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她把我送回来的吧？”
“是的呀，还是公主抱呢！”
“关注的重点错了啊喂！”
阿澪点开了pear.com，页面立刻被衫蜃纱名的直播切片和录像刷得满屏，几乎无孔不入。那是系统根据邢璐的观看偏好推送的推荐，看得出来，这个叫纱名的 vtuber 似乎很受邢璐喜欢。
乍一看，她也就像个中规中矩的虚拟主播：设定是革新城官方认证的 AI 少女，负责科普知识，陪聊杂谈，偶尔跳个舞，弹弹吉他……几乎和地球上最早的那个虚拟偶像如出一辙。可真正让人停下手指的是——她的中之人居然并没有严格隐藏身份。
屏幕里的女孩笑容清澈，镜头外的她，也与模型几乎一模一样，像是从虚拟世界走出来的人偶，连眼神都像是复制粘贴，叫人不由自主地停下播放键，发出一声轻叹。
她忍不住点开了其中一段热门录像，是衫蜃纱名在讲解革新城旧区地铁线路历史的直播片段。弹幕密密麻麻，都是“老婆好会讲课”“哇，是粉色眼睛了！”“可爱死了”之类的彩虹屁。
——等等，粉色眼睛？
她拉进进度条，回看那一瞬间。原本是克莱因蓝色的眼瞳，果然，在她咯咯一笑的时候，像是染上樱色糖霜一样，变成了梦幻的粉色，一种鲜艳到不正常的粉色。
“这是技术做的效果？”她歪了歪头，有点出神，“还是她本来就是这么设定的？”
邢璐迷迷糊糊地翻个身，脑袋刚好枕到阿澪旁边——她正一本正经地拿着自己的手机翻视频看。
她眨了眨眼，努力聚焦屏幕。
弹幕：“好会讲课！”“眼睛变粉啦！！！”“我嫁了.jpg”
邢璐：“...哈？”
她瞬间清醒一半，脑袋里“哐”地一下弹出一个大概二十集的情节总结：
《我老婆翻我手机看我老婆喜欢的老婆》
“澪离你……”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结果阿澪头也不回，正专注地倒放纱名的直播录像，“等等，她眼睛真的会变粉？”
“会的会的。”邢璐幽幽回答，像是失宠的跟班，“她一开心就——哎不是重点啊！”
她把头埋进被子里，嘴巴里小声嘟囔：
“我不就看她跳了个舞，讲了个课，弹了几次吉他嘛……这都能把我‘兴趣推荐’系统刷成一整片纱名宇宙……现在好了，阿澪是不是也被策反了……？”
她脑中划过一连串惊悚名场面：
阿澪突然追星，想去线下打卡；
阿澪看纱名看得入迷，开始模仿她讲课；
最惨的——阿澪加入粉丝群开始叫“老婆”！
“完了……这到底是恋爱脑，还是偶像脑？！”
她一边念叨，一边悄悄往手机那边靠了靠，像是怕下一秒阿澪就要当场献出膝盖。
“……说起来，你不会是……喜欢她吧？”
阿澪“啪”一下暂停了视频，头都没抬，只是轻飘飘地来了句：“不，怎么可能，只不过看见她也在做教育工作，感到有些欣慰而已。”
“哦……”
“但...我也有事情找她，诺希失踪了。”
“哦……啊？！”
“说来话长...”
......
阿澪把城外发生的事情细致地描述了一遍，最后改说她在下水道就被迫和诺希分别，消灭唁难会后，结果找不到她了。
同时，她也表达了她的歉意：“本来今天说好了要来你们事务所来着...被诺希叫去忙着赚钱还真是抱歉...”
