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ngwishabyss的直播间画面猛切,一下子转到了一楼,观众得以看见这场其他自媒体和新闻工作者口中的“悲情戏”。
“邢南——!”
夏枯尖叫着扑了过去,鲜血溅在她小腿上,一道道血线沿着骨刺延展,在地面晕染成花。
她蹲下身,伸手想捂住伤口,却连温度都还来不及感知,那具身体便无声地滑落在地。
而不远处,那只负伤的大型法术造物已经转过头来,幽绿色的光束在它身上的裂口中闪烁不定,金属与骨质交错的四肢支离破碎,却仍带着一种执拗到冷酷的活力。
它一步一步逼近,向着邢云迈去。
邢云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眼中倒映着那只庞然巨物的影子,仿佛是死亡正在朝自己迈步而来。
就在那几米之外,Archer还站着。
她的身影像是被定格了,弓弦已拉开,箭尖在微微颤抖,虹色箭羽折射出冷蓝的光。可她没有松手。
她的神色一片苍白,眼底泛出迷雾般的绿色光泽,鹿角在颤鸣,像是体内的某种力量正在撕裂她。
耳边,有一个幽灵在低语着:
「那不是你的战斗。」
「他们是践踏你同胞骨骸的掘墓人。」
「他们的城墙,用的是你同胞的骨灰。」
「你必须认清楚——谁是你的族群,谁是你的猎物。」
「杀掉他,让这一切回到原点。」
她想动,却动不了。她想闭眼,却眼睁睁看着那法术造物抬起了手臂,骨刺已经对准了邢云的头顶。
“快啊!!!”
夏枯的声音几乎撕破空气。
“你再不动他就要死了!!!”
“我……不能。”
Archer声音嘶哑,像是在咽下一块滚烫的铁。
“我……是鹿族……”
「对。你是鹿族。你怎么能为了一个人类杀死自己的同胞?你连这点都忘了吗?」
“不……我没有忘。”
她咬紧牙关,泪水竟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我没有忘……”
「那就放下弓。」
“可是……”
她抬起头,目光穿过面前那个即将刺杀邢云的法术造物,看见——
夏枯跪在血泊中,正死命用身体掩住邢南的遗体。
她看见邢云那张被血影染红的脸庞,嘴唇微张,却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她甚至看见远处二楼的边缘,一个穿着破损律师制服的女孩,正张大了嘴无声哭喊——是邢璐。
……一瞬间,那些声音全都退去。
Archer闭上了眼,心中那片森林般的低语也忽然静止。
她轻轻呢喃了一句:
“对不起……息安老爷。”
——嗖!!!
弓弦颤动。
虹色箭羽撕裂空气,精准贯穿那只法术造物的颅骨,从眼窝中穿出,一瞬间爆开幽绿色的雾气与碎片。
咔!
它的手臂停在了半空中,距离邢云的额头不到十公分。
轰——!
那具法术造物轰然倒地,撞碎一块骨板,断裂的肢体还在微微抽搐着。
它发出一声撕裂鼓膜的嘶鸣,像某种失控的号角——不再理智、不再辨识敌我,只剩下最原始的杀意。
那声音像锯断骨头,又像死者的喉咙在哭。
Archer的指尖在发抖。
她本能地再度拉弓——但动作却像被那凄厉的叫声黏住。每一次她想瞄准,脑中就浮现出森林中被金属车轮碾碎的同胞、被解剖台上拔出鹿角的尸体……
鹿角微微发光,像在压制她的动作。
她咬着唇,几乎跪倒在地——就在法术造物重新爬起,朝邢云怒吼扑来时——
轰!!!
一声更巨大的爆响,从上方骤然砸落。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头。
下一秒——一道漆黑的身影从三楼疾坠而下!
那是个女孩,头发在下坠中翻卷,身上的风衣和右手手套同时闪耀着可怖的光。她的瞳孔——早已不再湿润懦弱,而是冷静得惊人。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份冷静不是理智的产物——
而是压制不了的情绪,硬生生炸开,把她“真实”的那个自己释放了出来。
FNE,那块聚维棱晶再次苏醒。
在那瞬间,阿澪知道了自己是什么——
不死的身体,异常的知觉,挥之不去的痛感记忆和——对死亡的深刻麻木。
她早就被纱名杀过了无数次。
所以从三楼跳下又算什么。
她根本不怕。
而且——
邢南,是她杀的。
就算不是亲手——也是因为她。
她听见自己心里,一阵阵沉默得仿佛溺水的自责和愤怒。
于是,她举起剑。
那把黯淡的长剑,在坠落中破开层层空气,像一条深海中浮现的白蛇。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看见:
一个少女,带着冰冷面孔,直直砸向那头咆哮的法术造物。
咔!!!!!!!!
