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澪一路追着大橘跑进了医院。
“砰——”
铁门刚一推开，走廊的灯光骤然熄灭。整栋公民层的楼，一瞬间坠入黑暗。
阿澪脚步一僵，呼吸急促起来。
“...怎么回事...停电了？”
死一般的静寂中，她只能听见自己踩在地板上的细碎声。
阿澪咬牙，压下喉咙涌上的慌乱，快步朝C-28赶去。
......
她推门进去，心几乎提到嗓子眼。
吊瓶刚换，病床上的布里奇诺还在。她呼吸平稳，闭着眼，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就连那警察的尸体也还在地上。
阿澪暗暗松了口气，脚步轻了几分。
“呼...还好...应该只是停电了吧。”
她抬眼望向窗外，打算直接跳出去离开。
可这一望，却彻底僵住。
外头停着一辆警车。红蓝灯在黑暗中闪烁，却冷清得可怕。
阿澪屏住呼吸，目光死死盯着车窗。
——车里，一个警察都没有。
驾驶座，副驾驶，后排，全都空着。
“这...”阿澪胸口发紧，正要退后，忽然听见背后“哒哒”的声响。
她猛地转过头，声音来自病房一侧的衣柜。
她心里发凉，鼓起勇气一把拉开柜门。
“喵！！！”
大橘正蜷缩在里面，全身毛炸开，浑身瑟瑟发抖。
阿澪心头一紧，蹲下去，伸手安抚它。
“大橘……你怎么躲这里……”
猫看见她，才稍稍安定下来，但还是浑身打颤，眼里满是惊恐。
它慢慢伸出爪子，颤颤巍巍地朝门外一点。
阿澪顺着它的方向望去——
走廊尽头，护士站的位置，唯一一根灯管还亮着。
可那光忽明忽暗，像一只奄奄一息的眼睛，不停闪烁着。
阿澪顿感大事不妙。
她蹲下身，伸手轻轻摸了摸大橘的背。猫咪僵着没动，只是耳朵紧紧贴在头顶。
“乖，待在这里别出来。”她把柜门轻轻合上。
阿澪咬了咬牙，独自一步一步走过去。
当她绕到护士台前的一瞬间，视线猛地凝固。
漆黑的尖刺从墙壁、地板、天花板疯长出来，像扭曲的骨骼，把人一具具钉在半空。
警察、护士、病人，全被穿透，四肢错位，血水滴答淌在地上。
灯光“滋滋”闪烁，每亮一次，那些尸体的影子就跟着抽搐一动。
阿澪捂住嘴，鼻腔里全是血腥味，胃里翻涌得要吐。
在尖刺乱舞的尸堆中，她一眼认出了诺娅。
那张脸已经被血糊住，胸口塌陷，死状凄惨。
阿澪猛咳一声，心口发紧——厌恶、悲悯、愤怒混在一起，敲打得她喘不上气。
她正要转身，却忽然僵住。
因为诺娅的手，还在僵硬地攥着。
手背青筋暴突，指节死死扣住某个东西，就像到死都要护着不让别人拿走。
阿澪捂住嘴，忍住恶心，缓缓走向诺娅，屏住呼吸，蹲下身，伸手轻轻掰开她的手。
指间传来的硬度让她微微皱眉——那是一根骨节，颜色暗沉，不像普通骨头，还带着一股怪异的香味。
这骨节她在骨塔里见过许多，一抓一大把，根本不值钱，可她为什么要这样护着？
她的心微微一紧，脑海里又响起诺娅之前的话：“骨制品...”
“行凶者..应该不是法术造物...”她自言自语道，但如果是院长势力下手，她怎么敢用医院里这么多人的死亡来做掩护？
正当她思绪翻涌，窗边传来轻微的动静。阿澪下意识抬头，看到一个身影。
唁难会。
一个穿着深红斗篷的小不点蹲在窗台边。
阿澪定睛一看，终于从暗影中辨认出她的正面：小小的身材，瘦弱而灵巧，肩膀被红色斗篷覆盖，头顶的兜帽稍微滑落，露出一张哭脸面具——面具上画着夸张的哭泣表情，泪痕从面颊蜿蜒而下，却透着诡异的冷漠。
她抬起小小的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先点了点手指尖，然后直直朝阿澪的方向比划——像是在说再见，又带着某种挑衅与疏离。
她留下一盘录像带，越出了窗外。
阿澪颤抖着举起右手，她已经受够了。
......
