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我们必将流血,狼狈地躺在血泊里。
而古树的辉光给了温暖;逃与战都将失败,唯有在G'linΠó-TΛee(多纳斯之陵)献上纯洁。
吃下药后我的头脑十分清晰,我听得清看得见;那些比以往要清晰的东西——
我如何被吊起来,如何被出现的灵魂读取记忆,每个人的一字一句在我脑海里复现;
但我从未听见过他们说过这些。
现在,一切又在我眼前复现一次。
我有理由怀疑:我是否,有一种能力——
痛苦,异乎寻常。
——
“「可惜我早已消亡,无法再做点什么;」”
“「异变很快就要到来,我却无能为力。」”
「多纳斯」在绸昉面前来回踱步,低着头思考了良久;
最终憋出一句话:“「你算不上纯洁,绸昉。」”
精灵认真严肃的脸庞只是表象,从他们嘴里蹦出来的字词,除用语高级外和人类并无不同。
“是是是,我性格不好,人品太烂,懦弱无比,在大限到来前颓废地想满足自己;”
绸昉依照脑海里重现过的画面念出了这句话。
她把「多纳斯」想说的说了大半,然后故意停顿等待对方接话。
「多纳斯」续道:“「但本质是善良的。」”
他俯下身,俊俏的脸庞对着绸昉:“「不要第一次尝到了这种力量的甜头就忘乎所以。」”
“什么……?”
喂喂,这个不在预料之内啊!
绸昉直直盯着「多纳斯」,保持沉默,倚靠自己热红的脸和疲惫的眼神、身体的虚弱尝试掩饰。
“「我还在俗世时的万年时光里,都未曾见过你这种状况:精准无比的预言,恍惚中的预言。」”
好吧,这个上古精灵确实知道了绸昉这一次用了预言。
其实她自己并不知道,在她看来那只是:“幻觉罢了,常常出现。”
「多纳斯」笑了,颇像一个贵族绅士,笑容很轻易地破除了少女的戒备。
绸昉淡淡问道:“然后呢?你要做什么?如果要死的话麻烦痛快点。”
“「我的天啊,人类总是这样;过的太幸福的时候,真希望时间停在这一刻,过的不幸的时候,又有一股忿忿的对世界的倔劲一定要活下去;」”
“「活着的时候想去死,将死的时候又想活着。」
「多纳斯」张开双臂,背后的古老银树的枝叶被赋予了生命活动起来;
从银光四溢的树干脸取出一把美丽的剑,拖着摇曳、梦幻的两抹白晕,飞到「多纳斯」手中。
一把精灵样式的轻剑,双开刃,剑身细长优美;没有刀镡。
刀把用黑色粗布与灰色细布缠绕;尾部的吊环则系着一指宽半米长的纱织;飞来的时候拖曳的白晕就是它。
少女被突如其来顶住自己下颚的剑刃惊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与它保持距离。
绸昉的预知仅到了前面,现在她对接下来发生的一无所知。
「多纳斯」笑道:“「你对你朋友的死有什么感想?」”
剑刃从自己脖子旁离开,少女松了口气。
她望向地上一个黄毛少年:他的脖子上一抹黑红,血已经凝固了。
“…我认识他们不久,才两天不到,忽然就……我也挺难过的,是我害了他们。”
头不是很痛了,脸和身子也没那么热了,可同伴们已经冷很久了。
绸昉撑着膝盖站起身。
凌乱的刘海不只是遮住了右眼,也遮住了左眼,只能隐约看见其中垂下的眼眸。
她侧对着「多纳斯」;相比之下,少女显得矮小,浑身是脏兮兮的灰尘和血渍;
她轻描淡写地说:
“呐。”
“伟大的多纳斯,如果您要取我性命,那还请等我把同伴们带出去。”
“「那种事就不必了」;”
「多纳斯」隐约督见了少女黑色刘海下令人心悸的双眼。
心悸?「多纳斯」好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我的意思是,他们没事了,就让们再休息一下吧。」”
“……?”
绸昉在上下搭在一起的忒急和懂事长旁边蹲下。
忒急胸脯上下缓缓浮动,呼吸均匀,抱着懂事长的胳膊。
“这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你又怎么回事?”
绸昉压低声音,以免吵醒熟睡的伙伴们,同时她看见了「多纳斯」的形体正在缓缓消散,化作微茫。
“「为了帮助你和你的朋友们,我消耗了大部分精神力。」”
“谢谢你。”
刚才还斜眼仇视「多纳斯」的绸昉立马换了套表情,向精灵深深鞠躬。
“「现在来解决最后一件事吧。」”
「多纳斯」严肃起来,表情凝重,与将要上场厮杀的将军并无二异。
绸昉挺直腰板,仰视比自己高大的精灵。
“「命运歧途中的意外之人,如果你拥有足够强的实力,过人的勇气,无涯的智慧,坚定的信念,独具一格的德行;」”
“「你将打破这片大地苦难的循环,成为真正的‘人’,给命运迎头痛击,开辟属于D'uma的道路。」”
精灵已经变成薄薄的幻影,俊俏的面庞若隐若现,但他仍拿着那把剑。
“「一切都取决于你。」”
“「Σωτήρας.ΗΡΟΣ.αμαρτίες-绸昉?」”
明明听不懂这些词汇,心中隐约有一种奇妙的感觉,那些晦涩的词汇,好像是在叫她。
少女开口道:“我在。”
“「你是否愿意走上不被理解之路,踏出一条独属于属于‘人’的道路,向天举起叛逆之剑?」”
“我愿意…可我命不久矣,又能做些什么呢?”
“「能做很多,很多——」”
「多纳斯」双手捧剑,递给绸昉;
“「全长二十八寸重二十六盎司,拿着她吧,孩子,虽然它很难用,但你不会后悔的。」”
绸昉伸出手,指尖触碰着冰冷的剑身,最后抓住剑把。
“「最后,我给你一个小礼物,靠近点。」”
“这把剑难道不算礼物?”
绸昉上前一步,任由「多纳斯」破碎的手在她额前比划了一道法印。
“「这样就,你的痛苦能稍微减轻;」”
「多纳斯」几乎只剩下一层薄薄的影子;“「其实,你还是挺纯洁的。」”
说罢,幻影般的精灵最终消散,银光不断褪去,树干也在黯淡。
地下洞穴又变得一片漆黑。
“搞…搞什么啊……嗯?”
绸昉忽然感觉困意上涌眼皮沉重。
年轻真好,倒头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