“没有没有！我本来也没奢望你能来哈哈...不过看来是我多想了，城外现在这么危险吗？”
“岂止是危险...唉...”阿澪叹了口气。
翻了半天，她居然没找到任何负面信息。没有黑料，没有怒骂别人，没有崩坏时刻。甚至在一条采访中，她被突然提问也只是一愣，然后温柔地笑着回了过去。
“纱名她......也从来没生过气？”
她蹙起了眉头，又点开了另一支记录纱名在街头弹吉他的短片。那个笑着哼歌的少女，在镜头中像是某种不可思议的存在，干净、完美、毫无瑕疵。
“这也太不真实了吧...那个瞳孔居然现实也有...？叫——情绪感应式美瞳？”
她顺着某条弹幕查了查，果然找到了一款名为《Oculaire P-Zone》的高端智能美瞳，宣传语是“专为身份认证与舞台演出而生”。可以在佩戴者出现情绪波动时自动变色，市面上限量发售，仅供政府部门、企业代言人或认证艺人购买。
她扫了一眼价格栏，差点没一口气背过气去。
——三百万革新币一对，且需实名认证和心理评估方能购入。
“这种玩意居然是公开卖的......但根本买不起嘛。”
她看回那支视频，纱名正笑着为观众讲述AI权重中性化的算法调整，双眼晶亮，偏偏就闪着那梦幻的粉红光彩。
“关注她这么多干什么，现在的关键是...”阿澪想着，向邢璐开口询问了，“怎么联系上她？”
“联系上她...？哦哈...这恐怕有点难哟...一般人很难联系上她吧？除了...”邢璐思考着，突然想起来一个人。
“除了什么？”
“嗯...除了通过同样出名的人吧，我正好知道一个和纱名联动过的虚拟主播，叫Sabdaisy，应该有和纱名联系的渠道，她的中之人其实就是我们事务所所长——朱比·佳吉门特·黛茜啦！”说完后邢璐突然有些后怕，又补了一句，“刚才的话...请一定保密哟！要是让她知道了我就不用再革新城混下去了...”
阿澪知道邢璐在没有保留地交流，也不打算再对黛茜追问下去：“当然不会！那...要不今天我就去事务所见见她？”
“见她吗...我看看...今天星期几？”
“星期二。”阿澪说。
“那正好！星期二她不直播，应该会在事务所里工作。不过（哈欠），现在才...6:40，我要再睡会...”
“行吧...一会见。手机要充电吗？”
“嗯，澪离拜拜。”
......
另一处。
黎明，革新城高楼的某处天台上，风裹挟着微凉，拂过纱名的发丝。她静静地站在边缘，双手揣进宽大外套的兜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眼神凝视着远处灯火熹微的街区——那里，阿澪刚刚推开窗子，回到房间。
耳边传来DogmaⅠ那懒洋洋、却总带点不怀好意的声音。
†“……我说，纱名酱，你都站这儿几个小时了？不困吗？就为了看她睡觉？该不会，真把她当成阿零了吧？”
纱名一动不动，眼神中却像有细小的光波晃动了一瞬。她没说话，甚至连眼睫都没有抬。
†“啧，不回应啊？行吧，沉默即默认咯。”
它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刺她：
†“你的脑电波一直在兴奋区波动，多巴胺都快把脑袋吞噬了，我读得可清清楚楚。你一边看着她，一边在脑内回放旧资料。阿零的眼睛，阿零的呼吸，阿零的……触感。要不是我压着你恐怕就失控咯？”
纱名眉毛轻蹙了一下，像是被捅到了内心深处，却依然不说话，只是右手紧了紧口袋中的某个小巧物件——一个旧型号的折叠耳机，只剩一只了。
纱名终于转过头来，克莱因蓝与粉樱色的眼瞳交错闪烁，像是情绪在模糊边界中舞动着。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她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就算相似，也只是个被拼凑的‘回音’罢了……你搞错目标了。”
纱名偏头，目光落在DogmaⅠ所投射的微光界面上，那上面正闪着阿澪的睡颜。她眼中没有狂热，只有近乎隐忍的柔软和迟疑。
风声突然大了一些，把她的长发吹向一边。纱名轻轻地吸了口气，却依旧没出声，只是慢慢合上了那块投影的界面。
†“……你啊，真是个让人读不懂的观测者。可惜读得太深，沉得太久，你早就不是原本的你了。”
纱名轻轻垂下眼眸。她站在夜色与晨光的夹缝中，像一个既不属于过去，也不属于现在的影子。
而她盯着的那道身影，正是她再也无法出声呼唤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