长剑从上而下,一剑劈入它头部正中!
法术造物仿佛被锁死——那一刻,它的身体骤然僵硬,骨骼中迸出剧烈的绿光,像是骨塔在远距离发出共振。
她的剑不断下沉———
咔嚓!!
骨头碎裂、肌肉扭曲、核心暴露!
那大型法术造物在她剑下,活生生被破开成两半,就像骨塔将事务所裂成两半那样——两道残肢在她身旁坠落,轰然倒地,地面剧震。
鲜血、骨屑、雾气飞散,她单膝跪地,墨色长发在余波中飞扬,像是从地狱中归来的战士。
所有人都看呆了。
夏枯瞠目结舌,邢云嘴角还残留着一句未吐出的咒骂,甚至连瘫在地上的Archer,也瞬间像从梦中惊醒。
空气死寂。
阿澪踩在那造物的尸体上,从高处落下的反震震断了她的腿,但她怎么可能在乎呢?FNE迅速将她的腿给修复了过来,附带正骨。
她缓缓站起身来,缓缓直起腰,眼神冷到不像人。
她没有看任何人。
只是把那把剑缓缓抽出,一抹银色血线在她身侧飞溅而出,那剑刃卡在造物体内,她只拔出一小半,长剑瞬间成了匕首。
这时,才有观众从直播里断线重连,看到的是少女从天而降、一剑劈塔的场景。
弹幕瞬间爆炸:
“????卧槽她是谁?”
“这场面是之前的录像吗??”
“不对啊……刚才那个不就是澪离?”
“她怎么像变了一个人……”
“这也太帅了吧……可是那个演员已经死了……”
“你们看她脸上的表情,那不是正常人能露出来的表情……”
阿澪仍旧没说一句话。
她只是缓缓抬头,看向塔的深处。
那个方向,传来了远比这只法术造物更可怕的声音。
一个女人的声音。
“《录像》接近尾声,如何提升《完播率》?!!”
众人的目光还没来得及从阿澪的坠落与胜利中缓过来,下一瞬——
那声音,清晰地穿透了血雾与尸堆,从塔内深处,一步步逼近而来。
随着那“声音”的靠近,一道身影终于出现在骨屑弥漫的阴影中:
Rotkäppchen,小红帽。
“当然是开启《互动视频》啦!!”
身穿红色斗篷,兜帽遮面,脸上缠着录影带残片,斗篷里似乎还藏着什么方形的东西。
她像是从老旧弹幕站的坟墓里爬出来的女巫,表情既天真又冷漠,一字一顿地说道:
“她坠下来了哦——哇哦!”
“观众朋友们!是否感受到——痛苦?愧疚?或者……《复仇的快感》?”
“——欢迎收看:《她杀死了朋友,依旧被爱包围》!”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毒针,故意扯动着阿澪内心最脆弱的那一层。
阿澪没说话,只是缓缓站直,脚下的血液沿着地面蔓延,像要将她的身影吞没。
小红帽缓缓踱步而出,每一步都踩在骨塔震裂的地砖上。她停下时,正好站在了阿澪面前数米处。
她抬头,语气忽然轻柔,甚至带点怜惜似的说:
“——《死而复生的怪物女孩,能否再次赢得人类的掌声?》”
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了水分。
直播间的观众也终于彻底同步到这片战场,他们看到阿澪站在尸体与崩塌之间,看到她那张冷静到几乎陌生的脸。
也看到,那个红帽怪人正在一步步把她的“人性”撕开,像是在剥皮取笑。
“……那女又是谁??”
“疯了吧……她在干嘛?”
“你在骂我吗?我现在真的哭出来了……”
“她说‘她杀死了亲人’???”
小红帽笑了,嘴角像是被缝线拉扯般缓慢地咧开。
她忽然从风衣下掏出一个东西——那是一台早该退役的全息投影仪,裂痕布满表面,棱镜边缘还残留着血迹和低语般的咒文。
“来吧,观众朋友们。”
她喃喃自语,把投影仪重重按在地上。
咔哒。
“——给你们看点真正的内容。”
全息光束瞬间亮起,一道刺眼的光柱冲天而起,贯穿骨塔内腔,几秒钟内就连通了塔心的裂隙。
骨塔,颤动了。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坍塌,而是一种更深层的共鸣——像是某种律动、心跳,甚至召唤,在回应那光柱。
嘶啦——!!
塔内法术构件开始自燃、脱落,支撑层扭曲,骨墙裂开,一道道缝隙中,原本尚在瘫痪或沉睡的法术造物忽然像是被注入了第二条生命:
它们动了——而且速度快了数倍!
