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澪绕道回到三楼空病房，在洗手间里一件件脱下烧损的衣物。风衣焦黑，内层衣物已经破裂，左肩血迹斑驳。
“不能构现衣服...可恶...”
墙角有个落锁未紧的储物柜，钥匙还插在锁孔上。她抽开门，一股尘封的味道扑面而来，里面整齐叠着几件备用衣物，大多式样单一，只有一套深棕色制服尺寸接近，布料干净，但领口磨损轻微。
她捡起来抖了抖，正要穿上时，忽然注意到胸前的织标。
灰白底色上印着一行斜体字母：
「LUNATIC」
字体很小，却刚好落在心脏的位置，像枚静默的烙印。
她沉默了一下，没再犹豫，将那套制服换上。衣服略大，袖口垂到了指尖。
“带着手铐穿...真麻烦...”
她用前铐的双手夹住制服的一角，像是做某种失败率极高的实验。动作缓慢、刻意、不优雅——但最终她还是穿好了。
“……男装。”她轻轻拉了拉衣角，像是在寻找某种熟悉的触感，“真想来点安全感……可是却一点也感觉不到了，aaaaaaaa...!”
伤口恢复的很快，但她看着镜子时，自己脸上那些血痕却像是迟迟不肯散去的印记。
“啊，没有那种感觉了...也好。”
她用湿毛巾擦净额角的血痕，沉默着走下楼。
当她再一次路过那B-11门口时，里面的火焰早已熄灭，房间也被清理，就好像没有人住的新病房。
她按着外套内侧的扣子，将刚换好的衣物系好，转向护士站。
前台依旧是那3个女护士，正在低声交谈。她走近时，她们明显顿了一下，抬头看见是她，脸上的表情很快恢复职业化。
“你好，”阿澪开口，语气平稳，“刚才那间B-11病房起火了。病人消失了。我怀疑有人闯入……请问有没有其他人到过那里？或者能不能调监控？”
“B-11病房的病人已经出院了，找他得去咨询部问那个穿西服的男人。”
“但是病房里面起过火！”
护士看了她一眼，神色复杂地低头查看终端，但手却没有真的操作什么，只是放在键盘上，像是在等某种“反应”。
果然，她另一只手按下某个通讯钮片刻，一道提示音之后，她才再次抬起头，语气比刚才更小心了一些。
阿澪侧眼瞥了那个按钮一下。
“……很抱歉，澪离小姐。根据院长的指示，康复区部分病房，尤其是靠边缘区域，并没有布置监控。”
阿澪微微皱眉：“没有监控？”
“但是请放心，我们有机器人定期检查。”护士敲打着键盘，停手，看了看屏幕，告诉阿澪里面一切正常。
“我们并没有在里面发现任何的异常，澪离小姐。”
“......好，谢谢。”她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走到一半，她忽然回头看着那个最开始替她查房号的护士。
“你知道B-11那位的家属资料在哪儿能调到吗？”
护士犹豫了一下，最终摇头：“他是‘半匿名’登记，只有院长和上级情报司能查到身份。”
“……我明白了，请问你们的院长是谁？”
护士明显怔了一下，像是没料到她会直接问出这句。另两个护士也一齐转过头来，气氛忽然有些冻结。
“……我们院长的名字，澪离小姐应该是有权限能查阅的。”那名年长些的护士勉强维持着笑容，但声音放得更低了，“她平时极少露面，只负责决策层事务，一般对外不进行接待。”
“我问的是她的名字。”阿澪声音不重，却让三人都不自觉绷紧了肩膀。
“……院长目前是莱普索格·薇赫坦姆，莱普索格家族4人中的大姐。”护士终于低声回答。
“你们见过她吗？”
“……只有一次，是她从观测室远程下达指令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她声音很轻，从来没有面对面出现过。”
阿澪望了她几秒，没再继续逼问，只是瞥了一眼旁边的监控。
“...谢谢你，护士小姐，怎么称呼？”
“啊...我这种小人物...”
“我不是来为难你的，你知道你现在的处境么？”
“...我叫诺拉。”
“嗯，诺拉...”
