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子恒星交错闪耀着，立于高空。
律师事务所，三楼。
黛茜和邢璐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纸牌啪啦啪啦在指间翻飞。榕小冯仍穿着那件棕色风衣，背影埋在清洁车与拖把中，拖地的节奏一如既往地精确、安静。
大橘猫趴在沙发边缘，爪子不安地刮着布面，发出细碎声响。
“我都把破事处理完了，阿澪她们怎么还没回来……”黛茜听着更心烦了，随手将一张方片七丢到桌上。
但下一秒，整张桌子像被某种力量轻轻撼动了一下，纸牌哗啦震动，咖啡杯中的液面泛出小小波纹，紧接着——
“……地震了？！”黛茜猛地直起身，眉毛跳了跳。
“你快来看！”邢璐已一把拉开了窗帘，身形定在窗边，瞳孔急剧收缩。她伸出手，指向远方：“南城区……那片旧厂房附近，那里……”
远处地平线上的建筑缝隙之间，有一点异样的尖影慢慢显现出来，像骨质的尖塔，从地底挣脱般刺破街区轮廓。起初它只是细小如针，但眨眼之间，竟节节拔高，如同某种古老巨兽从沉睡中苏醒，露出一节节脊骨。
“那柱子在长……它在变高！”邢璐几乎屏住了呼吸。
那座塔——白骨色泽，嵌着鹿角般分叉的结构，正以不合理的速度，在城中那个被遗忘的角落，生长成形。
“那些事情交给警察和政府就好了吧。”榕小冯直起腰，望向窗外的那座生长着的骨塔，衣服里的手机突然叮咚地响起来，“我去接个电话。”
“嗯，榕姐说的对，只要不是地震就没事，澪离还要过来呢...咳咳，小王。”黛茜对着邢璐说。
“啊...你是不是出老千了？怎么还有小王？！”
......
北城区，“诺瓦莱萨”市政厅。
正在接电话的梨司铎被突如其来报信的恩霍杰打断，
随着而来的还有艾库。
恩霍杰翻动着安保报告，脸色第一次冷若冰霜：“鹿角……不是视觉误差。即便我们已经通过了《克什（含鹿族）权利保证法案》，它们还是不善罢甘休么？”
艾库攥紧拳头：“就是这塔让麻吉里安曾经吃了不少亏。”
梨司铎放下电话，问：“说到麻吉里安...你向我允诺的那个女孩，现在情况如何？”
“放心吧，她已经可以正常工作了，我已经让她提前毕了业，现在在天冕医院做全职护士，除了我，没有人可以影响她。”
梨司铎闭上了眼：“那便最好...昨晚纱名跟我说有个戴面具的家伙威胁她，不管术构地象有没有帮助它们。艾库，就让你带着新技术去试试他们到底进步了多少吧。”
“一定不会辜负司铎大人的期待。”艾库鞠了个躬起身就要走。
“慢着。”司铎叫住了他，“如果澪离在场，不用手下留情，但一定不要暴露。”
“嗯。”
......
城外。
Archer坐在她老家城堡的蒙尘石椅上，遥望远方，而夏枯则是在捣鼓着钢管，一边抱怨为什么诺希被抓走了，她的二次升级还没做好之类的事。
“早知道就不在这里修炉子了...灰尘震的到处都是...等一下...不是我的锤子在震？”夏枯用围裙擦了擦汗，抬头却看见了那座骨塔，“索尼亚，你快看那边！好高的一座塔！”
索尼亚放下给夏枯运来的异钢块，突然感到一阵眼花，她握紧复合弓，低语道：“是...同胞的气味。一种...感觉...那座塔...似乎...在召唤我...”
“啊？开啥玩笑，你呆这么久了一个同胞都没找到，你同胞怎么可能出现的这么明目张胆啊？”
“不...他们...他们需要我...唔...”archer像着了魔一样的取下高帽，摇晃着鹿角，从楼上轻巧的跃下，向着骨塔走去。
“喂！你干什么...回来！”
夏枯来不及取下围裙，提着锤子就追向archer，她注意望着旧厂房拔地而起的骨塔，却忽视了身后不远处那个贫民窟同样凭空出现快一周的，又阿澪曾经召唤出来打败麻吉里安的信号塔突然消散不见。
......
