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澪抿了一小口，饮料的气泡在舌尖炸开，没芬〇那么齁甜，却更清爽。最喜欢的葡萄味直冲脑门，她微微一愣，随即忍不住笑了下——至少，她还保有味觉。
“我就实话告诉你吧，关于我手上的菱晶。”
她缓缓脱下右手的手套。那枚聚纯菱晶在霓虹灯下没有半点华彩，只是死寂般嵌在掌心。
“我醒来的时候它就已经在了，说不上为什么。不过嘛，能随手召点东西出来，倒也挺好用的。”
恩霍杰盯着她手掌，眼神掠过一丝探究的锐利，很快又恢复成漫不经心的微笑。
“澪离小姐，你应该是最近几个月才传送到尚星的吧？是在革新城附近醒来的吗？”
“不，我是在希然大陆醒的。”
“那片蛮荒之地啊……”他轻轻摇头，带点感慨，“真是出淤泥而不染。可你是怎么过来的呢？我让人把港口的监控翻了个遍，都没有你的影子。”
阿澪唇角一挑，淡淡地：“我是偷渡来的，你信吗？”
恩霍杰笑了声，点头附和：“那一定很辛苦。——你手上的晶体，有意识吗？”
“意识？一块破石头还能有意识？”阿澪皱了皱眉。
“纱名的晶体就有。”
“她身上也有石头？”阿澪猛地抬眼。
“是司铎亲手安装的……在她的喉咙里。”
恩霍杰沉重地叹了口气。
阿澪怔住，手指僵在易拉罐上：“那她——”
“她不能说话。你听见的那些声音，全是晶体里的AI替她发出来的。”
“司铎……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他在还没对鹿族开战前，收养过一个女孩。”恩霍杰的语调压低，“后来不知为何，那女孩死了。自那以后，他在‘养孩子’这件事上就多少有点……走火入魔了。”
阿澪的目光沉下来，沉默片刻才问：“......你参与过那场战争吗？”
“那是六十年前的事了。”恩霍杰摊开手，嘴角一抿，“我当时还没出生呢。”
“司铎一定很关照你的家族吧。”阿澪轻声道，盯着他脸色的变化，“...作为克什，在人类的城市里生活，不会觉得难受吗？”
“在革新城的克什，已经算好的了。歧视是有，但没那么严重。”
他低头理了理袖口，神情一闪而过地暗淡，却又迅速被笑容掩盖。“我三弟艾库还活着的时候，经常偷偷给难民克什送物资。那小子啊，心肠太软。”
说到这里，他抬眼看向阿澪：“澪离小姐是从希然大陆过来的，胜凛城那群罪犯对克什什么态度，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和那种地方比起来，这里……已经好太多了。”
恩霍杰说完，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小良。那姑娘正兴致勃勃地朝立场外的人群比着手势，仿佛自己才是今晚的主角。
他收回视线，语气忽然压低：“澪离小姐，能不能告诉我...昨晚天冕医院公民层，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澪心口一紧，脚步微微一滞。她转过头，却撞进对方平静而探究的目光。
“第一批警察全员失联，”恩霍杰盯着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锐利，“第二批赶到时，那里只剩下一堆尸体。我们查监控……发现你在他们之前到过医院。”
阿澪的手不自觉攥紧，掌心因紧张而出了一层薄汗———遭了，追那只大橘猫的时候暴露了！
“我的猫一不小心跑到里面了，我在监控被关的时候在一楼找到它带她出去了。真的假的？里面死了多少人？？？你别吓我。”阿澪尽可能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那不是你的猫吧，澪离小姐。”
“......(´･д･`)”
“所有的宠物都有登记在册的主人信息。”他的声音平静而冷静，“我不在乎你为什么骗我。我只想知道医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应该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威胁。我不想浪费时间抢修监控，你说出来，对我们双方都更省事。”
电线杆上，机械的蝉声此起彼伏，刺耳的鸣叫像是紧贴在耳边，映照出阿澪心头的不安。
“...有一个唁难会的成员，”她迟疑片刻，终于压低声音，“用某种黑刺魔法，把他们全杀了。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准备翻窗逃跑，我没拦住。”
“她……她高吗？戴不戴面具？”
“戴面具，不高，和诺希差不多。”阿澪顿了顿，声音更沉，“诺希现在应该在你们那吧。”
“……是的。”恩霍杰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司铎说了，等你的账号成为第一，就放她回来。”
阿澪轻轻闭了下眼，吐出一句：“......我知道。”
正此时，恩霍杰的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一闪，是大姐薇赫坦姆的名字。
他皱了皱眉，接起电话，低声应了几句，然后挂断。转身看向阿澪，语气恢复了职业般的冷静：“抱歉，谢谢您赏脸陪我聊了这么久，不过我得先失陪了。”
随即他抬手示意，几台保安机器人像被某根无形的指挥棒召唤般滑进人群，外壳冷静的金属光下有柔和的示意灯闪烁。
它们不急不躁地发出提示声：
“请保持距离，配合疏散。”
年轻人的兴奋瞬间被秩序感吞没，大家开始被推动、被引导向街侧退去。有人不甘心，扯着嗓子喊两句就被温和却有力的推力挡回去——它们的动作极其干脆，像队形训练过的士兵。
小良见状立刻冲上前，两眼发亮又焦虑地冲着机器人喊：
“你们是谁？别赶他们走啊！我都已经和他们聊好了，不要抢走我的粉丝！”
她又转头往阿澪这边靠，嗓门更高了：“不要过来啊，我可是有澪离小姐保护——”
“请遵守疏散指示，保持安全距离。”一个机器人已经礼貌地挤到她面前。
小良一脸怔住，怯笑着拉扯阿澪的袖子，试图让她把自己护在身后，但机械臂自然地把她轻轻侧推到安全通道——不是粗暴，是确定性的动作，像把一只小猫按到该走的路线。
小良惊慌失措地拍着胸口、嚷嚷着解释她的“粉丝营销计划”，但语言在机器人的坚持下变成了背景噪音。
阿澪赶紧挡在小良前面，低声拉住她肩膀：“别闹了，别惹事。”
小良一边抽泣一边用力点头，嘴里嘟囔着“我只是想拍照啊”
机器人把最后一批好奇的围观者推散，沿着街道有序地重建起正常的流线。几秒钟后，喧闹被压回到远处，主街又恢复了常态。
......