阿澪轻轻将不知道从哪找到的便携记录机放在桌角。
“需要照片吗？”
洛娅怔了一下，眼神从终端上抬起，一瞬间像没听清，又像是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含义。
“啊……您……不……你……”她话音乱作一团，下意识站了起来，手背贴着裙侧，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她低下头，小声：“这……真的需要吗？我不是很擅长……”
阿澪不语，只是微微侧头看她，指尖轻轻旋开记录机的镜头盖。光线在金属壳上划出一层极浅的冷光。
“不是给你拍。”她说，语气不轻不重。
洛娅一时没反应过来，抬眼眨了下，像是过了半秒才明白：“诶……啊。”
她慌张点头：“明白了……那，我去调权限码……”
阿澪没看她，只是将镜头调转，对准自己立于前台斜侧的角度，低声补了一句：“不过，如果你愿意上镜，我也不介意。”
洛娅动作顿住，像被轻轻碰了一下肩，肩膀不由自主绷紧了几分。她没再说话，低着头快步走向旁边的子终端，耳尖悄悄泛起红色。
阿澪站在原地，左手插在深棕色大衣口袋，右手垂落，指尖还残留着调焦后的细微热度。
她看着眼前空空的白墙，静默片刻，低头，用指腹拂去镜头边缘的一层细灰。
什么都没说。只是将记录机打开，时间开始跳动，00:00:01。
“现在的剪辑技术精进到了什么地步呢...？”
......
天冕医院康复科，A-6病室。
阿澪攥着一张纸条和u盘，靠在卫生间的镜子上。
照片的确给洛娅拍了很多，纸条上是她的联系方式，u盘是对刚才拍照画面的记录。
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保证洛娅的安全，以及...
“我居然想着把别人当做查验院长的工具...阿，阿澪，你，你你你真该死啊！”
她的潜意识里告诉她，她就应该这样做。
“啊...空妄星海，你在吗？阿零？焚铃？另一个我？”
没有人回应。
“......”
她将那俩小物件放进大衣内侧的口袋里，转身前往隔壁的病房。
“贾斯汀...希望你还在...”
......
她推开隔壁病室的门。
果然是空。
床铺被平整地掖好，监测仪关闭，水杯干净地倒扣着，窗边连尘土都没有一粒，像是这里从未住过人。
阿澪站在门口，眉心悄悄拧了一下，脚步几步迈进，确认地扫了一圈房间的每个角落。
“贾斯汀……？”她轻唤。
没有回应。
她正准备转身去找人确认他是否已被转院或出院，眼角忽然瞥见靠墙衣柜的门半掩着。柜门上贴着一张便条，纸张轻微发黄，边缘却像刚被压上去，整齐、干净、突兀。
她走过去，一把将它揭下。
黑色字迹突兀地浮现在纸面上——像是原本并不存在，但在她注视的一瞬间被某种机制唤醒：
†澪离小姐，您好。
想必您已经看过，或者准备去看布里奇诺的父亲了吧？
那里有惊喜等着您。
我们是不会让您把这样重要的证人带走的。
除非您成为 pear.com 的粉丝榜第一。
否则，下一个“失踪”的人是谁，可真说不准呢。
邢璐？黛茜？邢云？布里奇诺？夏枯？
凡事皆有可能。
此外，请不要妄图将这张便条交给任何人观看。
我们在您上次战斗时采集了脱落发丝中的 XNA。
这条信息只能被与您拥有相同 XNA 的个体读取。
当然……您并没有克隆体，对吧？
——诺瓦莱萨政府 直属信息监督科
（文件编号：02-Y/XNA-Override）附官方数字签章。
“我……你……”
阿澪差点说出了一些很不文明的词汇。
但实际她只是沉默许久，抬起头看向窗外天色，那晨曦的光像是被一层无形的玻璃罩子隔住，死寂、压抑。
看来那电话确实和梨司铎的势力脱不开干系了。
“……pear.com？粉丝榜第一？”她低声重复了一遍。
她将便条反折，收进大衣内袋。
她喉头微微发涩，但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拉开柜子，确认里面确实空无一物，然后轻轻关上门。
“我会的。”
......
不久后。
天冕医院，康复科，A-5病室。
洛娅接到护士长吩咐，前来暗中检查这间空病房。她推门进来，室内静谧，只有风扇轻轻运转的嗡鸣声。
病床整洁，阿澪当初检查时显然没有留意什么异常。洛娅却不同，她的目光落在床尾那只不起眼的旧式储物柜上。
柜子表面磨损，显然长期被忽视。柜门半掩，柜顶堆着几份清洁用具和杂物，掩盖了柜内的视线。
她轻巧地拨开杂物，顺手打开柜门，微弱的灯光映照出卡在柜底角落里隐隐闪烁着冷冽金属光泽的物体。
“这是什么……”她蹲下身，手指轻轻探进柜子底部夹缝。
摸到的是一节细长且弯曲的金属骨节，带着被烧灼过的痕迹，表面依旧泛着幽蓝冷光，质感坚硬而沉甸甸，还有些铁锈臭味。
护士洛娅对这些角落了如指掌——这是她每日清点和维护病房时养成的习惯。她知道，这种隐蔽夹缝最容易藏匿被忽略的“遗落物”，也是她“赚些外快”的好方式。
她小心翼翼地将骨节裹进随身携带的布巾，塞进口袋。嘴角勾起一丝无法掩饰的兴奋和好奇。
“说不定值点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