天冕医院急诊站，后门。
纱名倚在医院后楼的墙上，缓缓抬头，凝望着高空中那鹿角塔的倒影映在玻璃窗上。
†“鹿族……到底打算做什么……”dogmaⅠ喃喃地低声说。
喉咙中聚维棱晶正在缓慢渗出黑绿色光泽，像是响应某种来自远方的共鸣。
她捂住嘴，牙齿轻颤。
她转身奔入楼道深处，鞋跟踢在水泥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
南城区，塔下阴影之中。
高五百多米的塔身停止了疯长。
法术造物在其中醒来，它们的皮肤像水泥未干时的灰质黏腻，无面，无声。只有新生的鹿角，一根根从它们的头顶破皮而出，如同再度发芽的某种象征。
有些角是断裂的，有些生得不对称，而它们的动作却是惊人一致地朝旧厂房外奔去。
它们的动作像曾经被编写好的“话语”，被格式化，被灌输，再度释放。
它们没有眼睛，却“看见”了城市。
它们没有嘴，却“记得”了故事。
“母灯熄灭……梦不再安宁。”
这句话的大意从其中一只法术造物体内的缝隙中，以诡异的音调缓缓溢出，传遍附近每一处废墟——
传到了不远处唯一留着真鹿角的同胞的耳畔中。
.....
阿澪绕出了巷道，来到了一处比较宽敞的大街，陆陆续续地有学生也走在街上，应该是午休时间到了。
“祭梦路23号...额，那边怎么回事...？是旧厂房那里...”
她站在街口，原本是要回去的，但她注意到了那座塔，准确来说，是FNE注意到了那座塔。
聚维棱晶忽然在手心发热，像是受到了什么遥远而古老的回应。它不是噪音，也不是警告，而是一种诱惑——某种来自骨塔深处的“呼唤”，像是在说：“你不是独自一人。”
阿澪低头看了眼棱晶，指腹触及那微微浮动的光泽，却没有收回手，只是轻声说了句：
“零劫你又不说话......不过一定会有革新城的人处理的吧？”
她别开脸，抬脚向街的另一端走去。
她不想回到伤心的地方。
骨塔仍在远方高耸，那鹿角的剪影倒映在每一扇窗上，像旧梦翻涌。
但她没有再去看它，毕竟黛茜她们还在等着自己，她或许不得不要依靠一些有实体的人了。
......
她回到事务所门口。
还是巴布酱，那台诡异的婴儿车机器人一如既往地在门口打转，嘴里吐着一成不变的迎宾词：
“欢迎回——”
话还没说完，它便像是被谁扼住了嗓子似的，突然僵住。
下一秒，一阵如梦似幻的空间错位感涌来，仿佛城市的某一部分在地图上被无情地剪下，骨塔的影子凭空撕裂了现实。
“嘣！！！”
那座本该在几公里之外高耸的骨塔，竟在眨眼之间像被牵引般从事务所的中心拔出。
——没有轰鸣。
没有警告。
只有一记诡异的“嗤啦”声，如同巨大的纸片被切开。
整栋律师事务所被从中平滑地切成了两半，像一个未完成的外科手术，暴露着三楼的断面和尚未散尽的尘埃。
一株无花果树从四楼落下，在地上摔的七零八落。
巴布酱连带着门口的招牌被压成了一滩铁渣，仍在发出毫无意义的机械语音：“欢……迎……回……”
阿澪站住了。
她没能踏进去一步。
她看着那塔的鹿角支柱正刺入她才以为还能依靠的地方，直指事务所最深的部分，那里有纸牌，有沙发，有榕小冯的清洁车。
但让她更为不安的是，那塔的底部——分明是她曾经构现过的信号塔，连形状都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只有骨架从它上方长出，直冲云霄。
她低头，看见自己手里的棱晶已经被过热灼得泛红，甚至沿着手背浮出密密麻麻的共鸣纹路，如同被命运刺青。
“......是...我？！！！”
她轻声说，带着一种精心藏好的内疚和无法求证的恐惧。
她很想转身，很想告诉自己这不是巧合，这塔跟她无关——可她明明感受到了，那唤她之声，从塔底之中，像旧梦里母亲的摇篮曲一样，一遍遍温柔地拉扯她，劝她归去。
归向那根本就不属于革新城，也不属于她的过去。
但——
“没有看见任何人受伤...说明黛茜她们......还在里面。”
她脚下一顿，拽紧了那枚几乎快把皮肤烫开的棱晶。
她冲了进去。
哪怕塔的气息像某种诅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