阿澪和小良被送到巷口，机器人做了简短的语音确认，随后齐刷刷转身，安静地后退。而恩霍杰的人影，也早已消失在街道尽头。
“我都已经跟他们聊好了，本来可以涨很多粉丝的……”小良嘟囔着，气鼓鼓地踢了一脚旁边的纸屑。
远方的霓虹光和机械蝉的叫声叠加，搅得空气都躁动。
阿澪闭了闭眼，压住心底那股乱流，把刚才的尴尬和紧张收拢，随后转头盯向小良：
“你还是说说为什么要骗恩霍杰拿那笔豆腐钱吧。”
小良整个人一抖，手指揪着袖口，眼神乱飘：“啊...我、我我我只是想多挣点钱嘛，澪离小...不！澪离大人！我都想好了，咱俩平分！”
阿澪眯起眼，盯着她：
“-`д´-”
小良立刻改口，双手合十，讨好似的笑：“那那那...我三你七！”
阿澪依旧：“-`д´-”
小良快哭了，声音抖得像筛子：“呜呜呜...那我一你九！”
阿澪叹了口气，伸手理好她的刘海：“谁要你的钱，自己留着吧。我只是怕你被恩霍杰套路了。以后陌生人给你钱，要留个心眼啊。”
小良愣了一下，抬头看她，眼眶里闪过一点点受宠若惊的光亮，随即乖乖点头：“哦...”
“没事了就快点回去吧，你追个人追这么久就不怕店长说你？”
“啊...对哦！澪离小姐再见...阿不，我还有个事想问你，不过没时间了，加我好友吧！”
阿澪直觉这孩子八成没什么正经事，但她还是把手机伸过去。
小良飞快地扫了扫，生怕自己反悔似的。
“好啦！以后你可不能不回我消息啊！”
“你要是三更半夜骚扰我，我就直接拉黑。”
“不会不会！我一定会正经地……”
小良说到一半，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了眼巷子方向，“哎呀，不行，我真的得跑回去了！店长会骂死我的！
她一边嚷嚷着，一边小跑着消失在街角，留下一串零零散散的脚步声。
但她跑了几步，忽然像被电击一样僵在原地。
“等下……我没收磁带钱啊！”
她猛地拍了拍兜，翻找半天，只摸到恩霍杰之前塞给她的那点零碎。
抬手一数，金额和磁带钱分毫不差。
“他居然骗我！要是刚才真和澪离小姐‘分赃’的话……不光没得分，我还得倒贴？！”
她自己都对自己无语了...还是赶快回去吧。
......
凌晨4:20。
街口的霓虹灯已经暗下去，只剩自动售货机孤零零的光晕。
恩霍杰靠坐在售货机前，西服敞开，呼吸带着酒气，手里的烈酒瓶半空，指节泛白。他眼神飘忽，却又似乎被某种念头拽住，不肯松开。
榕小冯站在一旁，棕色风衣的下摆被夜风吹得轻微摆动。她一手插兜，一手掂着打火机，神情淡漠。
“……大姐，让你见笑了。”
恩霍杰低声开口，嗓音带着夜色的倦意，“我居然也挺喜欢澪离的。”
他的目光定在远方，像是要穿透黎明前的黑暗。
从在音像店第一次看见阿澪，他心里就生出一种莫名的悸动，那种说不清的心绪，此刻因酒精而被放大。
“不，我觉得……”恩霍杰的声音忽然停顿，喉结滚动，像是犹豫要不要说出口。
“澪离小姐的魅力，好像有点……
......
于此同时，无人街区的烂房子里，微弱的灯光闪烁着。
有点不对劲，不，她的这种'魅力'非常不对劲。”
记者A倚靠在盗版名牌沙发上，盯着一满墙从网络收集的阿澪照片————从她踏入革新城开始至今的所有可信的真实照片。
仅凭网络喜欢她变成脑残粉就算了，居然连被程序刻印的机器人也会喜欢她？
记者A握着阿澪的第一张照片———那张诺希偷拍的女仆装照片，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马上就会跳出来，然后对着地面狂做俯卧撑。
“她的确外表和内在对于人类来说都是极品...可我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