附近或大或小的乱石堆提供了天然掩体,只能看见不断闪过的黑影。
车队停车的位置是处高地,几乎暴露在远程武器的射界下。
兰瑟把站在外边的绸昉拉入巴士内,关上车门;“不要命了?还在在外面看戏?”
“我……”
“好了好了,乖乖坐着,透过铁窗缝往外看吧,看看第一次出城能见到些什么。”
一轮箭矢袭来,或扎在强化车轮上弹开,或剐蹭车体,大部分则插在混混们的脚下。
他们无畏危险的箭矢,待在原地利用武器挡开,侧身闪躲,依旧保持防卫阵型。
对,他们看似胡乱的站法形成了严密的阵型。
“杀光D'uma!冲啊!多纳斯万岁!”
披着黑斗篷,头戴船型帽别着白花的精灵蹿出了石堆后;
挥舞着长刀长剑从四面八方围来,掷出燃烧瓶,咏唱咒语;
顿时间火焰与魔力的微光铺满天空,摇曳着飞来,砸在巴士上燃起大火。
不过不用担心,这些车辆看起来有点旧,很潦草,但刻画了防御咒术,丝毫不用担心变成炉子里的烤鱼。
「送葬党」——绸昉心想,这些恐怖的暴徒精灵会袭击人类的车队,所到之处留下一片火海。
可惜他们挑错下手对象了。
越野车顶上的混混拉开车顶板,拽出一挺固定机枪,拉动枪栓,笑的像个反派一样,大声吼道:“来啊!混蛋们!”
“我们就一把枪和一盒弹药!省着点打!”;“我不要!”
枪口冒出火舌,狂笑声与美妙的枪声传遍戈壁高地,霎时间乱石中多了好几块鼓起的黑斗篷。
机枪没有覆盖到的方向,混混们抄起武器与敌人短兵相接;
金属碰撞的乒乓声与厮杀声此起彼伏,但显然是混混们的嗓门更大,气势十足。
“吃我一锤,若智——!”
与绸昉聊过天的混混低身躲过剑锋,反手提锤子借起身惯性狠狠地甩在送葬党的面门上;
清脆的声响和捶打薯片般爽脆的手感让他确定:这家伙没救了。
“队长!他们有炸药!”
“新来的蠢驴!不要乱瞟——”
队长看见一枚闪耀的魔弹飞向向他喊话的学生,挨上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
运气好的话断掉几根肋骨来个大出血;运气差的话就是当场去世了。
队长想要救他,这个距离可以勉强扑倒那新来的学生;
而一群送葬党还在近处,只要他跑开,阵线就会被打乱,精灵会绕过他袭向巴士。
第一次当队长的他选择了放弃伙伴,祈祷魔弹只是射偏。
一只箭矢从身后飞来,掠过他的脖子-掠过那到疤痕,击碎了魔弹,命中施术的精灵两眉之间。
被救下的学生吓了一大跳,被近处爆开的魔弹冲击波推倒,坐在地上发愣。
他看见箭矢的翎羽是黄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