那种畸形的肢体不再沉重,而像猛兽一般爬行、跳跃、狂奔!
“警报异常——请立刻——请立刻——”
周边残留的广播系统发出卡顿的播报,但下一秒便被信号风暴覆盖,所有频段被投影仪占用,只剩一个频道:
“Longwishabyss特别直播——《屠杀正在进行中,请勿切台》。”
塔外,那些原本在看热闹的年轻人,穿着便服、抱着饮料、举着手机站在封锁线边缘——
一开始只是笑:
“哇,这投影做得真像……那是特效吗?”
“兄弟你录下来了没?我准备剪辑个‘骨塔百态’系列。”
但笑声很快中止。
第一只冲出来的,是一具如狼般扭曲的猎杀型法术造物,它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入人群。
骨刺挥出,血雾炸开,一整排观众被横扫倒地——脖颈、头颅、胸腔如同易碎品般被撕裂。
“——啊啊啊啊啊啊!!!”
“真的假的?!这不是演出?!!”
“救命!!!”
惨叫瞬间淹没街道,那些原本用来记录“现场搞笑场面”的无人机与直播机,在几十秒内全部被法术造物击落,火光冲天。
镜头翻滚,断肢抛飞,一名女孩甚至还拿着麦克风,头却已经从画面中“被剪辑”了出去。
骨塔口子像打开了防洪闸,一股脑地冲出数十只造物,它们形态各异,速度却一致迅猛,纷纷冲出通道,开始大范围屠杀。
街道另一头的市民反应不过来——
“这、这不是假的?!我们在哪——我们在哪啊啊啊啊啊——”
一架新闻无人机还在空中悬停,镜头抖动中拍下:
人群像波浪般四散奔逃,法术造物在后如鲨群追杀,冲破自动栅栏、撕开电梯壳体,有人跌倒被当场踩碎骨盆,有人试图躲进车里却被活生生从车窗拖出来。
而网络——
一瞬间被疯狂刷屏。
弹幕瞬间爆炸,所有频道陷入疯狂刷字:
“假的吧??刚不是还在演戏吗??”
“**妈的……她们真的放出了什么鬼东西!!”
“求官方回应!这到底是什么?!”
“我妹妹就在附近广场啊……怎么全是血?!!”
“这不是直播……这是杀人录像!”
评论区一片哀号、尖叫、质疑、警告、辱骂。
但不管人们怎么留言、转发、关直播、呼叫政府账号——骨塔已不再回应人类语言。
而在骨塔门前,光线中,小红帽舔了舔嘴角,看向镜头,仿佛终于满意了:
“这才是真正的《完播率100%》。”
血雾尚未落地,空气中仍飘着碎骨的腥味。
“……咳。”
阿澪站在那具被劈成两半的法术造物尸体上,眼神如寒铁般锐利。
她的鬓边染着尘灰,长发随风而动,眸中的冷光却穿透人心。
FNE的光芒仍在她体内微微涌动,使她整个人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受尽审判却仍选择站起的战士。
她缓缓回过头来。
目光扫过正跪在邢南尸体旁、双手染血的邢云,又落在还未从震惊中回神的Archer与夏枯身上。
没有愤怒,没有眼泪。
只有平静。
“索尼亚,夏枯,还有那个男的。”
她的声音低而清晰,像针扎破绝望的棉絮。
“带上他。”
她指了指邢南的尸体,语气毫不犹豫。
“离开这里,去最近的安全区域,把能疏散的人都带走。”
三人怔住了。
“快走。”
她重复了一遍,语气比之前更冷,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一种王储的力量。
夏枯颤了一下,咬牙:“你一个人怎么——”
“我不会死,永远不会。”
阿澪没有回头,背影直挺挺的,像座无法撼动的柱石。
“你们带着死人继续在这儿犹豫,就会让更多人跟着死。”
“走。”
她的声音压得像是利刃划过玻璃,把三人的迟疑全切碎。
邢云咬了咬牙,猛地低头:“……好。”
他走过去,一只手拽起邢南的身体,脸上还残留着尚未平复的震惊与疼痛,却没有再说一句废话。
夏枯搀扶着Archer,两人一同开始后撤。
Archer还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低下了头,跟着夏枯退入阴影之中。
他们的身影一点点淡出视野,只剩下阿澪,独自一人站在塔前的血泊中。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把那口血呛在心里,像将所有情绪都封存进了肺叶。
然后,她转过身,直面那扇不断吐出怪物的黑洞般塔门。
没有犹豫,没有退缩。
她抬脚,迈入废墟与鲜血之间———
向着红斗篷下的人挥剑。
“喂?!你居然不笑一下?!观众们看见《书引号》可是《笑个不停》!特别是弹幕顶部的《书引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