窗外的雨棚被刀墙团团围住。天上，刀刃构成的天花板随时准备落下。
小不点却不慌，在阿澪发出指令前底下了头。
阿澪背后的地面突然炸开一条细微的裂纹，黑色的尖刺像夜幕中的毒蛇，疯狂、无声地蹿起，尖端闪烁着死亡般的寒光，直指她的后背。
她感到背后空气一滞，本能让她猛地左闪。
可就在肩膀稍微转动的瞬间，左侧墙面像被什么野兽撕裂般裂开，一根粗壮的黑刺带着更快的速度破空而出。
尖刺像铁铲一样，毫不留情地贯穿她的肩胛，冰冷、锋利，疼痛瞬间劈裂神经与骨骼。
“咔———”
她的嘴里闷哼一声，刀墙微微颤动，右手下意识收紧。
血顺着肩膀滑落，凉意顺脊背直窜，刺入骨髓般的痛楚让她屏住呼吸，但眼神已死死锁定那个从窗边窥视她的小不点——愤怒，像寒冰般沿每一根神经扩散。
“别以为……能躲得掉！”阿澪低声咬牙，血顺着手臂滴落，却让她的目光愈加锐利。
刀光击中——红斗篷的小不点微微一震，肩膀被划开数道血痕。鲜红顺着布料渗出，但她的动作没有减慢，哭脸面具下依旧冷漠，身体像没有知觉般直接跃开，轻盈地从窗台滑出，消失在黑暗中。
“你...！”
等阿澪把自己从黑刺上拔出，拖着受伤的身体前往窗口时，对方早就无影无踪了。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她弯腰夺起地上那录像带，上面刻了些字：
“真相。你知道用什么东西播放。”
阿澪咬住下唇，手指死死攥着那盘录像带和骨节，心口的怒意仍未平息。
她回到C-28，轻轻抱起蜷缩在病床角的大橘，毛发微微炸开，却在她怀里渐渐安定。
她小心翼翼地回到之前选定的蹲守点位，想起了希然大陆古堡里的那台放映机，她叹了口气。
“似乎这世界上，任何人都比我更了解我自己...”
大橘在她怀里舒展身体，轻轻用爪子碰了碰她的手臂，仿佛在问：“没事吧？”阿澪低头看它，指尖略微发白，却不再颤抖。
可惜这时突然，远方传来警笛。
阿澪微微皱眉，眼角余光捕捉到走廊尽头隐约闪烁的脚步光影——警察很快就会发现这里。
她猛地一咬下唇，把放映机和录像带收起，手指轻轻划过大橘的背，确认它稳稳蜷在怀里，然后逃之夭夭。
......
与此同时。
革新城北城区，“诺瓦莱萨”市政厅。
司铎坐在壁炉旁，望着那火焰，心神不宁地播响了电话。
“恩霍杰...你觉得我们配做这城的主人吗？”
“您当然配！当初多少你和多少人为了今天革新城的繁华赴汤蹈火您也不是不知道。”
“假如...我的权势都是别人扶持出来的，按照现在这个形式，那个人还会愿意再帮我一把吗？”
“...当然会了！”
“恩霍杰，天冕医院那里...出了什么事？”
“死了很多人，包括我们探路的警察。”
“......我知道了。”
......
阿澪终于回到邢南旅舍，夜色静谧，街灯在窗外拉出长长的影子。她抱着大橘，脚步轻快而利落，像是暗夜里的幽灵。
走进门口，黛茜正坐在沙发上翻看手机。大橘嗅到主人的气息，耳朵微微竖起，轻轻蹭了蹭阿澪的手，回到了黛茜的怀抱。
“回来啦。”黛茜抬头，目光落在怀里的猫上。
阿澪蹲下，把大橘放在地上，猫稳稳地站住，回头看了她一眼，仿佛点了点头。
“它交给你了，跟着我受了不少惊吓！我...很累了。”阿澪抿了抿唇，眼神做出倦意，但言语轻描淡写。
黛茜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但阿澪走的很快。
阿澪关上房门，缓缓伸出右手，构现出那投影仪，熟练地将录像带插入。
房间里的光线柔和，却无法驱散她心头的警觉。她屏住呼吸，手心微微出汗。
画面卡顿了一下，投出一片区域的俯视图：
一个病房。
A-7，贾斯汀的病房。
但在那里的不是贾斯汀，而是诺娅。
诺娅在画面里伸手掏着柜子死角的东西，然后拿出了一个小物件，端详一番后，满脸欢喜地将其揣进了兜。
阿澪使劲揉了揉眼睛，倒放回去盯着那个物件。
沉默着，她拿出那根从诺娅手里拿出来的骨节，贴在全息投影的那个物件上。
结构，形状，颜色，都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